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逝的時光我們無力回去,過去的人也不會從記憶裏跳出來傷害你。證據隻存在於別人的腦海裏,誰也不能倒帶別人的記憶。

1

久安是我的某一任前女友,滿族姑娘。也許是因為民族血統的關係,久安天生皮膚黝黑,身材麵貌在我的審美裏,接近無可挑剔,她的童年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骨子裏就透著**不羈,性格剽悍無比。

久安家裏屬於那種當地的土豪,母親出身書香門第,所以這女孩在家人麵前看著十分知書達理。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頭尾同居了半年才分的手。那段時間裏,我就像瓊瑤劇裏的馬景濤,她就像《還珠格格》裏的小燕子,兩人吵起架來那叫一個電閃雷鳴驚天動地,身邊所有的朋友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殃及。

分手之後我們仍舊保持聯係,也許因為之前轟轟烈烈的經曆太深刻,剝離了**的欲望。半年來的身心疲憊,剔除了對彼此圖謀不軌的念想,以朋友身份相處,反倒是親密無間。

2011年底,久安23歲。在他們的民族文化裏,23歲這已經是一個不得不結婚的年紀了。那段日子,她的父母逼她結婚已經到了一天三通電話的程度,每一通電話都是三句話不離這個話題。

久安一開始還極力掙紮,最後實在頂不住壓力了,找來了我、茶米、香橙,有條有理地把當時她的眾多追求者和曖昧對象的條件信息,一一給我們做了簡介,再把聊天記錄和發生過的事情,詳細地從頭說了一遍。

我們各自回家消化幾天,香橙的意見是找一個最愛久安的人結婚。

茶米的看法是把終身托付給一個經濟條件最合適的人。

我的看法是找一個自己最愛的嫁了。

三種意見一出,幾個人熱熱鬧鬧地探討了幾天,硬是扯出了無數的天文地理。

最後三個人各讓了半步,給出的提議是:選擇了一個相對迷戀久安的,家裏有個幾千萬不算巨富的,久安對他挺喜歡的,將來有機會培養出愛情的人來結婚。

搜尋了久安的候選名單,具備上述條件的男人隻有一個,他叫清源。

2

2011年12月,久安去了巴黎跨年,我們故意放消息給清源,提示他這是一個好機會。清源也算機敏,一接到消息,就立刻準備了一套完整的求婚攻略,準備了無數的鮮花和一枚一克拉鑽戒,誌在必得地殺去了巴黎。據說那晚久安感動得眼淚鼻涕流了一地。

2012年,清源和久安毫無意外地結婚了,婚後久安不和我們廝混了,成天在家做她的好媳婦。婆母慈祥,夫妻恩愛,儼然給人一種中國好家庭的景象。

沒過多久久安就生了個女兒。孩子一落地,久安立刻從瘋了一樣的小燕子,搖身變成了知書達理的紫薇,再加上久安學的是新聞播報專業,有事沒事就喜歡穿著職業裝到處晃悠,無論站著坐著腰杆都挺得老直,說起普通話不由自主地都是央視新聞腔,開著超跑,帶著寶寶,不經意間總會給人一種母儀天下的威嚴。

3

2013年初,我和久安吃著麻辣燙。

久安神情恍惚地說:“我好像談戀愛了。”

我不以為然:“你和你老公還挺浪漫的嘛,結了婚還那麽有**。”

久安:“不是和我老公,是跟奧斯丁。”

我吃進嘴裏的青菜差點兒噴到久安臉上:“我去!什麽情況?”

久安說:“我也很奇怪,總之就是突然聯係上了,和他聊天聊得也不多,但是句句都能聊進心裏……就像當年的我和你一樣。”

一句話把我說無奈了:“那你應該知道當年的我們是什麽結局,你們現在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久安:“前天晚上約了吃飯,牽了手,接了吻。”

短短一句話讓我目瞪口呆。

久安靜靜地說:“放心吧,我們都知道自己的擔當和背後的責任,隻是無奈人生沒有如果。那一麵,見的是當年錯過的自己;那一吻,吻的隻是自己錯過的當年。”

我:“後來呢?”

久安:“最後奧斯丁是跳車逃走的,他說我們不可能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既然明知不可能有結果,又何必讓感覺蔓延。”

他那一走,我感覺輕鬆多了,因為總算逃過了這個社會裏大家眼裏的自己,可鑽心的失落又不能控製地蔓延,怎麽逃也逃不過心底裏的自己。

久安:“我在車裏等了他兩個小時,給他發了好多微信,但是他都沒有回,打電話也是關機。那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他回來了,我就絕不會再放開他的手。”

我歎息:“不放手有什麽用?”

久安幸福地笑著:“就讓自己徹頭徹尾地跌進短暫的夢境裏吧。”

自由而密閉的轎車裏,數不盡滿天繁星,路燈昏黃盡是暖意,時間裏包裹著曖昧的甜味,肆意蔓延在空氣裏。身處其中,想來任誰都會如癡如醉。

4

一段時間之後,因為某種機緣巧合,我和久安一同去了廈門,住的同一家酒店,睡在隔壁房間。

夜裏,久安來到我的房間,和我一起聆聽窗外的小雨。

久安:“奧斯丁也在廈門,你說我要不要去見他?”

我:“這要看你自己了。”

久安:“我真的很想去。因為情緒已經到了不得不發泄的地步,要是再不釋放,我怕這種情緒會產生扭曲,而後變態,最後造成更可怕的結局。

“……”

“算了就一次吧!也算做個了斷,給自己一個交代,今後絕對不會再有。”

我看著她沒有答話,任由久安自顧自地說服自己。

久安:“可是我怕這個閥門一旦打開就關不住了,可怎麽辦?到時候延伸出更多的欲望,局麵更加難以收拾,那我就真的成了變態了。”

久安拿著手機,看著對話框,在房間裏晃來晃去。一會兒坐著,一會兒猛地躺下,折騰了半天終於歎了口氣:“算了,還是不去了,且把禁欲當作一種修行,讓我們都淨化成為更好、更純粹的人。”

她說服完自己,連一句晚安也沒說,就徑直走出了我的房間,砰的一聲,房門關起。

5

到了半夜2點,我的房門響了,我開門一看,久安穿著一條紫色的晚禮服,高跟鞋盤頭紅唇,襯托著古銅色的皮膚,驚為天人。

我看到久安這副德行,著實嚇了一跳。

我:“你幹嗎?”

久安:“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見他。”

久安走進我的房間,把手包往**一扔,自顧自地點上了一根煙。

我莫名其妙:“那你來我這裏幹嗎?”

久安氣哼哼地說:“來你這裏抽根煙。他突然關機了,我找不到他了。”

我:“算了吧,想必他那邊也是像你一樣糾結。既然都這樣了,那就放了彼此,保護自己,也保護對方的世界。一再錯過的,就讓它過去吧。”

久安憤憤地望著窗外,心緒不知幾何。

雨還在下,海灘寧靜地躺在小雨的懷抱裏,撩人心弦,讓人不自覺地為之陶醉。

6

清晨,我按照約定叫久安起來吃早飯,可我撥了久安的房間電話和私人號碼,許久都沒人接聽,也不知是睡深了,還是不在房間裏。無奈之下,我隻好自己吃了早餐,出門安排自己的事情去了。

傍晚我接到久安的電話:“仲尼,我估計不能和你一起回上海了。你幫我收拾收拾行李放在酒店前台好不好?麻煩你咯。”

我疑惑:“你昨晚去奧斯丁那裏了?”

久安:“嗯,後來我打通了他的電話,這一次我們都決定要尊重自己。”

我:“那接下來呢?”

久安:“既然能在廈門相遇,那就讓自己徹頭徹尾地跌進短暫的夢境裏吧。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眼下就把這次旅行,當作歲月中的如果。忘了當年那些牽絆和責任,盡情地享受那些年錯過的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我:“你太感性。”

久安:“我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後悔,也不知道我此刻的選擇對不對,但這一刻我真的很開心、很幸福。”

我:“既然如此,那就保護好自己,還有奧斯丁,以及你們背後的一切。”

久安:“嗯,放心。”

天色蒙灰氣溫微涼,沙灘仍在雨裏。裹在被子裏緊緊相擁的愛人,哪怕相視無語,也盡是暖意。**纏綿在每一個深吻裏,就像窗外的海景,接連著天空,一望無際。無論哪方的配偶來了電話,另一個人都會自覺地不發出任何的動靜,一切那麽和諧。

7

回到上海之後,這件事情就像沒發生過一樣,默默地留在了廈門的街頭小巷裏。

奧斯丁繼續當著他的好丈夫,對老婆孩子無微不至;久安繼續做著她的好媳婦,偶爾在微博上秀恩愛,家庭和睦其樂融融。

2013年,久安的女兒一周歲,家裏大張旗鼓地給小妹妹辦了一場慶生宴,奧斯丁帶著貝琳娜和孩子也一起來參加了Party。

一整晚,久安和奧斯丁就如一直以來那樣,交談正常,歡笑隨意,渾然不像經曆了廈門的那段旅程。

飯後奧斯丁和久安各自摟著自己的愛人,還有幾個朋友,站在陽台上相聊甚歡。

聊著聊著清源突然冒出了一句:“親愛的,廈門的旅行還開心嗎?”

一旁唯一知道內幕的我,頓時陷入了無比緊張的情緒。

誰知道久安毫不避諱,沒有任何尷尬地笑著:“嗯!廈門可好了,氣候太舒服了。對了,我在廈門的時候還碰見了奧斯丁,人家都很照顧我的。”

清源笑著對奧斯丁說:“我們家久安平時傻頭傻腦的,那幾天真的多謝你幫忙照顧她。”

奧斯丁臉上也絲毫沒有尷尬的跡象:“都是那麽多年的朋友,應該的。”

清源笑著:“要是有機會在旅行中碰見單獨的貝琳娜,我也會不遺餘力地把她照顧周到的。”

可能是我想太多的關係,越聽越覺得這番對話不太像是那番滋味,可接下來的談話大家仍舊保持無限和諧的狀態。兩對夫妻、兩個家庭,互相交流著照看孩子的經驗和一些孩子成長的趣事,笑聲此起彼伏。

8

世途疲憊,總有那麽多的牽絆和枷鎖,阻礙著你做自己,我們甚至忘了自己是誰,想要的是什麽,不知不覺中所有的付出,都在一個勁兒地往別人希望你成為的樣子在努力。

我不知道久安和奧斯丁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但至少在那段旅程裏,他們走出了別人的眼裏,活出了想要的自己。

我不知道清源和貝琳娜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又或者到底知道多少,但表麵看來他們都沒有任何的異樣。這件事沒有影響生活,沒有影響感情,旁人又有什麽資格妄議。

不論將來怎樣,至少在那個下著雨微涼的海邊,他們覺得對得起自己。

有時候一件事情發沒發生過,確確實實在於有沒有人知道和知道的人在不在意。

已逝的時光我們無力回去,過去的人也不會從記憶裏跳出來傷害你。證據隻存在於別人的腦海裏,誰也不能倒帶別人的記憶。

日子總得過下去,時間不會等你,既然沒帶來傷害,沒破壞責任,既然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吧。

包容別人,同時也是包容自己,畢竟每個人都有機會陷入猝不及防的**,而那有可能發生在生命中的任何一個時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