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就像一把雙刃劍,從你把它交給朋友的那一刻起,是用它直擊你的軟肋,還是拿著它來保護你,決定權就已經在朋友的手裏了。

我們都曾經年輕過,傻過,哭過,迷茫過,兩肋被朋友插刀過。

不過沒關係,無論何時你看看身邊,總會有那麽一群人手握著你給予的信任,微笑著一點一點為你掃去沿路荊棘。

1

那女孩叫清田,家住東北,是我聽到香橙提起的少數最好的朋友之一。

清田從小父母就離異,那一年她和媽媽吵架離家出走。剛來到上海的時候,身上隻有2000元錢,她找香橙幫忙,香橙很大方地就讓她先住進了自己的家裏。

想來清田也是覺得不好意思麻煩人,於是包攬了香橙家的所有家務,空閑之餘也會買點菜。香橙家裏那個萬年不動的灶台,第一次是由清田開的火。

最好的朋友來了,一舉一動都是那麽體貼,那段時間她倆整夜整夜地聊著小時候的回憶。大約是在清田住進香橙家裏的第三天,香橙聽見了她和她父親的通話,香橙聽不清電話那頭說的是什麽。

隻看見電話的這邊清田眼眶含淚地對電話說:“爸你給我200塊就好,你自己一個人也在外頭打工,也挺不容易,和朋友兄弟出去不能沒了麵子。我朋友在這裏特別照顧我,我已經開始找工作了,你給200塊就夠了,真的200塊就夠,剩下的我自己想辦法!”

掛了電話,清田默默地坐在窗台邊,看不清茫茫上海到底哪裏屬於自己,自己又該屬於哪裏。迷茫中聽見背後的香橙說:“從今天起,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在你想清楚自己要做什麽之前,我養你!”

2

我第一次見到清田,是在一次下午茶。

和香橙差不多的個頭,瘦嘎嘎的骨架頂著一整套粉色運動裝,齊劉海小辮子,除了言行舉止間有一種“非上海常出入人口”的氣息之外,光從五官和身材比例來講,也算是一個中等偏上的美女了。

閑來無事的下午,我和茶米、香橙三個人坐在一起,除了聊點業務,偶爾帶點感性之外,剩下的話題就純屬兒童不宜了。

清田一下午在旁邊聽下來,一會兒害羞地低下頭,一會兒臉紅得像個蘋果。到了傍晚下午茶即將散去,清田看著我和茶米的眼神滿滿的都是鄙夷。

後來我出差去了北京大半個月,回上海之後又休養了小半個月才終於沒忍住酒癮,赴了香橙的約,去了外灘一家著名的“自以為是名流的人”匯聚的酒吧。

那天的清田跟在香橙旁邊,穿著香橙的禮服和高跟鞋,拿的是香橙的包包,齊劉海小辮子已經變成了帥氣的三七分女士時裝短發,一縷挑染的紫色配上顯眼的紅唇,落落大方,傲氣十足。

從那以後,我每次和香橙見麵,都能看見清田的身影。前後經曆了兩個月的時間,清田幾乎認識了香橙身邊的所有朋友,氣質也從“非上海常出入人口”變成“自以為是名媛的女子”。

清田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想法變了又變,方向改了又改,香橙也始終沒有說什麽,仍舊去哪裏都帶著她。

也許這就是魔都的魔力,越是有幾分姿色的男女,就越容易出入那些紙醉金迷的酒窖,越容易見到一個個著裝體麵揮金如土的少年。上海灘越來越多的景色映像在腦海裏,就越是迷茫自己到底屬於哪裏。

那段日子裏,香橙和清田兩人一起逛超市也要發微博,一起做飯也要發微博,一起看韓劇也要秀一下朋友圈,香橙哪怕和男生約會也會帶著清田,從頭到尾都是香橙花錢。

一時間我們都嘲笑香橙看破了紅塵已經不喜歡男人。

誰知道我們聊到這個話題,香橙沒有和我們嬉鬧,甚至沒有狠狠地瞪我們一眼,竟然笑著跳過了這個話題。那段時間我和茶米對香橙的性取向很是擔憂。

3

2012年中,香橙感冒了還去喝酒,最後發了高燒,燒到臥床不起。

那天下午清田穿著香橙的行頭,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赴一個心儀男人的約會,出門前香橙隨**代了一句:“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點吃的。”清田點了點頭,開心地關上門之後,一天半的時間都沒有回來。

隔天晚上,差不多快9點,香橙給我來了通電話。

香橙:“仲尼,江湖救急!”

也許是一種默契,我立馬意識到情況應該是有點複雜:“什麽情況?”

她說:“發燒!買藥!買食物!越多越好!”

我也沒多想:“你家有微波爐嗎?”

她說:“沒有。”

我說:“歐了。”

她說:“快!”

掛了電話,我立刻開車去了診所,醫生問我是哪一種高燒,我打香橙電話沒人接,隱約有一種病入膏肓的節奏。我急忙說:“你把什麽四肢無力、喉嚨痛、渾身冰冷、惡心幹嘔之類的情況,反正每一種都開一份,分開裝,標記好,快!”

拿了藥我立刻去了家樂福,隨手買了一台最便宜的微波爐,以最快的速度帶了幾塊快速微波的牛排、幾袋快速意麵、一些哈爾濱紅腸、一整袋子的酸奶、一箱方便麵、一堆的簡易微波套餐和一些零食小吃,匆匆忙忙結了賬,火速往香橙家裏趕去。

敲門好像敲了一個世紀,香橙才暈乎乎地開門,那一刻的香橙臉色慘白得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她見我帶了整整三大袋子加一個微波爐,給我來了句:“夠義氣!”

我把東西放下,隨口調侃道:“你也會有這麽淒涼的一天?”

香橙完全沒有理會我的消遣,像餓死鬼一樣狼吞虎咽地吃了兩口香腸就去廁所狂吐,吐完回來喝了瓶可樂壓了壓惡心的感覺。

我幫她把微波爐裝上,熱了一份意麵,香橙一鼓作氣吃掉了整盤意麵,一根不剩。緩過勁來了,香橙說:“其實我打個電話總會有男人過來給我送東西的,但是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麽難看、這麽落魄的樣子。”

我:“清田呢?”

香橙:“不知道呢,打電話也不接,短消息也回得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4

到了半夜,我看著香橙服下相應的藥,安穩地躺在**才安心地離去。

據說我走後沒多久清田回來了。

香橙當時還滿懷擔心地問她:“你去了哪裏?”

清田戚戚地說:“這兩天和詹姆斯去了杭州。”

一句話香橙對清田徹底失望了,滿滿的信任換來病重時的無視,將香橙擊入了崩潰的穀底。香橙沉默了許久,所有的質問和肮髒的詞匯都給憋回了心裏,最後淡淡地告訴清田:“過兩天我男朋友可能會過來住,所以你可能要自己想辦法了。”

清田聽出了言外之意,她突然意識到沒工作沒收入的自己要是離了香橙,茫茫上海她連睡覺都不知道要在哪裏,更不可能穿著名貴的衣服出席各種各樣的典禮,當下她就流下了眼淚,哭著對香橙說:“前幾天在酒吧裏,詹姆斯說要娶我,說要帶我去法國,但是去法國之前,要先陪他去一趟杭州,我當時一時糊塗,一心就想著趁他現在還愛我,趕緊嫁給他,嫁給他我就能拿到法國國籍了。我想你隻是小感冒發燒而已,應該不會嚴重到哪裏,所以我就跟他去了。”

“誰知道在杭州住了兩天,第三天早上一醒來,那男人就像變了臉一樣,頭也不回地要走。我拉他,他滿臉厭惡地甩開我,我哭著求他,他甚至罵我……罵我……”

香橙終於還是心軟了:“他罵你什麽?”

清田:“他說你這個臭婊子,和我上床還不是為了法國國籍,做你的美夢去吧。”

說罷清田靠在香橙的懷裏泣不成聲,眼淚一滴一滴地沾濕了香橙的睡衣。隨著睡衣的濕去,香橙心裏的那一點兒責怪,也一點一點地變成同情和憐惜:“傻姑娘,你還沒看清上海,看清自己。”

5

這個插曲,沒有多少人知道,香橙和清田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和諧,直到清田在上海的第七個月,她在香橙的介紹及護航下,終於和一個常住在深圳的外籍華人正兒八經地開始了一段感情。

那男人先後來上海找了清田三次,最後一次他來看望清田的時候,清田一整周都和男人住在酒店裏。

清田打點行囊去深圳的那一天,香橙笑著抱著她,送了她很多名貴的衣服和鞋子。

清田抱著香橙哭著說了一些“經常來深圳看我,我也會來上海陪你”等等,才不舍地轉身離去。

香橙一直支撐到看著清田進了電梯,關上門的那一刻,才獨自流下了淚水。

之後在我們的圈子裏就沒有了清田的消息,隻是偶爾在朋友圈可以看見清田的動態,全是名車、豪宅、名品的奢侈生活照,偶爾自拍也笑容洋溢,那表情就如生活在夢境裏。

清田和香橙身處兩地,彼此又非戀人,聯絡越來越少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6

有一次因為公事帶點玩心我買了機票打算去深圳,香橙知道了這個消息就非要和我一起。

飛機上,香橙說:“妥妥的,清田現在在那兒混得風生水起,我們去了肯定有得玩。”

我們各自開好了酒店,我問香橙:“清田呢?要不要一起吃飯?”

香橙信心滿滿地:“她說家裏有點事情,晚點喝酒的時候再出來。”

吃完飯了,到了酒吧,開好了酒,我問香橙:“清田呢?告訴她卡座號沒?”

香橙笑著:“告訴了,她說她事情還沒忙完,估計晚點過來。”

那晚,直到大家都喝多了,清田還是沒有出現。之後的三天裏,我就再也沒跟香橙提起這個名字了。

一連三天,清田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明天推後天,直到我們登上返程的飛機,清田仍舊身處於“日理萬機”之中,連香橙都懶得再幫這位曾經的摯友找理由辯解了。

7

清田的生日是3月5日,她生日之前給香橙發了一條信息,把上次深圳之行沒有出現的緣由,說得是千百個不願意,那麽逼真,那麽動人,就好像真的是命運弄人身不由己。

2013年3月3日,她來了上海,在一家市區裏消費最便宜的KTV,定了12點過後最便宜的時段,毫無布置地辦了一場慶生派對,理由是好朋友見麵何須那麽浮誇,能相聚能喝酒,能說說往事就已經是完美。

那天下午香橙叫我開車帶她去了卡西歐的直營店,買了一台神器包裝在禮盒裏打算生日派對上送給清田,我搖頭歎息地說她傻,香橙給我搞了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哭笑不得徹底無語,據說之後清田在北京和深圳,各辦了一場樸素的生日派對。

8

兩個月之後香橙懷孕了,她不知道父親是誰,卻決定要這個孩子。又過了兩個月,肚子漸漸地挺起來了,香橙辭去了工作,獨自一人走入了安心養胎的狀態。那時候的香橙一心都想著孩子能健康,吃的用的都是買最好的最貴的,沒多久生活的花費就超出了預算,眼看著腰包一天一天地癟下去,香橙仍舊倔強地沒有向家裏要一分錢。

無奈之下香橙給清田打了電話,這通電話一來是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傾訴那些無奈的情緒,二來是想說畢竟曾經在上海她也幫過清田,現在找她借點錢也不足為過。

清田果然沒有讓香橙失望,爽快地答應了香橙有關借錢的事宜,隻是從那以後,香橙的生命中就再沒有了清田的消息。

那幾天香橙在家裏是又恨又氣。我們都明白,若是當時請清田吃飯喝酒送她神器的錢能省下來,今天的香橙也不至於這麽狼狽。

終於,我、檸蕾、竹也、茶米、貞木都收到了來自香橙的信息,信息裏仍是四個字:江湖救急!

我們一起聚到香橙家的時候,詫異地發現香橙的手臂上孤零零地散落著幾個自己咬紅的印記。

我們問她怎麽了。

她告訴我們,她想咬痛自己,咬醒自己,用傷疤來提醒自己今後不要再相信不該相信的人了。

我們笑著摸著她的頭說:“我們不是還在這裏嘛。”

9

信任就像一把雙刃劍,從你把它交給朋友的那一刻起,是用它直擊你的軟肋,還是拿著它來保護你,決定權就已經在朋友的手裏了。

我們都曾經年輕過,傻過,哭過,迷茫過,兩肋被朋友插刀過。

不過沒關係,無論何時你看看身邊,總會有那麽一群人手握著你給予的信任,微笑著一點一點為你掃去沿路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