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溟的形象,在青嫵心裏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看自家硯台的目光,也終於有了誠摯的擔憂。

蕭沉硯被她盯得臉色發黑,“收一收你那天馬行空的幻想。”

青嫵長歎一口氣,“下次他要是再出現,我會好好勸勸他的。”

“硯台,我覺得咱們得轉變策略,要不還是懷柔政策吧。”

“他現在不是掐著你的命,是掐著你的命門啊。”青嫵麵容愁苦:“這比殺了你還可怕,你說萬一……他醒過來後,直接揮刀一個哢嚓……”

青嫵想想都後怕,“好險好險,幸好他這次醒來沒這麽幹。”

蕭沉硯沉默。

良久後,蕭沉硯幽幽道:“如果他下一次再出現……你勉為其難替我盯著點吧。”

說真的,他能阻止蒼溟傷青嫵。

但他阻止不了那狗東西自殘。

那廝好像就沒有痛覺和五感。

兩‘人’看著對方,齊齊歎了口氣。

歎息聲後,青嫵小聲問道:“那個……我還是想笑一會兒。”

蕭沉硯:“……”

所以你還是幸災樂禍是吧!

青嫵仰天長笑了好一會兒後,用盡全力止住,沒有繼續往自家男人‘傷口’上撒鹽。

“說正事,說正事!那狗東西隱瞞的那部分記憶是什麽?你有眉目沒?”

蕭沉硯深吸一口氣,思量了會兒,道:“似乎和天後有關,他在焚天之亂時做了一件事,斬斷了自身和天後間的親緣。”

“具體是做的什麽,我看不到那段記憶,不過,阿笨好像知道。”

“阿笨?”

蕭沉硯怔了下,剛剛這個名字是脫口而出的,後知後覺他才反應過來:“是影貓,過去……蒼溟是這麽叫它的。”

青嫵看了他一眼,嗯了聲,“可影貓腦子裏空空如也,什麽也不記得呢。”

蕭沉硯沉吟了下:“不知是否因為斬斷親緣的緣故,蒼溟對天後的記憶很少,也很淺淡,我所能看到記起的也隻有很少一部分。”

“但有件事能確定,天後從一開始就知曉,蚩尤的殘魂藏於混沌之氣中。”

蕭沉硯看著青嫵:“天後是故意與蚩尤媾和,生下的蒼溟。”

青嫵皺了下眉。

“如此說來,焚天之亂前,這母子倆就翻臉了?”

蕭沉硯點頭,“隻是天後生下蒼溟,做這一切的目的,尚不清楚。”

“至於天帝那邊,目的倒是明明白白的。”

蕭沉硯吐出四個字:“天道之爭。”

話說到這裏,各方目的幾乎都已經明牌了。

出了梨河這事兒,天後那邊估計要消停一段時間,而天帝那邊,有淩霜神將這一步棋在,還不知那老東西接下來會怎麽用這一枚棋。

反正,橫豎都是青嫵猜測的那幾招。

“對了,狗東西醒的時候,提到了你們那小表妹。”

青嫵道:“我昨兒給黃蜂傳了信兒,讓她麾下的蟲蟲留意著點凡間的花花草草。”

“但目前沒啥進展,你能感覺到你那小表妹這會兒的情況嗎?”

蕭沉硯沉眸感應了下,皺眉搖頭:“隻能感應到她在凡間,具體在何處,卻不清晰。”

“不過……”

“不過什麽?”

蕭沉硯神色怪異:“感應她時,我好像聽到了很奇怪的動物叫聲。”

那一聲聲的‘啊——呃——啊呃——’堪稱魔音洗腦。

蕭沉硯細細琢磨:“好像是驢在叫。”

青嫵緩緩的歪頭:“……哈?”

……

大理寺。

“出去!”男人的聲音冰冷又嚴厲。

雲錚看著自己剛邁進門檻,還沒放下去的左腳,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幽怨的望向衙房內那個怨氣被鬼還重的好友。

“謝子淵,我今天又哪裏招惹你了?”

“進門先邁左腳,看著煩人。”

雲錚:好好好!你故意找茬是吧!

“你哥他昨夜又拉磨了?”雲錚看向另一頭的花瓶,花瓶瓶口上頂著一個小姑娘的腦袋。

這一幕堪稱驚悚,不知嚇壞過多少大理寺的屬官們,以至於謝少卿的衙房成了屬官們望而卻步之地,那叫個清淨。

小白雪也很苦惱,懨懨不樂道:“昨夜第八殿和第三殿都來找哥哥,好多好多事哦……”

雲錚憐憫的看了眼好友那日漸漆黑的眼圈,聲音也卑微了不少:“阿疏啊,子淵啊……要不,咱們歇會兒?”

“我給小白雪帶了風箏,今兒天氣不錯,最適合放風箏了。”

雲錚從背後拿出一個燕子風箏,那風箏畫的極為精致,煞是好看。

小姑娘眼睛一亮,期待的看了眼自己哥哥,又把頭往瓶子裏縮了點,“不了,哥哥好忙的。”

謝疏放下案牘,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花瓶旁,摸了摸妹妹的軟發。

“歇息會兒也好,小雪陪哥哥去放會兒風箏吧。”

小白雪眼睛一亮:“哥哥也想放?”

謝疏垂眸輕笑:“嗯。”

小白雪這才從瓶子裏擠出來,往謝疏懷裏一鑽,謝疏抱著她朝外走,經過雲錚身邊時,睨他一眼:“還不走?”

雲錚咧嘴一笑,衝小白雪擠眉弄眼。

須臾後,大理寺的院子裏,經過的屬官們頻頻側目,就見他們那位比驢還忙的少卿大人竟然坐在院中飲茶,而雲錚將軍正在賣力放風箏。

自然,無人看到那風箏上還拴著個小女鬼,小白雪在天上哈哈直笑,樂不可支。

嘴裏一直笑著:“再高一點!雲錚哥哥再放高一點!”

雲錚如她所願。

謝疏仰頭看著,唇上也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等視線落回雲錚身上後,笑意一斂。

“找我有什麽事?”

雲錚瞪他一眼:“非得有事才來找你。”

“哦,那你一會兒不要提任何事。”

雲錚咳了聲,一邊放著風箏,一邊朝他靠近,“看在我給小雪放風箏的麵子上……”

“說。”

雲錚也不廢話,細說了下京城這些天的怪事。

謝疏聽聞,神色微動,倒沒問他為何不直接找炎婪幫忙。

想必是那位炎叔叔又醉死了過去。

謝疏想了想,進了衙房,出來時,手裏多了一串牌子。

那些牌子叮鈴哐當整整十幾個,雲錚瞧著,眉梢一挑。

謝疏隨意將那串牌子丟給他,雲錚接過一看,那些牌子入手陰冷,含帶鬼氣。

定睛一看,什麽輪轉王令、楚江王令、卞城王令、中央鬼帝令……

四位鬼帝,十殿閻王的令牌全都湊齊了。

雲錚看向好友,眼帶敬佩:“不愧是你啊,阿疏,好福氣。”

謝疏冷笑,曾經的謫仙貴公子,而今因為日漸烏青的黑眼圈,莫名多了幾分陰鬱。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雲錚敬謝不敏,別了別了,即便他如今也算不得人,但也扛不住這麽多老鬼的‘青睞’。

“等嫵嫵回來,我定替你好好教訓她!”

“這個壞丫頭,一點都不知道約束手下鬼,簡直可惡!”

雲錚氣勢洶洶的一拍桌。

謝疏冷笑看他,雲錚這話,他一個筆畫都不會信!

“說來……你來找我前到底去了什麽地方?”謝疏忽然掩住口鼻,麵露厭惡:“怎如此惡臭?”

提起這事,雲錚也惱的很。

“別提了,遇上一頭瘋驢。”想到那頭發了瘋似的往他身上撞得小胖驢,雲錚無視無奈的很。

“嫵嫵和阿硯改了這人間氣象,這段時日成精的走獸越發多,不少討封的。就連那尋常農家的驢子竟也有了靈智。”

隻是隨口一提,雲錚和謝疏都沒放在心上。

而此刻的鎮魔司衙門。

一隻腦門插著花的小胖驢被拴在馬廄中,看著食槽內的草料,以及旁邊那幾頭仗著比自己高大,試圖霸淩自己的獨角狻,小胖驢眼裏怒火熊熊。

紫狐狸剛進衙門,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摸了摸脖子。

“都要夏日了,咋突然這麽冷。”

“嘶……又是柳家長蟲在亂使什麽妖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