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時候回憶滿是溫馨動人,當占有欲布滿了那段記憶,所帶來的傷痛就是深入骨髓。不想流淚的時候,我們止不住回憶;想回憶的時候,傷痕侵襲過的美好變得一片狼藉。

1

樂可兒是個模特,和豐澤屬於一見鍾情。兩個人都屬於從異地來到上海,為了節約房租成本,剛戀愛沒多久就進入了同居,一年下來兩個人那麽好、那麽甜蜜,隱隱成為了我們朋友圈子裏的模範情侶。

他們之間唯一的矛盾,都是豐澤太過在意樂可兒,因而反反複複地追究樂可兒和幾任前男友發生過的往事而導致的。

在他們一周年紀念日過後沒多久,發生了這樣一件事讓我非常困惑。

那一天的下午,樂可兒在家正準備出門演出,秀場的導演是和樂可兒先前傳過緋聞的男子。

豐澤在公司上著班,一知道這個消息,就立刻撥了樂可兒的電話讓她不要去演出,樂可兒不肯。那天的豐澤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一聽樂可兒不肯,上班上了一半連請假都沒來得及,趕在樂可兒出門之前火速飛奔回到家裏。

豐澤拉著正要出門的樂可兒,問她:“你是不是對他還有感覺?”

樂可兒當時就困惑了:“什麽感覺,這隻是工作而已。”

豐澤激動地說:“你知道嗎?如果我是你,我知道是他編導的秀,我根本不會去演,從一開始就拒絕他。”

樂可兒有點生氣:“憑什麽呀?”

豐澤嚴肅地說:“因為你如果去了的話,我就會陷入無盡的胡思亂想,這會傷害我,也會傷害你。”

樂可兒無奈道:“這隻是工作而已。”

豐澤不依不饒:“這份工作付你多少錢,你現在推掉,我原價給你。”

樂可兒:“哎喲,這都答應好人家了,馬上就要彩排了,如果現在拒絕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豐澤:“我求你了,你不要去。”

樂可兒沒聽出豐澤的認真之意,還好生相勸:“哎喲,沒事啦,我隻是去演出而已,又不是幹嗎。現在已經3點半了,我快來不及了,你快回去上班啦。”

說罷提了包就往門口走,誰知道門把手怎麽擰都擰不開,原來豐澤早在進家門的時候,就已經反鎖了大門,樂可兒見此情況,開始氣衝衝地在包裏找鑰匙,誰知道鑰匙剛拿出來豐澤就衝了過來,搶走樂可兒的鑰匙,又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二話不說地把兩把鑰匙順窗戶就扔了出去。

樂可兒又怒又氣地大吼:“你這是幹嗎?你瘋了嗎?”

豐澤也被氣昏了頭:“對不起,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會你的老情人。”

一句話把樂可兒惹得怒氣上衝,在屋裏走了兩圈,怒氣難消,一怒之下砸碎了電視機,豐澤見樂可兒竟然為了“老情人”跟自己生氣,傷心地哭著,自嘲地笑著,堅定地看著樂可兒:“你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

樂可兒不給,豐澤使著蠻力硬是搶過樂可兒的手機,找到了秀島的號碼,發送了這樣一條信息:你好,我是樂可兒的男朋友,你們的演出,她不參加了,請你以後也別再糾纏她。

對方沒過多久就回了信息:這是怎麽了?你不來演出就少了一個人。

豐澤看著回信,撥通了他的電話,顫抖著一字一句地把短信的內容重複了一遍:“你好,我是樂可兒的男朋友,你們的演出,她不參加了,請你以後也別再糾纏她。”也不等對方說話就掛了電話,之後憤憤地坐在客廳裏開始悶不吭聲。

那一天下午我刷微博的時候,看見樂可兒一連發了10條微博,把那天下午發生的情況添油加醋地一五一十地發了上去,我們當時紛紛留言,問什麽情況,打電話也不接,想來是正在氣頭上。

最讓人困惑的是當晚他們就和好了。

這件事情過後,樂可兒是這樣說的:“這件事情發生的當時我非常生氣,可是後來吧,覺得有一個男人這麽愛自己,這麽想要占有自己,心裏卻反而有了一點點歡喜。”

我記得當時看到樂可兒微博的朋友還消遣道:“果然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周瑜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黃蓋。”

2

那天之後兩人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地甜,但那天樂可兒固執地要參加豐澤眼裏的“老情人”的演出的場景,卻一直在他腦海裏盤旋。

後來豐澤多次問樂可兒,到底有沒有和他發生過關係,就因為這個事情,兩個人吵了好幾次架,樂可兒始終說的是實話,豐澤卻始終覺得樂可兒在騙自己。

陷入了極端的豐澤,開始通過各種手段明查暗訪,或打聽或試探地問了樂可兒身邊和這段記憶有關的朋友。

好奇心就是那麽神奇,可以把人的理性徹底占據。後來豐澤把調查的範圍拓展到了樂可兒之前的日子裏,瘋狂地追問樂可兒的過往,所有樂可兒有可能接觸到的圈子,他都想辦法去滲透,那時候的豐澤隻要聽到有關樂可兒的隻言片語,都會去想辦法在她麵前求證,或質問,或試探口風,或拐著彎套話。

直到問題已經細到“你和你的第二個男朋友在一起多久才發生的關係,一共發生過幾次關係”這樣的程度。

大約半年的時間,樂可兒天天都被豐澤有關過往的問題纏繞,她把能想起來的都告訴他了,而想不起來的,不想記起的,在豐澤眼裏卻都成為了隱瞞。

3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豐澤才真切地發現自己是質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於是就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當下。

一開始他們是友好協商,禁止樂可兒7點以後在沒有豐澤的陪伴下外出,這在樂可兒的眼裏也是情理之中,於是兩人相互約定晚上不準單獨出門,日子也就這麽繼續過下去了。

有一次茶米工作需要,讓樂可兒幫忙組織幾個模特,籌備酒店裏的一個時裝秀,那天我們約了樂可兒一起喝下午茶,坐在一旁打醬油的我,眼看著對麵的樂可兒手機是10分鍾來一個電話,每一通都是豐澤打的,而且每一通電話非要以“老公我愛你,麽麽噠”為結尾,頓時我為她的生活感到無盡的疲憊。

那個下午,原本隻要30分鍾就能談清楚的事情,硬是被豐澤的電話騷擾著用了兩個小時才勉強收尾。

當時茶米就有接過電話罵豐澤的衝動。

樂可兒隻是歎了口氣:“我男人什麽都好,就是占有欲有點太強了。”

4

大約又過了兩個月的時間,事態繼續升級,樂可兒每逢出門隻要不在豐澤身邊,就一定要有女性朋友接電話,才算通過查崗,不然就是一通電話講到兩人見麵為止。

樂可兒的一切行為太正常了、太沒有破綻了,這並沒有使豐澤變態的占有欲下降,反而讓豐澤認定樂可兒每次出去,都是在和男人約會,接過電話的女性朋友都是樂可兒的幫凶。

漸漸地,豐澤開始每天檢查樂可兒的手機,但樂可兒的手機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的曖昧信息。扭曲的疑心讓豐澤認定她一定是刪掉了所有的曖昧信息,過了沒多久,豐澤檢查樂可兒手機的頻率,上升到了半個鍾頭一次。

他開始聽不了樂可兒的微信裏響起任何一個男人的語音,隻要聽到男人的聲音就搶過電話把對方大罵一頓。

經過幾次劇烈的爭吵,豐澤強製著拉黑了她微信裏所有的男性朋友,刪除了所有名字看起來像男人的電話號碼。

終於,樂可兒第一次和豐澤提出了分手。

那夜豐澤跪著哭著求著,深深地觸及了樂可兒心裏最柔軟的部分,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真的離他而去。

5

太多的曠工,讓豐澤失去了工作,從他打包離開公司的那天起,隻要他們在一起,樂可兒的手機就總是拿在豐澤的手裏,所有的電話由豐澤來接,所有的微信由豐澤來回。

一開始樂可兒有點生氣,但是想來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漸漸地也就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直到有一次樂可兒演出剛結束,豐澤無意間看見樂可兒在和一個男模特有說有笑。

那晚上豐澤哭著鬧著和樂可兒大吵了一架。

樂可兒:“我隻是和人家正常說話而已。”

豐澤冷笑著:“說話而已?你們那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孬種一看到我來了,躲得跟兔子一樣快,是有多心虛?”

樂可兒:“什麽!那是人家有急事,要趕下一場演出。”

豐澤:“嗬嗬!你竟然稱呼他為人家?你竟然當著我的麵幫他說話?”

樂可兒:“好了,我不想和你說了好吧?到此為止好吧?”

就因為這個事情的發生,從那天起在“非必要情況”豐澤開始強行地不讓樂可兒出門,一開始樂可兒還倔著性子和豐澤吵鬧著非要出門,豐澤從哭求變成勸說,到威脅,再到拉扯。樂可兒是越鬧越凶,終於在快要掙脫豐澤的拉扯時,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巴掌。

一巴掌讓樂可兒再也無法保持理智,這麽久以來所有的壓抑和糾結都化成了憤怒,連打帶咬地,把豐澤打得滿臉是傷,但終究還是沒能走出那個家門。

一而再,再而三,爭吵越來越狂暴,拉扯越來越激烈,後來豐澤終於沒忍住疼痛還手了,一開始隻是示意性地還手,到後來還手打出了血性,樂可兒打他多用力,他就用雙倍的力氣打還回去。

一連三四天,豐澤終於讓步,允許樂可兒出門了,但走到哪裏,他都必須跟隨。樂可兒有幾次在馬路上想逃跑,不為什麽,就為了一口氣,但瘦弱的女孩怎麽跑得過男孩,有幾次甚至豐澤在馬路上就動起了手。

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樂可兒從打人的人,變成了被打的人,而且在豐澤的奮力還擊中,她已經徹底地失去了還手的勇氣。

6

甜蜜的生活,成了無盡的折磨,接連的毒打,讓樂可兒的情緒一直徘徊在崩潰的邊緣,那段時間她回答豐澤的任何話、任何問題都隻有一句話:“我們分手吧。”

每每聽到這句話,豐澤不僅打她,也打自己,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興許是樂可兒堅決的眼神,讓豐澤覺得這場獨角戲沒了趣味。

豐澤為了能引起樂可兒的心疼,就開始瘋狂傷害自己,威逼著樂可兒,又要跳樓,又要割脈,又要衝上馬路撞車。

樂可兒被嚇哭了好幾次,死命地拉著他不讓他傷害自己。

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每當樂可兒想要逃離豐澤的視線,豐澤就開始傷害自己,終於有一天在家裏,自殺再一次上演。可這一次樂可兒已經麻木了,也再無法忍受,樂可兒冷冷地對他說:“既然你要死,那你就去死好了。”

站在窗沿的豐澤,聽到這話,心裏一涼險些從二十三樓跳下去。他扶著窗沿,看著樂可兒的冷漠,明白了就算自己跳下去她也不會流出任何的淚滴。

豐澤瘋笑著說:“好,既然你那麽想我死,那我就偏偏不死。”

生活繼續陷入了無止境的折磨裏。

7

又過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樂可兒從越來越少地說話變成了不再說話,從越來越少地出門變成了不出門。

豐澤因為她這樣的行為,順理成章地沒收了樂可兒的手機,沒收了銀行卡、身份證和鑰匙。樂可兒就像個木偶一樣在家裏吃飯、洗澡、睡覺。如此反複,日複一日。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個星期,任豐澤怎麽打罵,怎麽哭泣,怎麽求饒,怎麽自殘,樂可兒都不再說一句話了。

獨角戲終於演不下去了,有一天中午,豐澤把身份證還給了樂可兒,笑著對她說:“你走吧。”

樂可兒接過身份證,惶恐地、期待地、詫異地,甚至不敢相信地問:“真的嗎?”

豐澤輕輕地點了點頭為樂可兒開了門:“真的,但是其他東西我是不會還給你的。”

所有的一切樂可兒都已經不想要了,所有的衣服、化妝品、家庭用具她都不想要了,隻想要自由的呼吸,享受沒有豐澤的世界。

樂可兒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身份證,甚至懷著感激,就要走出了家門。

誰知道樂可兒剛邁出家門一步,豐澤就歇斯底裏地拉著樂可兒的頭發,把她給拽了回來:“你這個婊子就這麽想離開我嗎?”

一頓15分鍾的暴打,樂可兒沒有哭、沒有鬧,雙手緊緊地護著自己的身份證,目光呆滯地看著門口。終於豐澤打累了,停下來問:“你還走嗎?”

樂可兒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眼神空洞地看著豐澤:“我可以走了嗎?”

一句回問,換來的又是一頓暴打。這一次更加用力,但樂可兒還是毫無反應,任憑臉上已經紅腫發紫,隻是滿懷希望地望著那扇好像永遠走不出的家門。10分鍾的時間像一個世紀一樣,耳邊終於傳來了豐澤溫柔的聲音:“你還走嗎?”

樂可兒目光呆滯地望著他:“我可以走了嗎?”

豐澤沒有答話,號啕大哭地扇了自己幾十個耳光,猛地衝進廚房,拿了把菜刀架在樂可兒的脖子上:“你走我就殺了你,然後殺了自己。”

樂可兒並沒有為之所動,也許沒有反應過來,仍舊愣愣地問:“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畢竟自由離自己隻有5米的距離了。

豐澤:“如果你為了離開我連命都不要了,那你就走啊!你走啊!”

樂可兒一步一步往家門口顛去,菜刀的刀刃已經深深地印在了樂可兒脖子上的皮膚裏,但是她始終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堅定地朝家門口走去。

8

那天夜裏,我的房門被敲響。我睡眼蒙矓地打開門,看見穿著睡衣光著腳滿臉淤血的樂可兒,我差點以為喪屍已經占領了這個世界。

我給樂可兒倒了杯熱水,問她什麽情況,樂可兒隻是呆呆地給我來了一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此情此景我也沒敢吭聲,躲在房間裏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幾個小時之後終於傳來了樂可兒的號啕大哭,我急忙衝出房間安慰她,她邊哭邊笑地告訴我事情的一切經過。

我說:“這事你得報警!再怎麽樣也得把行李要回來,讓他補貼個醫藥費。”

樂可兒說:“不用了,衣服可以買新的,銀行卡可以補辦,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那個人了!”

我說:“你別怕,我有個朋友是做警察的,你這情況肯定能把東西要回來,而且保證他不再煩你。”

樂可兒流著淚大吼著:“不用了不用了,東西我不要了,都不要了。衣服、香水、鞋子、手表,我都不要了。我再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再也不想看見這個人,再也不想靠近他一點點,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瓜葛了!”

那晚我本來想把她安頓到茶米家裏,畢竟我家一個男人兩隻貓,實在不適合空手入住的女子,茶米的家裏可是常備女**用品。

但是想來一個身無分文穿著睡衣光著腳沒有手機的女孩,能從黃浦區來到我這靜安區的家裏,其疲憊可謂不堪言喻。那晚我把床讓給了樂可兒,讓她在我家住了一夜。第二天讓她穿上我的運動服,才帶她去了茶米家裏。

兩天後,樂可兒問茶米借了2000元錢路費,在ZARA隨意買了一身衣服和一張機票就回了廣州。

後來據說豐澤瘋了一樣地尋找樂可兒的消息,也曾經聯係上過樂可兒,又哭又求。樂可兒的電話號碼、微信號換了又換,微博刪了個精光,至今沒有再和上海當年圈子裏的任何人聯係過。

9

我們不得不承認愛和占有欲就像孿生兄弟,在愛情裏始終並駕齊驅,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平衡輕微的失調,我們可以笑著坦然將它調整回去,可當平衡嚴重失調,那就又是一段不堪的回憶。

愛的時候回憶滿是溫馨動人,當占有欲布滿了那段記憶,所帶來的傷痛就是深入骨髓。不想流淚的時候,我們止不住回憶;想回憶的時候,傷痕侵襲過的美好變得一片狼藉。

雨水打濕的地麵總會幹涸,深刻見骨的傷口總會愈合,世界從來都不曾讓人絕望。

該過去的總會過去,十年之後隻不過是一場笑談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