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
唐葉疲憊地進了家門,脫下十厘米高跟鞋,將雙腳踩進軟綿綿的拖鞋裏。
腳得到解放,緊繃了一整天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客廳亮著小燈,阮海洋還沒睡,他斜躺在沙發,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回來了?”他語氣透著濃濃的不滿。
“回來了,今晚加班,有個團訂,要得急,要求又高。”唐葉笑著解釋,朝他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哦。”阮海洋淡淡地應答,他站起來,冷著臉進臥室去了。
唐葉不以為然地笑笑,跟著他進了臥室。他大概是等久了,鬧小情緒了。
“工程怎麽樣了?”她打開衣櫃找睡裙,一邊問他。
阮海洋躺在**了,答非所問:“女兒最近的數學有點糟糕,你沒發現?”
唐葉回頭,皺眉說:“數學?我一早還檢查了她的作業,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今天考了她幾個計算題她都答錯了,你還說沒問題!你對女兒的學習就這種態度?”阮海洋坐起來,向她連環開炮。
唐葉和他對視,女兒才剛小學一年級,十以內的加減法能有多大問題,阮海洋明顯在找茬,借題發揮。
夫妻倆已經十多天沒見麵了,他這莫名其妙的責備讓她的好心情瞬間打了折扣。
“大半夜的,有話好好說,小心吵醒孩子!”她壓低聲音,盡量心平氣和。
阮海洋呼了口氣:“唐葉,你把家庭的主次問題重新規劃一下好不好?”
唐葉忍著脾氣,她笑了笑,坐在床沿,好聲好氣說:“你別這麽大火氣,我明天問問她。”
阮海洋瞅著她,臉色還是很難看:“我說了多少次了,家裏有我打拚就行了,你能不能退居二線!我不讓你把我放首要位置,但你能把女兒放首要位置嗎?”
“我就忙這幾天,交完單就好了。”
“唉!交完這批單,下批又來了,什麽時候是個盡頭?”阮海洋皺起眉頭,“我真不想過這樣的生活,辛辛苦苦做了工程,風塵仆仆回家,家裏卻冷冰冰的,還要等女主人等到深更半夜!”
“對不起嘛!”唐葉滿眼歉意。
阮海洋把她推開些,“毫無誠意的道歉我懶得聽。”
唐葉看看他,好脾氣地笑了笑,走到梳妝台前卸妝。
阮海洋轉頭看著她,她站在鏡子前,先摘下一對精美的蜜蠟耳環,小心放在首飾盒裏。妻子一襲真絲旗袍,高挑的側影玲瓏有致,身材管理得近乎完美。
雖然已是深夜,她臉上的妝容依然精致,煙花卷短發沒有一絲淩亂。
這樣的女人,隻一眼就能看出,生活是相當嚴苛自律的。他經常疑惑,她要活得那麽累做什麽?
她進浴室去了,他坐了十來分鍾,悶悶地抱了床毛毯,換到沙發睡下。沒有半個小時她是出來不了的,他已經失去耐心等待,
唐葉以最快的速度卸妝、洗頭、洗澡、護膚、吹幹頭發、收拾浴室。平時差不多四十分鍾的事情,今晚愣是二十分鍾解決了。
從浴室出來,唐葉看到沙發上阮海洋魁梧的後背,愣了一秒。
半個月不見,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卻給自己一個冷後背?
“你什麽意思,我一讓再讓,你還真順杆子往上爬了?”唐葉忍了一晚上,脾氣有些壓不住了,“你等我辛苦了,難道我是玩兒去了?你的事業是事業,我的事業就不是事業了?你憑什麽對我使臉色逼我放棄?”
阮海洋冷冷說:“你那些女權調調又要出來了吧?什麽獨立人格,什麽自身價值,算了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我現在累了!想困!”
唐葉惱火說:“什麽女權調調!我擁有獨立人格,追求自身價值難道錯了嗎,真是的!”
“所以我們能聊什麽?話不投機半句多!”阮海洋用毛毯捂住耳朵。
唐葉氣得胸口好似被什麽堵住了,她坐下來,鬱悶地躺下。
翻來覆去,她之前的歉意變成了委屈,他的勞累和辛苦都是為了這個家做奉獻,都值得讚頌慰勞,而她的勞累和辛苦就是自討苦吃,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搞不清楚孰輕孰重,橫豎都是錯?
她不喜歡做全職太太,不喜歡放棄自己喜愛並且苦心經營了十多年的事業,整天圍著丈夫孩子鍋台轉!
“我媽做了一輩子家庭主婦,在我爸麵前,謹小慎微了一輩子……”她似說給他聽,又似自言自語。
“我不是你爸!不是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你爸!”
阮海洋也沒睡著,他坐起來。
唐葉冷冷笑笑,“是,你說的的確是,但當初有多少姐妹被‘我養你啊’感動得一塌糊塗,最終又有多少姐妹在現實婚姻裏被傷得千瘡百孔,當一個女人失去生存能力的時候,神仙都救不了她!”
阮海洋皺眉說:“這句話如果新婚的時候說,確實沒有分量,但現在我們都結婚十年了,十年了我是什麽為人,你還沒看真切嗎?”
他“嗬嗬”笑笑,“唐葉,我忽然覺得我很失敗。”
唐葉盯著他說:“行了,你別上綱上線了,我沒說你就是那樣的人,但世間萬物,都不可能一成不變,何況人心!把一生押在一個男人身上,這樣的賭注太大了,我押不起!”
“我……”
唐葉打斷他:“再說了,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你能保證你一輩子都順風順水?萬一有個什麽事,我什麽都替你撐不了,這個家怎麽辦?”
阮海洋惱怒說:“你就是一個極端的悲觀主義者!”
唐葉“哼”一聲,“悲觀不悲觀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坐副駕是沒有安全感的,掌控得了方向盤才掌控得了人生隨處可遇的風險!”
兩人正吵得熱鬧,臥房的門開了,女兒探著小腦袋,睡眼朦朧看著他們,她小嘴撇撇,帶著哭腔問:“媽媽,爸爸,你們在吵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