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漆黑的獄場中傳來幾滴水落的聲音,遠處似乎有一束光穿透牆縫照了進來,通道兩側用粗如成人手臂的木頭,隔成了一間間牢房。

裏麵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黴味,夾著刺鼻腥臭味,不少牢房中能看到鏽跡斑斑的鐵架、鐵鏈,不過似乎是廢棄了很久的樣子。

姬墨白和薛琳兒二人相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的眼中的喜悅,有亮光的地方,應該就是出路。

“姬哥哥,我們好像在走下坡路。”薛琳兒叫習慣了,一時間也沒改過口來。

姬墨白點點頭,說道:“這裏可能是地下,呂府沒有這麽大。”

他心裏暗自警惕起來,身後的呂良人等人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怎麽回事,似乎沒了蹤跡。眼前的獄場中除了先前的鬼猴,現在和廢舊的牢房沒有什麽兩樣。

他一邊暗自恢複內力,一邊打量著四周,好在螭吻吞天功內功運轉恢複的速度極快,他心裏暗自盤算著什麽時候得把那枚蒲牢印上麵的功法修煉一下。

這幾方龍印帝璽上的功法皆是精妙絕倫,與一般江湖武學相比,十倍勝之。通過了幾次戰鬥,姬墨白對功法的優勢感受很深。

“看,那裏有人。”薛琳兒眼尖,突然看到了前麵的一間牢房的欄杆中探出了一個蓬頭垢麵的腦袋。

乍一看,有些駭人,那腦袋下麵的身子都埋在了稻草下。

“小心。”姬墨白拉住她,慢步朝那邊走去,左手拇指搭在了九星龍淵劍的劍柄上。

薛琳兒嫣然一笑,從腰間荷包中摸出一根銀針,看了眼姬墨白,輕笑一聲,蘭花指一彈,細如牛毛的銀針向那人脖子射去。

銀針正中那人的脖子,但沒有絲毫反應。

薛琳兒疑惑地向姬墨白看了一眼,莫非是死人?

按理說,她一針刺到了那人脖子上的穴位,如果是活人的話,會本能地反應。

但是那人紋絲未動。

“我先去看看。”姬墨白讓薛琳兒待在原地,走了過去。

他還沒走到那人身前,就聞到一股惡心的屍臭味,看到頭發下翻滾的蛆蟲,已經死了很久了。

姬墨白衝著薛琳兒搖搖頭,說道:“已經死了很久了。”

薛琳兒走過去,聞到那股屍臭味,皺了皺瓊鼻,低頭看到那人頭頂上五個洞,和成年男子手指粗細。

“他是死在陰風爪之下的。”薛琳兒皺著眉頭說道。

“陰風爪?”姬墨白問道,他也留意到那人頭頂的傷口,五個黑黝黝的指洞,入頭顱極深。

薛琳兒看了姬墨白一眼,似乎有些猶豫,過了片刻才說道:“這是我們十殿閻王中一門絕學,第五殿閻羅殿包家的陰風爪。”

姬墨白劍眉微皺,說道:“閻羅殿的人也混進來了?”他不禁懷疑地看著薛琳兒,畢竟她也是十殿閻王中的人。

“我們十殿閻王不一樣,”她看到姬墨白的目光,就知道他又在懷疑她了,索性說道:“江湖人了解到的十殿閻王早就在一百年前解體了,當時我爹都還沒出生

“太宗即位之後,為了掩飾弑兄的罪名

,暗中大肆殺害十殿閻王的人,十殿有五殿在當時就滅絕了,而閻羅殿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一部《地藏心經》,太宗分成了十份,分給了十殿閻王,每一份都是一部功法,五官王殿呂家的幻魂符、平等王殿陸家的無影劍、我輪回王殿的追魂索都是出自地藏心經,所以我這才一眼認出了這人受的傷,還有我薛家和五官王不一樣。”

薛琳兒白了姬墨白一眼,似乎有些委屈,她一時間也沒法向姬墨白解釋清楚其中的緣由,諸如什麽薛家的殺手令非惡跡斑斑的人不發,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

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想姬墨白誤會自己。

“你……是薛……家人?”

突然,兩人身後的飄來一聲虛弱的聲音,像是十八地獄中的傳出的一縷哀嚎聲。

姬墨白渾身頓時繃緊,內力立即運轉起來,背對著那人輕喝一聲:“什麽人?”

他沒想到居然有個人能離自己這麽近,都沒有被自己發現。

“姬哥哥,沒事,你看。”薛琳兒看到對麵的那間牢房中的角落中窩著一個身影。

那人頭發蓬亂,看不清麵目,但是骨瘦如柴,渾身就看不到動靜,似乎進得氣多出得氣少了,儼然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

“你還活著?”薛琳兒小心地問道。

“小……姑娘……自稱……薛家人,難道……不知道我董家……泰山訣……不死體的名頭?”那人說話斷斷續續地,許多才將一句話說完。

“你是泰山王董家的人?”薛琳兒疑惑地問道。

當今僅存的五殿分別是秦廣王殿秦家,五官王殿呂家,平等王殿陸家還有就是泰山王殿董家。

“彼岸花,花開不見葉,葉綠不見花。”那人聲音嘶啞,頭也沒抬,恐怕是連抬頭的力氣也沒了。

薛琳兒俏臉微變,這幾句她從小就倒背如流,是十殿閻王特有的暗號,但是從未使用過。

“世世輪回,花葉空悲戀。”薛琳兒脫口而出。

“哈哈,沒想到我董泰誌臨死之前還能在碰到故人之女啊。”那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仰頭大笑。

薛琳兒和姬墨白這才看清那人的臉龐,皆是心裏一驚。隻見他眼眶凹陷,臉上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顴骨凸顯,簡直就是一層皺巴巴的皮貼在了骷髏頭上。

他幹癟的嘴角一張一合,聲音嘶啞,像是說話漏風一般。

“董泰誌?你是泰山王董泰誌!”薛琳兒臉色微變,沒想到堂堂十殿閻王之一的泰山王會落到這個下場。

姬墨白眉頭微皺,實在沒辦法把眼前這人與江湖上兩人聞風喪膽的十殿閻王聯係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姬墨白疑惑道。

董泰誌臉上已經看不出表情了,嘶啞著聲音道:“你們也是被呂老鬼抓進來的?”

姬墨白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他們雖然不是被抓進來的,但是如果這裏沒有出路的話,他們隻能算是自投羅網。

“我們先救前輩出去。”姬墨白心中一絲不忍,說道,手中劍光一閃,那扇牢門嘎吱就開了。

是,薛琳兒反倒是拉住了他,輕輕地搖搖頭。

姬墨白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從薛琳兒顫動的嘴唇中讀出:這人的真實身份還有待商榷,不要著急。

他有些疑惑,一縷傳音道:“你二人相識,為什麽還不救他?”

“難怪還是薛禮的女兒,做事小心翼翼。”董泰誌似乎知道姬墨白二人的想法,嘶啞著說道。

“你們不用擔心,老夫全身經脈閉塞,肌肉壞死,全憑著泰山訣不死身才維持了苟延殘喘至今,活不過今天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早已經看透了生死,但是姬墨白聽著還是覺得有些不忍,他掙開了薛琳兒的手,走進牢房。

“前輩小心,在下助前輩脫困。”他看到董泰誌身上被兩根拇指粗細的鐵鏈穿透琵琶骨,釘在了牆上,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董泰誌輕笑一聲,幹癟的嘴唇上,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似笑但是看不出一點笑的感覺,說道:“你這小子,倒是好心。可惜,可惜……”

“可惜什麽?”姬墨白疑惑道。

“老夫是沒有希望活下去了,你們還年輕。呂正老鬼的《地藏心經》修煉了不下七本,實力已經無限接近封號公爵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快走吧。”董泰誌說道。

姬墨白看到董泰誌身上那兩個鐵鏈已經和身體的骨骼長到了一起,一旦斬斷鐵鏈,必定會傷及他的骨骼。

眼下,董泰誌已經虛弱成這般,顯然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從此處先前的第三個牢房下麵有一個暗道,通往外麵,你們抓緊時間走吧。”董泰誌又催促道。

姬墨白拱手道:“多謝前輩。”

這時,隱約聽到獄場門外傳來了呂良人等人的聲音。

“哈哈,勁弩手守在門外,其餘人和本公子一起進去活捉那小美人。”那是呂良人的聲音。

“不知道前輩可曾聽過這裏關押過一個陸姓的青年?”姬墨白突然想到陸奇,問道。

董泰誌無神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聲音如同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滅,道:“你……是說陸家的小子?他……昨天被帶到了……城東的戈鹿莊。”

他說著,眼中濃濃的一抹灰暗色湧現,頭顱重重地垂下去了。

姬墨白臉上流露出黯然之色,看著董泰誌瘦弱的身形盤成一團在牆角處。

“他死了。”薛琳兒站在姬墨白背後,輕聲說道。

她平日裏見多的是生死,倒是沒有姬墨白這般神傷和善感。

“我們快走吧,陸奇還等著我們去救。”她雖然不關心什麽陸奇的生死,但是眼下隻有這件事能讓姬墨白拋開眼前的悲傷,抓緊時間出去。

兩人這邊剛一踏出牢門,就看到了通道中的呂良人和第五先生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哈哈,你小子倒是逃啊。”呂良人看到姬墨白和薛琳兒兩人大笑一聲,看似囂張之極。

但是他腳步卻慢了下來,讓第五先生走在了自己前麵,顯然是對姬墨白還心存畏懼。

“你先走,我來攔住他們。”姬墨白側首對薛琳兒小聲說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