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岩第一反應是時隔十年沈璐會認出來她,第二反應,沈璐和陸辰東結婚了?
蘇岩在心底漸漸漾出個笑,這樣的見麵十分可笑。沈璐沒怎麽變化,還是那樣美麗,陸辰東站在她身邊,一俊一美很般配的一對。
抿了抿嘴唇,拉回視線:“沈璐姐,我——”
陸辰東隻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濃眉微蹙,對沈璐說道:“你去看看昊昊。”
他嗓音很低很沉,蘇岩張開的嘴闔動了一下又因為無趣而緊抿,太沒意思了。蘇樂樂還在病**等她回去,在這裏浪費什麽時間。
“嗯?”沈璐視線在陸辰東和蘇岩身上轉了一圈,微微挑眉:“陸辰東?”
“我和蘇岩見過。”
陸辰東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表情沉靜的沒有一點情緒,冷冷淡淡的有些不耐煩:“你去看昊昊吧,他在等你。”
沈璐點頭,快速的從包裏拿出手機:“蘇岩,你電話號碼多少?一走這麽多年,也沒個音訊,這回既然讓我碰到了就別再無緣無故的消失。”
她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手機屏幕上,明眸盯著蘇岩,真摯而幹淨,一如往昔。蘇岩心中一酸,在沈璐麵前自己就是最大的那麽笑話。
另一重,又十分驚訝沈璐竟然不知道自己傷害了陸辰東的事,還是她大度原諒了自己?
蘇岩心裏七上八下,指甲緊緊掐著指腹,視線無意識的落到陸辰東身上。他低著頭緊緊皺著眉頭,根本沒有看自己的意思。
蘇岩自嘲笑笑,無論如何,他們現在已經結婚成了夫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管是陸辰東還是沈璐,對她來說都隻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報了一串數字,蘇岩手中拎著的那些瑣碎物品一時間不知道要往哪裏放,更騰不出空去拿手機,兩隻手捏了捏緊緊抓著塑料袋:“沈璐姐,回頭有時間去看你。”
“好。”
沈璐拿著手機打了蘇岩的電話,直到她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才按下掛斷:“再見。”
轉身就走。
蘇岩心中焦急,也想立刻就走,剛邁開步子就聽陸辰東開口。
“怎麽個意思?嗯?舊技重施?”
沉暗粗糲的嗓音帶著凜冽的諷刺,寒冷刺骨:“蘇岩,嗬,蘇岩。”
晚上追出去的自己簡直像個傻逼,隻因為聽到一個名字。他取出一根煙銜在嘴唇上,深深吸了一口,緊皺的眉頭才漸漸鬆開。
呼出的白色煙霧中他五官深刻英挺,隱隱透著不真實的可怕來,像是蘇岩無數次夢裏的那個人。高大英俊的男人,居高臨下的睥睨,在他冰冷的注視下,蘇岩無處可遁。
“你還真的是蘇岩。”
“嗯。”蘇岩抿了抿嘴唇:“陸先生還有什麽事麽?”
陸辰東又抽了一口煙,眯著黑眸看蘇岩,沒有說話。
那雙眸子漆黑深邃,蘇岩不想和他對視,她根本沒有什麽勇氣,低頭看了眼自己被塑料袋嘞紅的手指,抬步打算繞過陸辰東往住院部走:“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別再玩你那點小心機接近沈璐,否則,蘇岩,我會讓你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蘇岩不過是個小玩意而已,值不得他在意。
陸辰東拿下煙夾在手指上,邁開長腿往遠處走,香煙在他的手指上靜靜燃燒,飄出一道白色的痕跡。高大挺拔的背影幹脆利索,毫不留情。
蘇岩緊緊咬著下嘴唇忽然就轉過了頭,腦袋裏有什麽在燃燒,她眼睛突然就紅了:“陸辰東,我從來沒想過要接近沈璐。”
壓抑的怒火一時間全爆發出來,她不欠任何人東西。
吼完,蘇岩半響腦袋還全是回音,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發怒,甚至有些懵,根本毫無理由。喉嚨滾動,蘇岩緊緊攥著手指轉身往遠處走去:“我隻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人,十年前你就有能力讓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我沒想過和誰見麵,不管是你還是沈璐姐,我隻想這輩子都不要遇見。可老天就是他媽的愛作弄人,就這麽遇到了,我能怎麽辦?”
捏圓搓扁全憑別人的心意。
她的家,她辛辛苦苦一磚一瓦建起來的世界,陸辰東一手就能全部推翻。
蘇岩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她又何必惹怒陸辰東呢?給他理由來摧毀自己辛辛苦苦建造了十年的安寧。蘇岩怒完就後悔了,她簡直想讓時間倒流,自己一定唯唯諾諾的順應。不給陸辰東任何找自己麻煩的機會,可這個世界上沒有月光寶盒的存在。
蘇岩幾乎是逃一樣的離開,她衝回去的時候蘇樂樂正在哭。哭的撕心裂肺,蘇岩老遠就聽到了,腦子裏一懵就往蘇樂樂那邊跑了過去。
闌尾炎不算什麽大手術,可對於還沒十歲的蘇樂樂來說,卻是人生第一次重大的打擊。他快要疼死了,疼的都失去了理智。蘇樂樂是個很能忍疼的人,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哭過,可這次他是真的疼狠了。
麻醉劑的藥效過去,隻剩下幹巴巴的疼了。陌生的環境到處都是陌生的人,蘇岩不在,他不知道要怎麽辦。
“怎麽回事?”
蘇岩急的東西都扔在一邊的地上,趴在病床前:“樂樂,樂樂,怎麽了?護士醫生,我孩子這是怎麽了?”
蘇岩緊緊握著蘇樂樂的手,茫然的轉頭大喊:“快來人!”
蘇樂樂疼的蜷縮到一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傷口,手臂上的輸液管也歪到了一邊針頭裏有紅紅的血,蘇岩隻是離開了一段時間。
護士跑過來看到這情況,立刻就火了起來:“你怎麽回事?傷口都裂開了!”
蘇岩別訓的狗一樣卻什麽都不能說,隻是焦急:“趕快叫醫生過來重新包紮傷口,這怎麽辦啊?”
蘇樂樂還在哭,他捏著自己的手汗濕一片,應該是疼的很厲害。蘇岩心髒緊緊的揪著,真想替蘇樂樂疼,她怕極了可還得撐著。
“樂樂不哭,媽媽在呢。”
“趕快按著你孩子的手,別再碰到了傷口。”
護士吆喝蘇岩,怒氣衝衝:“沒見過這麽不靠譜的媽媽。”
蘇岩自知理虧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是非常的後悔自己在路上耽誤的幾分鍾,不就是遇到個沈璐麽?她方寸大亂個什麽,耽誤了時間,在那幾分鍾的時間裏,蘇樂樂該有多麽的無助。
剛剛手術過,連個病房都沒有,就這麽孤零零的躺在走廊上的病**。
蘇岩親蘇樂樂的手:“寶貝別怕!”
手忙腳亂的收拾完等蘇樂樂的哭聲漸漸小了起來,蘇岩心力交瘁差點脫離摔在地上,她蹲在病床前腿麻的沒知覺了,蘇樂樂小聲的哼哼著疼。耳朵裏是罵罵咧咧的聲音,旁邊幾家住院的小孩都被蘇樂樂的哭聲吵醒了,哭哭啼啼,幾家家長那是憤怒的恨不得揍蘇樂樂一頓。
“樂樂,就疼這麽一會兒,過去了傷口長好就不會再疼了。”
蘇岩腦袋裏漸漸靜了下來,輕輕的拍著蘇樂樂的肩膀。這才想起來為什麽會碰到沈璐,昊昊也在住院,市醫院離蘇岩居住的地方最近。
急救中心第一選擇就是市醫院,蘇岩靠在床邊腦袋裏有些亂。
“媽媽……”
蘇樂樂有些困,盡管身上依舊很疼,他很努力的抓著蘇岩的手,揚起濕漉漉的眼睛:“我會死麽?媽媽。”
嗓子發硬有些幹,蘇岩咽了幾次喉嚨才發出聲音:“說什麽胡話呢,就是小手術而已,很快就好了。男子漢怎麽會被一個小手術打敗,是不是?”
“媽媽。”蘇樂樂的聲音沙啞虛弱,柔嫩的麵孔蒼白沒有血色:“媽媽,我想問你個事兒……”
“什麽事?”
蘇岩深吸一口氣,她低頭看著蘇樂樂的眼睛:“寶貝。”
“媽媽,我的爸爸真的死了麽?”
一瞬間,蘇岩的心髒像是沒尖銳的利器刺穿,疼的鮮血淋淋。
蘇岩垂下頭幾乎是貼著蘇樂樂的臉頰,她有些想哭,不知道怎麽才能忍住眼淚流下來。她閉上眼蹭了蹭蘇樂樂的臉頰,聲音壓得又低又沉,幾乎要擠出水來:“你有爸爸……樂樂,等你病好了……”蘇岩嗓子哽咽:“等你好了,我讓他來看你,樂樂,媽媽騙了你……”
蘇樂樂到底是沒抵得過藥物,沉沉睡過去。隻是睡著的時候,像他的眉頭還緊緊皺著。蘇岩腳麻的站不起來,她抬手撫摸著蘇樂樂的臉,用手指細細致致描繪著他的五官。
鼻子有些酸,對於一個小孩來說父母有多重要她太明白了。可是,蘇岩隻能這麽做才能保住蘇樂樂,不然她就要失去蘇樂樂。
等蘇樂樂睡沉穩了,蘇岩才輕手輕腳的站起來,她扶著床邊半天腿上麻勁兒才過去。錘了錘腿,蘇岩站起來去找值班護士。
醫院裏白色燈光照亮了走廊,隔三差五安排一個床位,一片狼藉,蘇岩皺了皺眉頭抬手搓臉,害怕蘇樂樂突然醒來連忙往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幾個護士忙忙碌碌,蘇岩找到護士長,她正坐在電腦前麵查東西,連忙上前:“我是蘇樂樂的媽媽,醫院什麽時間有床位?”
“你沒看到排在你前麵的還有那麽多?”
護士長頭都沒抬:“排不過來,不然早就給你換成病房了。”
蘇岩抿了下嘴唇,從口袋裏掏出個袋子壓的很低按在桌子上:“麻煩您給通融下,孩子太小剛做了手術也怕感染。費用什麽別擔心,我隻想給孩子好一點的環境。”
匆忙中,蘇岩也沒找到信封隻拿一張a4紙包了一遝錢。
蘇樂樂內心其實是個特別敏感的孩子,糟糕的環境下蘇樂樂會害怕,蘇岩心裏清楚。
“麻煩你了。”
護士長抬頭看了蘇岩一眼,直接把錢推回去:“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如果塞錢能解決問題,前麵等待的幾個家長早就住上病房了。誰家孩子都是心頭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這件事真的沒辦法,現在醫院資源緊張,根本騰不出來地方。”
蘇岩一顆心沉到了底,抿了抿嘴唇也沒收回那些錢,抬手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護士長的眼睛:“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辦法。”
護士長斬釘截鐵。
“那……謝謝你了。”
蘇岩出了值班室,護士長在身後叫:“你的東西落在這裏了,麻煩拿走。”
剛正不阿,是個負責人的好護士。
“不好意思。”
蘇岩拿走了東西,回去的時候蘇樂樂還在睡覺。她找了個椅子坐在床邊,眼睛看著輸液瓶裏的**一點一點消失,遠處一個家長打呼嚕,驚天動地的動靜。
一個燙傷的小孩躺在病**哼哼唧唧的哭著,沒完沒了。
蘇岩掏出一根煙叼在嘴唇上沒點燃隻是深深吸了一口煙草味,過過癮,這裏是公共場所吸煙不太合適。可蘇岩也不能丟下蘇樂樂轉身出去抽煙,她擔心蘇樂樂會醒來找不到自己。
打開手機發現時間已經到了淩晨十二點半,馬上都一點了。手機上躺著一個未接來電,蘇岩看著那個號碼半響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她才反應過來,重新打開在那個電話號碼上點擊了新建聯係人。
沈璐。
蘇岩抿了抿嘴唇,她開始翻通訊錄給幾個有點勢力的朋友打電話。蘇岩這幾年在夜場混,認識很多各行各業的人,一直打到一點半,個個都說時間太晚了明天大清早就幫忙活動關係。
蘇岩也不好再繼續打擾,收起電話她靠在病床邊閉上眼沉默。
耳朵裏是吵雜的聲音,蘇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間睡著,夢是不知所謂的亂,迷迷糊糊中她聽到熟悉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愣怔怔的想了一會兒才猛然醒來。
誰的電話?
視線還朦朧,蘇岩已經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接通:“你好,我是蘇岩。”
她聲音還惺忪迷蒙,根本沒睡醒,刺目的白光從走廊盡頭傾斜進來,照亮了整個世界。蘇岩狠狠揉了揉眼睛,下一瞬間全身感官都清醒起來,渾身疼的讓她呲牙。
“蘇岩。”女人柔和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溫溫和和:“還沒醒來麽?知不知道我是誰?”
“沈璐姐。”
蘇岩叫出這個名字後才算是徹底清醒,揉了揉臉深吸一口氣,抬手按住酸疼的脖子,活動了一下:“沈璐姐,早。”
“是我。”
沈璐笑聲幹淨悅耳:“你在醫院麽?”
“嗯。”
蘇岩回頭眯眼看向遠處的窗戶,天色大亮,走廊裏已經沒有坐著的人了。各個家長都忙碌著打水,買早餐給孩子吃,蘇岩連忙轉頭去看蘇樂樂,他睜著眼看蘇岩,緊緊咬著嘴唇,咬得嘴唇毫無血色的慘。
“樂樂。”
蘇岩心裏一驚,有些緊張連忙伸手去摸蘇樂樂的臉頰:“醒來了?”
“蘇岩?”
電話裏沈璐開口:“你在那邊?我過去找你,我們好久沒見,你怎麽走的那麽突然?招呼也不打。”
“媽媽。”
蘇樂樂沙啞虛弱的聲音響起,他吸了吸鼻子,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暈,好半天才憋出聲音:“我想尿尿。”末了,他眼睛左右瞟著,抿了抿嘴唇,有些焦急:“……快尿床了。”
“好好,你等媽媽一會兒。”
蘇岩連忙站起來手忙腳亂不知道要先做什麽,腦袋一懵對著電話那頭的沈璐說道:“我兒子在住院,等有時間再見麵聊,電話裏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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