陸小飄一躬到地,笑著說道:「恭喜老爺爺,賀喜老爺爺。」

常五這才回過神來,縱聲狂笑,得意至極的說道:「哈哈哈!老夫今後將縱橫賭國,無敵於天下!」

陸小飄噗嗤一笑,朗聲說道:「老爺爺,等我不在的時候您在說,因為您隻能算是第二!」

常五微微一怔,脫口說道:「第二?」

陸小飄故意逗他道:「是啊,因為您在我麵前,永遠隻能算是第二,難道我說的不對?」

常五知道這壞小子在故意逗他,含笑不語。

陸小飄眼睛一轉,正容說道:「老爺爺,你現在該教我武功了吧?」

常五淡淡一笑,緩緩說道:「老實說,我自認為拿得出去的幾手兒絕活兒,昨兒晚上都已經傳授給你了,現在,已經沒什麽好教你的了……」

陸小飄哈哈大笑,右手食指不停的在臉上劃著羞他,裝著生氣的嘟著嘴說道:「羞羞臉要賴皮…」

常五正容說道:「老爺爺絕不耍賴皮,本來我是想把一些親零狗碎的玩藝兒統統傳授給你的,反正不能把它帶到棺材裏去!

可是當我一想到你聽說我的武功與何敗在伯仲之間,那種失望頹喪的表情上立刻打消了我原來的念頭。

如果你想稱尊武林,無敵天下,放眼今日宇內,我敢斷言,還沒有一個人夠資格來教你武功。」

陸小飄簡直被他弄糊塗了,思忖良久,始緩緩說道。「老爺爺,您是說我的武功已經…已經……已經可以了是嗎?」

常五連連點頭,斬釘截鐵的道:「不錯!」

陸小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的說道:「老爺爺,您該不是哄我讓我空高興一場吧!」

常五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我說你的武功已經可以了,並不是你已經無敵天下了,而是說你的武功在基礎上已經足夠了。」

陸小飄感到茫然,瞅著常五說道:「老爺爺語帶玄機,晚輩愚昧,能不能請您老人家說得更清楚一點兒?」

常五輕一點頭,哈哈笑道:「學武和練賭一樣,七分天賦,三分苦練,武功並不完全是靠從師父那兒學,因為師父教的武功是死的,勤學苦練,頂了天最多能和師父一樣。

俗語說,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這意思是說,師父隻能給你紮個基礎,以後成龍成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練武不能紙上談兵,必須從經驗中去學習,從實戰中去揣摩創新,你天賦異稟,聰明過人,且身兼眾家之長,隻要你肯用心,努力,勤修,苦練,必能將眾家之長融會於一爐,去蕪存菁,另創新招,收歸己用。

切莫墨守成規,固步自封,你任督二脈已通,假以時日,必能大成,稱尊武林,無敵天下,指日可待,盼你好自為之。」

陸小飄一躬到地,感激的說道:「多謝老爺爺教誨,金玉良言,晚輩定當終身不忘。」

常五撫髯笑道:「武功一途,最忌花巧繁複,簡樸實用,黃鍾大禺,才是習武的最高境界。

天下任何武功,均有空隙破綻,隻不過平常人瞧不出來罷了,武功越高,空隙破綻越少,交手對敵,不必急於求勝,務必冷靜仔細觀察,找出對方空隙破綻,然後加以攻擊,始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以竟全功。

道為本,技為末,以心行意,以意運氣,以氣運身,達至三十六周天,一靜全靜,一動全動,勢如長江大海,連綿不斷,永無休止,小兄弟切記切記。」

陸小飄和常五,自此結為忘年之交。

口口口口口口

月落鳥啼霜滿天。

賜兒山的密林中,在星月映射下,閃起一片銀光,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練劍。

每天,準時,風雨無阻。

年華似水。

轉瞬之間,已數易寒暑。

這一天。

衝天劍氣突然一收,就見一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身穿銀白的長衫,足蹬粉底薄履,文雅中透著剛健,精靈中顯得古怪,從空而降,繞林走出。

在一個古稀老者的麵前停住,躬身一禮,笑著說道:「老爺爺,您看行嗎?」

「哈哈哈,稱尊武林,無敵天下,指日可待,小兄弟,我真為你高興。」

原來這個豐神如玉練劍的美少年,就是昔日撤尿和泥的小頑童陸小飄,如今已出落得一表人才,儼然濁世佳公子。

那個古稀老者當然就是常五,他輕輕瞥了陸小飄一眼,接著說道:「小兄弟,你有什麽打算?難道想在張垣一直呆下去不成?」

陸小飄仰首望天,輕輕一別,緩緩說道:「我之所以一直留在張垣,想先把武功練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是我有預感,總覺得那個暗中下手算計家父的人就在張垣。」

常五淡淡一笑,瞅著他說道,「你很相信預感?」

陸小飄回身在常五對麵石頭上坐定,淡淡說道。「並不全信,這要看情況而定,我總覺得那個暗中下手算計家父的人,不但在行事詭異,心計過人,而且智慧如海,武功奇高,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人物。

禿鷹黑三兒沒有斬草除根,留我一個活口,這一切,我一直認為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一定想看看,我如何和殺父**母的仇人禿鷹黑三兒相處?究竟是我殺了禿鷹黑三兒報仇?抑或是禿鷹黑二一兒被迫殺我除根?因此——就算他目前不在張垣,但我相信他不久一定會來到張垣。」

常五低頭沉思,久久不發一語。

陸小飄輕輕一笑,接著說道:「就算我的判斷錯誤,他也一定也會為禿鷹黑三兒沒有斬草除根,留下我這個活口感到寢食難安。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多疑,因此,我斷定他一定會來張垣,而且不會太久。

再說——這件事兒,並沒有留下一點兒蛛絲馬跡,和隱約可尋的線索,天下之大,若想找他,實是無異大海撈針,所以我才決定留在張垣。有時候對付聰明人,用這種守株待免的笨方法,也最有效。」

「哈哈哈,你這個小腦袋瓜子倒是挺好使喚的!連我這個快成精的老頭子都沒想到,你可是倒都想到了!」常五突然笑容一欽,眼睛一轉繼續說道:「小兄弟,你要嚴加防範,注意禿鷹黑三兒的安全」

陸小飄微微一怔,接著說道:「您是說——他會殺禿鷹黑三兒?」

常五略一思忖,點頭說道:「有此可能。」

陸小飄淡淡一笑,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會吧?他要殺禿鷹黑三兒,早就可以動手,又何必一定要等到現在?」

常五正容說道:「當初他不殺禿鷹黑三兒,無非是讓江湖武林中人都知道,殺害令尊陸大俠的凶手是禿鷹黑三兒,分散人們的注意力,掩護他這個幕後一兀凶,不被人注意懷疑,能夠安然逍遙置身事外。

如今——業已事過境遷,禿鷹黑三兒已經失去利用的價值,留下他有百害而無一利,萬一被人從禿鷹黑三兒身上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他豈不是功虧一簣?

因此——倒不如把禿鷹黑三兒殺掉來得乾淨,再說,事隔多年,禿鷹黑三兒的仇家又多,他的死當然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算有人注意,禿鷹黑三兒已死,一切死無對證,那個幕後真正的元凶,從此就可高枕無憂,永絕後患。

還有——你不但要注意禿鷹黑三兒的安全,更要當心自己的安全,小兄弟,你覺得老爺爺的話有沒有一點兒道理?」

陸小飄心神一凜,連連點頭說道:「嗯,有道理。」

常五一拍大腿,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對了,有一件事兒我是百思不解……?」

陸小飄迫不及待的說道:「什麽事兒?……」

常五輕輕一歎,喃喃說道:「想令尊陸大俠,義薄雲天,為人慷慨,江湖景仰,武林同欽,相知遍天下,交友滿宇內,黃土坡事情發生之後,為何出見無一人替陸大俠夫婦出頭報仇?

還有——黃土坡事件發生之後,轟傳江湖,震驚武林,陸大俠夫婦遺孤尚在人間,應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何陸大俠生前友好上都不聞不問,任憑你在仇家禿鷹黑三兒身邊自生自滅?

難道真個是人情冷淡,竟一至如此?不!此事太過違反常理,想來其中定有蹊蹺……」

陸小飄雖然聰明絕頂,智慧過人,但父母慘死之時,還是一個未滿六歲的孩子,對於父親的為人,交往情形,知道的並不多,因此,他一直沒有想到這些問題,現在經常五提起,他也感覺到此事過於離奇反常。

一陣沉寂。

這一老一小,苦思良久,不得其解。

晨曦乍現。

山下已升起縷縷炊煙。

常五輕輕拍著陸小飄肩膀說道:「回去罷。」

陸小飄一聲長歎,淡淡說道:「老爺爺,我想一個人在這兒靜一靜,您先回去吧,晚上我到您那兒吃餃子打麻將。」

常五眼睛一翻,指著他笑罵道:「好小子!你還想打麻將?老爺爺幾個棺材本兒,都快讓你贏光了。」

話聲甫落。

但見——

人影一閃。

快擬閃電。

晃眼之間,常五已去得無影無蹤。

「唉!難道真的有人暗中動手腳算計我爹?那——那這個人會是誰呢?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有仇?還是?」

陸小飄百思不解,雙手抱拳,不停的敲著腦門兒,痛苦的輕呼道:「爹,娘,您們若地下有知,就請指點孩兒一條明路,我要找他替您報仇主。」口口口口口口

晨霧漸淡。

視野亦隨著開澗明朗起來

陸小飄一抬頭,突然眼珠子證得老大,剛張嘴想喊,右手一伸,把嘴給搗住了,到了嘴邊兒的話,硬給他噎了回去。

隻見——

林邊湖畔,背身站著一個長發披肩女人,右手輕提羅裙,左手拎著繡鞋,裸著一雙玲瓏玉足,仿佛剛剛從湖中爬起來似的。

一襲白衣裏身,外技同色輕紗,亭亭玉立,柔若無骨,輕紗飛舞,長發飄拂,似欲乘風飛去。

他雖然看不見她的臉龐兒,但是可以感覺出來,她一定很美很美,豔絕產寰,清麗脫俗,一如洛水神仙。

男女之間,有很多事情,不需要用眼睛看,用心思去想就夠了。

陸小飄一直沒有發現這個女人的存在,是因為他陷入親仇的綜錯複雜沉思中。

而這個女人,卻一直靜靜的站在湖畔,安靜得就像是湖畔岩石的一部份。

她是誰?沒有人知道。

她是什麽時候來的?也沒有人知道。

她站在那兒幹嗎?更沒有人知道。

她來這兒的目的何在?當然也沒有人知道。

四周寂靜如死。

除了風聲夾雜著**漾的湖水聲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陸小飄一瞬不瞬的默默望著這個女人的背影,沒敢吭聲兒,甚至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他生怕驚動了這個看似真實,卻又顯得虛無飄渺的女神,真個乘風飛去。

驀地——

響起一聲低低輕歎。

接著——

就聽她低聲輕吟道:

更能消幾番風雨

匆匆春又歸去

惜春長怕花開早

何況落紅無數

春且住

莫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叫怨春不語

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

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

準擬佳期又誤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難買相如賦

脈脈此情誰訴

君莫舞

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

閑愁最苦

休去倚危欄

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聲音雖然清脆甜美,有如珠落玉盤,但語調甚為淒涼冷漠。

陸小飄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感染,愁鎖眉間,笑容頓欽,垂首低歎.

突然——

香風徐送,輕紗飛舞。

陸小飄感到心神一頭,忙抬眼看去,就像被濟公活佛用定身法兒定在那兒似的,目瞪口呆,一動不動。

就見——

那個背身而立的女人,業已緩緩回過身來。

不錯——

她很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視,清麗脫俗,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瑤池仙子,雖然已是花信年華,但絲毫無損於她的美麗,反而更使她顯得風姿綽約,增加了些許成熟的嫵媚風韻。

陸小飄感到日乾舌躁,麵紅耳熱,心跳也在不停加速。

他雖然年紀還小,也不太懂女人,可是他隨著禿鷹黑三兒南七北六,跑過不少地方兒,當然也見過不少的女人,可是就沒有一個,像眼前這個女人這麽漂亮,動人,令他目眩神迷的。

男人看女人,絕對不像鑒別古董珠寶那樣兒,需要經驗和學問,人人會,因為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誰也不能責怪陸小飄色迷瞪眼,說他花心,男人喜歡看漂亮的女人,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柳下惠坐懷不亂,簡直是胡說八道,極端的反常,如果不是那個女人長得像豬八戒他妹妹,就是柳下惠有毛病,**,不能舉槍。

食色性也!

人不吃飯會餓死,男人憩趴女人,和女人愛英俊男生,是同樣的正常,天經地義的事兒。

就算一個在深山大澤長大,從來沒有見過女人,也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女人存在的男人,但是當他第一眼看到女人的時候,第一件事兒,就是想剝光她的衣服,趴在她的身上做那件事兒。

因為這才是正常,自然,順乎人性,信不信由你。

此刻——

那個風華絕代,豔光四射的女人,正緩緩向陸小飄走了過來

陸小飄一直希望她過來,可是現在又怕她過來,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這個精靈古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壞小子,就在這刹那之間,變得手足無措,木訥慌亂起來。

他想看她,卻又不敢看她,垂首輕撫劍匣,暗恨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采。

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神情似乎有些淒涼。

她的眼睛雖然在清晨的薄霧之中,看起來還是那麽清澈明亮,就像天邊兒那即將消失的星星一樣。

驀地——

陸小飄身子一陣輕輕**。

就見——

一雙白淨,圓潤,光滑,細膩,柔美纖長的玉足,已緩緩進入他的視線,啊!好美,美極了。

那長長的,尖尖的,修飭得整整齊齊的指甲上,塗著紅紅的義丹,鮮豔奪目,也更誘人。

她那一雙誘人的玉足,緩緩向前移動著。

陸小飄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那雙美得不能再美的玉足,心跳更快,臉也更紅,頭也垂得更低。

片刻——

那一雙足以讓天下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玉足,突然停了下來。

陸小飄從那一雙玉足所站的位置,已經知道那個風華絕代,豔麗如仙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麵前。

他的心在狂跳,不知怎麽辦才好。

他不敢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麽?該怎麽說才好?

可是——

不知道為什麽?她也沒有說話。

一陣沉寂

陸小飄終於忍耐不住,雙目往上一斜,用眼睛的餘光膘了她一眼。

隻見——

那個風華絕代,貌若天仙的女人,那一雙明亮清澈,有如星星似的眼睛,正一瞬不鮮的凝視著他。

陸小飄和那個女人的眼神一觸,就像針紮了屁股似的,渾身一哆嗉,差點兒沒跳了起,一縮脖兒,把頭垂得更低。

那個女人蒼白的臉上,似乎平添了一抹紅霞,冷漠的神情,好像突然之間,開朗了許多使她顯得更美,更動人。

雖隻那麽輕輕一瞥,卻足以使陸小飄終身難忘。

她的羅衫,她的輕紗,就像湖水中的漣漪一般,隨風波動。

她那烏溜溜的長發,在晨風中飛舞,飄散。

她那星辰般明亮的雙眸中,隱隱閃射出一種像同情,似憐憫,似惋惜的異樣神采。

陸小飄一臉茫然之色,他不明白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為什麽會用這種的眼光來看著他?

這——這又代表看什麽?

難道她同情我沒爹沒娘?

憐憫我孑然一身,無依無靠?惋惜我親仇末報?

抑或是……?

但陸小飄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因為她和他才隻是初次見麵兒,連他老大貴姓人家都不知道,更當然不會了解他的身世和遭遇,那兒還會管他這些屁事兒……

對了!

她是在同情世人的貪鄙,憐憫世人的無知,惋惜世人的愚昧,對!因為她是神,不是人。

陸小飄好高興,因為他已經想通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脖子好像突然被人緊緊掐住似的,喘不過氣兒來,有著窒息的感覺,血脈賁張,不停的在體內洶湧翻騰。

他在想,大概男人遇到女神,就會這樣兒。

陸小飄怔怔望著地上的那一雙雪白粉嫩,引人遐思的小腳丫兒,他真想上去咬它一口,可是他不敢。

陸小飄明明知道她是人,可是他卻心甘情願的把她當做神,因為她比神更美麗,更迷人,更神秘,更詭異,讓人無法自己。

一陣沉寂。

美麗的女神終於開口了,就聽她緩緩說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麽東西?」

這是陸小飄第一次聽到女神對他說話,雖一共才隻八個字兒,可是卻讓他感覺到陶醉,因為她的聲音遠比銀鈴,出穀黃鶯更為動聽。

他想回她的話,張著嘴支吾了半天,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女神輕輕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你,你會用劍?」

她可真怪,既然知道陸小飄手上拿的是劍,還要問他手上拿的是什麽?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陸小飄鼓足勇氣,抬頭瞅著他心目中的女神。

哈!他不看還好,這一看把到了嘴邊兒的話又給噎了回去,慌亂不安的猛在那兒點頭了。

女神那動人的嘴角兒輕輕一批,瞅著他說道:「你怎麽不說話?我在問你——可分用劍?」

陸小飄一伸脖子,使了好大個勁兒,才說了一個字兒:「會。」

女神輕輕一聲冷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漠的緩緩說道:「哼!你好大的口氣?居然敢說會!」

陸小飄傲骨天生,頭可斷,血可流,就是不能受這種窩囊氣,他雖然沒敢對女神不敬,可是臉色和說話的聲音已經不大對勁了。

就見——

陸小飄雙眉軒動,沉著臉說道:「怎麽?我說我會用劍,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女神冷冷一笑,緩緩說道:「普天之下,我還沒見過一個會用劍的人!更別說是你了。」

嘿嘿,這個女人的口氣好大,不過看她的樣子,並不像在說假話。

陸小飄的臉紅了,脖子也粗了,他的肺險些被她氣炸掉。

「快把你手上的那把破銅爛鐵給扔掉!」女神輕輕瞥了他一眼。接著對他說道:「難道——你想死?」

陸小飄冷冷說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女神仰首望天,哺喃說道:「通常,用劍的人都會死得比別人快些!」

語帶玄機,高深莫測。

陸小飄差點兒沒跳起來,瞪著她挑釁的說道:「莫非你想和我比劃比劃?」

女神冷冷笑,接著說道:我們是,但不是這太相信你手上的劍,一個還沒茁壯,還沒有活夠的人,就這樣夭折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兒,也辜負了上蒼的德意……」

陸小飄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她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人死留名,雁過留聲,男子漢大丈夫,雖不能立百世奇功,名垂千古,亦當創出一番轟轟烈烈的英雄事業,受萬民景仰,受世人歌頌,也不枉白來人世一趟。

自己剛剛踏上人生之路,英雄歲月也還沒有開始,當然算不上已經茁壯,已經活夠。

可是陸小飄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幾乎想問她道。「難道你茁壯,你活夠了?」

他沒問她,因為他已經找到了答案。

從她那綽約的風姿,鮮活美麗的臉龐上,星星般明亮的眼睛,高雅而透著智慧的氣質,

就可以看出她確實已經茁壯,已經活夠,而且活得極為輝煌。

一念至此。

陸小飄在她麵前有種自漸形穢的感覺,身不由己的把頭垂得更低,沒敢看著她,也沒有

吭聲兒。

又是一陣沉寂。

驀地——

響起了一陣銀鈴似的笑聲。

這笑聲是那麽清脆,是那麽悅耳,就像人間仙樂一樣令人沉醉。

接著——

就聽女神輕輕笑道:「我——很醜?」

她的聲音不再冷漠,清脆,甜美,令人如沐春風。

陸小飄的身子就像突然被人用針紮了一下兒似,輕一哆嗉,半天沒有吭聲兒。

就聽——

噗嗤一聲,女神笑得很放肆,接著說道:「咦!你怎麽不說話?我-.很醜?」

陸小飄鼓足勇氣,聲低得不能再低的說道:「不!你不醜,很美很美……」

女神又笑了,笑得好美好美,一笑傾城,再笑頓國,誠不我欺,就聽地銀鈴似的笑著說道:「你壞!騙人!」

陸小飄紅著臉說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不信——我也沒有法子,好,我……我發誓……」

「好好兒的發那門子誓啊?好,我信我信……」女神美目流盼的輕輕嚐了陸小飄一眼,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既然說我很美,那——那你為什麽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我?」

陸小飄沒有回答,因為他無法回答。

他雖然沒有用話來回答她,但卻用行動來證明他沒有騙她,他已經緩緩抬起頭來一瞬不瞬的瞅著她,臉還在紅,心還在跳,但已在逐漸平靜中。

初升的陽光。

透林而入。

酒落在她身上,臉上一片豔紅,眼睛顯得更為明亮,長發隨風飛散,羅衫迎風飄拂,愈發的讓人動心。

此時無聲勝有聲。

真正有情,真正相愛的人,是不需要用語一來表達什麽?那怕是一個眼神,一個暗示,就已經足夠,因為真正相愛的人,心靈早已相通。

不道為什麽?

陸小飄覺得並不陌生,彷佛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了,早在前世就已經認識她了,不但認識而且相愛。

而她也好像早就在等著他了,不然,他們又怎麽會突然在此相遇?又怎麽會如此?

相見就是有緣。

但不知是孽緣?抑或是——

歡樂,甜蜜,美好的時光,總是最容易消逝。

他和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有人在山腰喊陸小飄,是紅娃兒的聲音。

陸小飄這才回過神來,顯得有點兒尷尬。

女神的雙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輕愁,像是對陸小飄說,也像是哺喃的說道:「你——你的小情人來了……」

「小飄,你在那兒啊?小飄……」紅娃兒的聲音越來越近,近的已經可以看到她那婀娜曼妙的身影。

陸小飄忍不住回過頭去,望著紅娃兒喊道:「紅娃兒——我在這兒!」

紅娃兒身形如電,來得好快,幾個起落,已經到了陸小飄的麵前。

此刻的紅娃兒,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的,曲線玲瓏,凹凸有致,已經是個初長成的少女,渾身散發著鮮嫩誘人的青春氣息。

怪事兒?

紅娃娃一大早就好像在跟誰生氣,黛眉輕豎,麵罩寒霜,冷冷瞪著陸小飄半天,才沉聲說道:「那個女人是誰?」

噢!原來這個小丫頭片子已經懂得吃醋了,使得她生了那麽大的氣兒哪!

陸小飄臉上一紅,尷尬的怔在那兒。

片刻——

陸小飄一想,這樣兒僵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兒,終於鼓足勇氣,慢慢兒回過頭去一看,怪事兒真發生了!

站在他身後的美麗女神,已經不見了。

她為什麽要走?什麽時候走的?

到那兒去了中.還會不會再來?誰也沒有辦法回答這些問題,因為這個女人本身就是一個謎!

她來的時候像是一團霧,去的時候卻像一陣風,了無痕跡。

也許,她真的是——神!

「難道初次相見,就變成了最後一麵?」

她既然無從捉摸,當然也無處尋覓。

陸小飄失望的望著遠方,不禁黯然神傷。

紅娃兒見陸小飄一直沒答理她,心裏的火兒可就大了,一邁步,人已到了他的麵前,左手又腰,右手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嚷嚷道:「你怎麽不說話?我問你,那個女人是誰?」

陸小飄腦子裏亂糟糟的,根本沒聽清楚她說什麽,微微一怔,下意識的順口說道:「女神!」

「女神?你,你沒發燒吧?……」紅娃兒強忍心頭怒火,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冷冷一笑,接著說道:「見你的大頭鬼,哼!你應該把叫女神一兩個字兒,掉個過兒來得恰當。」

陸小飄一腦門子想著他的女神,也沒考慮紅娃兒在說什麽,信口說道:「掉個過兒?我不懂你的意思……?」

紅娃兒一聲冷哼,沉聲說道:「你少給我裝糊塗!不懂是吧?好!那我告訴你,女神——她還不配,倒不如稱她為神女來得恰當,不害躁口大白天在這兒勾引男人……」

「住口!」陸小飄目紅如火,渾身顫抖,臉色鐵青,極為怕人,指著紅娃兒,聲色俱厲的怒吼道:「紅娃兒!你給我記住,如果你膽敢侮辱她,我,我絕饒不了你!」

紅娃兒被他嚇傻了,臉色蒼白,目瞪口呆,木雕泥塑似的任在那兒,一語不發。

打從紅娃兒認識陸小飄以來,就把一顆心整個兒都放在他身上,尤其是近一兩年來,彼此都大了,懂得當然也就多了,她無法容忍陸小飄再接近別的女人,說起來也是極其自然正常的事兒。

因為——

紅娃兒已把陸小飄視為未來的夫婿,一會兒怕他冷上會兒怕他饑,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以他的快樂為快樂,以他的痛苦為痛苦,簡直忘了自己的存在。

陸小飄頭上戴的,身上穿的,腳底踩的,都是紅娃兒親手一針一線替他做的,她雖然深深的愛著陸小飄,相信他的為人,卻無法接受眼前這個事實。

而陸小飄也絕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薄情漢,他知道紅娃兒對他好,她的一顆心整個見都放在他身上。

因此,他不但對紅娃兒一百二十分的感澈,也對她愛護備至,發誓絕不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陸小飄再不高興,也沒在紅娃兒麵前大聲嚷嚷過,更不要是發脾氣了,今兒個為什麽會這樣兒?連他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正因為這樣兒。

紅娃兒才感到更難過,更委曲。

她不相信深深愛著她的陸小飄,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對她又吼又叫的發這麽大的脾氣。

可是——

事實擺在眼前,又由不得她不信,她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一時悲從中來,「哇」的一聲,撲倒在樹幹上,失聲痛哭起來。

陸小飄這下兒可抓瞎了,越勸她哭得越利害,又狠不下心來奧揍她一頓,直把他急得抓耳搐腮,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女人治男人的法寶,看起來還真有點兒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

那得看男人喜不喜歡這個女人,如果他喜歡,那沒話說,準會被她治得服服貼貼,像哈巴狗兒似趴在她腳底下搖尾乞憐。

如果他不喜歡這個女人,她最好別哭,別鬧,也別上吊,否則,她準定會倒了八輩子楣。

這就跟男人怕老婆一樣。

論打架,女人拳頭沒有男人大,說吵架,女人也沒男人嗓門兒大,還有,男人賺了錢不拿回家,不把她餓死才怪。

你說——男人有什麽理由怕老婆?

就是因為她愛得太深了,喜歡得太過分了,抓緊了,怕把她捏死,鬆一點兒,又怕她掉在地上摔死,寵她,慣她,縱容她,不知道該怎麽才好?

女人就是這麽奇妙,你越是這樣,她就越順杆兒爬,騎在你脖子上拉屎

日久天長,由愛成怕,稍不如意一聲河東獅吼,堂堂七尺之軀,立刻矮了半截兒,魂飛魄散,跪地求饒。

因此——

有人說。

男人是泥做的。

女人是水做的。

泥碰到了水,會怎麽樣呢?

溶化、流失,毀滅於無形。

不然——

千古以來為什麽都說——女人是禍水?

而江湖武林中的女人,尤為可怕

她們的可怕之處。

不是在拳頭上——而是枕頭上。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通常麻煩總是跟著她們一塊兒來,越是漂亮的女人,麻煩也就越多。

果然——

陸小飄的麻煩來了。

口口口口口口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禿鷹黑三兒的右手腕骨碎了,但是他有左手。

自從上次少林慧果大師,武當玄玄子,洞庭七十二水寨總瓢把子鬧海神龍水長東等找上門來之後,他就下定決心,重新練劍——左手劍。

他不願意拖累陸小飄,也不可能長期生活在他的保護之下。

幾年下來,他的左手劍較右腕骨未碎以前,更為淩厲,詭異,威猛,霸道,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