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一身銀甲端坐在涼州大馬上,英姿勃發,周身流露著琉璃般的光彩。原本**的人群,見到馬超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緊接著傳出了一片唏噓聲讚歎聲。

馨兒這些天已經見慣了馬超的狂野不羈和像老鷹一樣的孤傲。此時此刻,卻被他馬上的英姿所震撼,不由得目光癡呆。馬超掃了一眼四周,回過頭來,衝著身後的馨兒輕輕一笑:馨兒,我這就進陣去了。這裏不安全,你離遠一些!

馨兒拉住了馬超的馬韁繩,神情中透著擔憂:孟起,你給我記住了,要是沒力氣了就趕快把剩下的那套九牛二虎吃下去!

馬超嘿嘿一笑:我不是已經吃過九牛二虎了嗎?馨兒,你想撐死我呀!

馨兒明知馬超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故意逗她的,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你怎麽也學香香那個丫頭了?滿嘴胡話!剛剛還看你高大英武,像一個將軍的模樣,怎麽一轉眼就又變得婆婆媽媽了?

馬超咧著嘴望著馨兒笑:馨兒,放心吧,到了累的時候,我一定把剩下的那套九牛二虎吃下去。

站在對麵的趙青寬看著馬超和馨兒甜蜜的樣子,臉色陰沉沉的,鼻子裏重重地發出了一聲冷哼:狂妄無知的小子!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在這裏秀恩愛!

馬超聽到趙青寬的冷哼後,拍拍馬鞍上掛著的包袱,給了馨兒一個“放心”的表情後,轉頭看向趙青寬,故意讓他看到馨兒對自己的厚愛。趙青寬氣得不輕,但對上馬超銳利而深邃的目光時,不自覺感到了一種壓迫感。馬超本想再說幾句話氣一氣趙青寬,可又看到了他眼睛裏的閃爍,便冷嗤一聲不再理他。馬超朝著馨兒點點頭後,催著馬往前走了幾步,抬眼望向不遠處趙青寬擺下的九曲黃河燈陣。

從高處可以看到,九曲黃河燈陣是由橫豎各十九行排立的方陣布局。陣內設三百六十五杆大旗,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白青黑赤黃立幡,並由三百六十五個兵士手執明燈站於旗下。陣中央豎著三杆幾十丈高的天旗,旗杆頂端各掛著一盞巨大的明燈,那裏便是指揮台,也是點將台的位置。一旦有人進入生門,主將就會在點將台上揮動手中令旗,調兵遣將,隨時變換陣形。

馬超按照師父一空大師以前所授的方法,很快便找到了東、西兩個儀門,並且判斷出了位於陣東麵的生門。馬超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兩腿一夾馬肚,就朝著生門衝去。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空大師的聲音:孟起!且慢!

馬超一聽師父來了,趕緊掉轉馬頭。一早上都沒見著師父,他怎麽現在來了?馬超心裏感到有些疑惑,跳下馬背走到了師父跟前。

一空大師示意馬超附耳,然後用隻有他們師徒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對馬超說:孟起,為師站在高處查看了這九曲黃河燈陣,發現趙青寬已經切斷了生門的退路。你若按照原先的路徑去走,即使破了裏麵的重重機關,也很難殺出陣來。

說到這裏,一空大師停住了話音,隨後將一個錦囊悄悄遞到馬超手上。馬超不解,但也沒有多問就裝進了袖口裏。一空大師接著說道:遇到生門路徑異常時,再打開錦囊。一定要謹慎小心,切記切記!

馬超對一空大師點了點頭,躬身拜了一拜,飛身上馬,奔向了九曲黃河燈陣。

原來,一空大師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去了東大灘河對麵的山上。因為九曲黃河燈陣中,除了重重機關暗器外,其中三百六十五盞明燈也是奪命暗器。隨著主帥的指揮,三百六十五盞燈籠左右搖擺、忽明忽暗,讓人產生眩暈的感覺,分不清路徑的正確方向,從而起到迷惑敵人的作用。一空大師擔心趙青寬使詐,再加上白天燈火不顯眼,看不清裏麵的真正布局。所以他趁著天黑,陣中燈火通明,來到河對麵的山上一探究竟。

果然不出所料!一空大師仔細觀望後,發現趙青寬布陣時真的做了手腳。他把原先生門當中的路徑全部打亂,進去時一切正常。裏麵的各個方陣機關按序排列,倘若闖陣之人武藝高強破了那些方陣中的機關,各方陣的兵士就會立刻移動位置,打亂和切斷生門原來的路徑。這樣一來,就算是闖陣的人破了所有的機關暗器,想要從陣中出來卻是難於登天!

一空大師看到陣中的異常,就知道趙青寬這是要對馬超下死手了。於是,立刻照著擺好的九曲黃河燈陣繪了一張圖,並且研究破解的方法。等他想到破解的辦法時,馬超已經離開寨子去會趙青寬了。一空大師趕緊把破解之法寫好裝進了錦囊,馬不停蹄地趕來。還好,馬超還未進陣!

趙青寬見他師徒二人竊竊私語,心中不屑。裝模作樣!今日就是你這個野小子的死期!

趙青寬狡黯地一笑,催馬跑到陣門口,先馬超一步進入陣中,並且斜眼瞟了一眼馬超:孟起將軍,恕我先行一步。我在裏麵恭候你的大駕!

趙青寬說完,哈哈大笑著策馬跑了進去。馬超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馬韁一提,握緊手中的長槍進入了九曲黃河燈陣。

馬超進入燈陣東門後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看見東、南、西、北四角各有四處城壕,每個城壕上都有五百個兵士把守。九曲黃河燈陣的布局是從八卦圖演變而來,即按“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九宮”的陣法設計。隻要破了其中兩處城壕,就會打亂燈陣的整個布局,無法形成後麵的“八卦”之勢。這樣也就不會出現之後的九個蝸牛狀的迷宮陣形,也就是“九宮”,隻要按照橫豎的路徑破解其中的機關暗器就可以很快到達陣中心的點將台。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隻要拿下台上的指揮者,其餘所有的兵士就會亂了陣腳,陣法便不攻自破。

馬超想到此處,首先選擇攻破正前方的城壕。馬超還未走近,就看見城壕之上的五百兵士已經開始拉弓,隻要他進人射程之內,五百支燃著火油的箭就會同時射向他。馬超身穿的獅王甲乃天外隕鐵打造,不怕水不怕火,更不會怕箭,可**的戰馬必將被亂箭射穿。於是,馬超跳下馬背,安頓好坐騎,才徒步向城壕跟前走去。

馬超提著長槍疾步衝上前。頃刻間,五百支火箭同時朝他射過來。馬超停下腳步後,急速地舞動手裏的長槍。那些帶火的箭被他的長槍磕得四處亂飛,射在身上的火箭也都紛紛落地。等到五百支火箭全部射完時,馬超已被一片火海淹沒。城壕上的兵士以為馬超肯定被燒焦了,叫囂著歡呼起來。點將台上的趙青寬看到後,也得意地哈哈大笑。而陣外麵遠遠觀望的馨兒,看到馬超身處一片火海,禁不住淚流滿麵,也以為馬超被燒死了。忽然,隻見一道銀光衝出火海,飛身躍上了城壕。眾人定睛一看,這道銀光就是馬超,他居然毫發無傷。

城壕上的五百兵士震驚過後,一窩蜂撲上來圍住了馬超。馬超手中的長槍寒光四濺,上下翻飛,轉眼之間就有一二百人被挑翻在地。其餘的人被他的神勇氣勢鎮得紛紛後退,撤下了城壕。

陣外觀戰的一空大師和央欽不由鬆了一口氣。馨兒見馬超安然無恙,也破涕為笑。

馬超站在城壕上吹了一聲口哨,就看見他的戰馬飛奔而來。馬超從上麵縱身一躍,穩穩地騎在了馬背上,又朝南麵的城壕馳去。

趙青寬沒想到馬超輕而易舉就破了第一個城壕,心裏有些不安。隨即揮動手裏的令旗,把剛才撤下去的兵士調到了南麵的城壕之上。這樣一來,守在這一個城壕上的兵士就從原來的五百人增加到了七八百人,還有一頭體形碩大的西涼牛。接下來,馬超將要麵對的是一場更為凶險的戰鬥。

且不說七八百兵士有多厲害,光這一頭西涼牛就足以耗盡馬超的體力。馬超看著眼前油光發亮的大黑牛,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樂了。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牛呢!

這是東大灘赫赫有名的一頭鬥牛,名字叫西涼牛。它在曆次西域鬥牛會上均拔得頭籌,西域諸國的鬥牛都敗在了它的角下,所以它被當地人奉為神牛。西涼牛一身黑毛,像綢子一樣光亮。銅鈴一般的眼睛,紅如火焰;一對青裏透亮的彎角利如鋒刃,十分威武,加上體形健碩,像極了一位無敵勇士!

馬超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隻見西涼牛鼻子裏“嗤嗤”噴著粗氣,而後大吼一聲,山搖地動,馬超明顯感到了腳下地麵在顫動,那些兵士有的已被震得站不穩了,趔趄著身體左右搖擺。馬超暗暗叫了一聲“好”!果然是一頭不一般的牛!

西涼牛激起了馬超的征服欲。他收起長槍背在身後,大踏步迎了上去。西涼牛見馬超大搖大擺走近,隨即大吼一聲,低著頭朝馬超頂上來。兩邊的兵士一看西涼牛發怒,一個個都躲到了一邊。等西涼牛逼近時,馬超瞅準機會牢牢抓住了牛角,本來打算用自己的神力牽製住牛頭,不料這西涼牛的力氣竟大得出奇。馬超稍一走神,便被西涼牛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根旗杆上,身上的鎧甲也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聲。眾人一看馬超被西涼牛甩飛了,都以為他活不成了,趙青寬更是得意得哈哈大笑。馬超跌倒後,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但是,他很快就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此刻,陣中的兵士,包括趙青寬都傻眼了!這小子是鐵打的嗎?火箭射不死他,西涼牛也摔不死他!

馬超剛剛起身,就見西涼牛甩開四蹄,又朝他撲來。這次馬超沒有迎上去抓牛角,而是左右跳躍,不與它正麵交鋒。馬超來來回回不停地躲閃,並幾次飛身跳上牛背。西涼牛被馬超激怒了,四隻蹄子開始亂踩亂踏,鼻子裏“嗤嗤”的喘氣聲漸漸加重。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馬超感覺到西涼牛的步子明顯放慢了,而且已經被他激得暴躁異常。馬超見狀,再次跳到跟前,牢牢抓住了牛角。盡管如此,西涼牛仍然力大無比,馬超被頂得後退了幾十步,兩隻手的虎口處漸漸流出血來,身上也是大汗淋漓。僵持一會兒工夫後,奇跡出現了!西涼牛逐漸停下步子,最後緩緩地跪倒前蹄。馬超一看機會來了,再次握緊牛角,渾身繃緊,雙手猛然發力,生生地將西涼牛甩翻在地。西涼牛四蹄朝天,悲吼一聲,躺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馬超這才收回握著牛角的雙手,隻感到渾身疼得厲害。趙青寬站在點將台上,大驚失色。西涼牛一旦被廢,城壕也就保不住了!於是,立即揮動令旗,想要變換陣形。但是,陣中兵士們眼見馬超力挫神牛,早已驚慌失措亂了陣腳,根本顧不上按照令旗的指揮變換陣法,其中有一些怕死的人,已經偷偷地往後撤去。其餘的那些兵士,還未來得及變換陣形,就被馬超的長槍挑翻了一地。這些人雖然都是東大灘的勇士,可哪裏見過馬超這樣神武的猛士?倘若繼續阻攔,就算不死,也免不了缺胳膊少腿。再說趙青寬仗著有錢有勢,平日裏沒少欺壓他們,如今碰上馬超這樣厲害的人物,他們自然不會再為趙青寬賣命。這些隊伍中的一部分人隨即扔下手中武器,退到了一邊。馬超知道這些都是東大灘的老百姓,見他們放下了武器,便不再追打。

趙青寬看馬超連破兩處城壕,再想變換八卦九宮陣法已經是不可能了。但他又怎會輕易放過馬超?於是,揮動令旗,叫來了追隨他的死黨李二狗。李二狗聽了趙青寬的吩咐,點頭哈腰跑了下去。

馬超破了兩處城壕後,雖然看似輕鬆,實際上體力大減,尤其是兩條臂膀,已經被西涼牛的蠻力所傷,隻感覺有溫熱的**在鎧甲裏麵流淌。馬超知道,是有血流下來了。但是,馬超的腦海裏從來沒有過“退縮”二字。他抖擻精神,又向著第三處城壕走去。

一空大師在陣外其實也看出了馬超的傷勢,但他知道自己徒弟的能力。隻要再破一處城壕,趙青寬今日所擺的九曲黃河燈陣就困不住馬超了。央欽父女自然看不出馬超的傷勢,眼見他如此驍勇善戰,父女倆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這時已經過了晌午,原本晴好的天氣漸漸刮起了風,烏雲遮住了天空。趙青寬抬頭觀察了一下天氣,忍不住再次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孟起,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馬超無心注意天氣,喚來戰馬騎上後,快速來到了第三處城壕。正準備辨別路徑,打進裏麵去的時候,發現陣中所有的燈籠開始不停地搖晃。天上烏雲密布,燈火逐漸明亮起來,再加上這樣一搖晃,使得他頭腦有些眩暈,**的戰馬也變得焦躁起來。馬超扯了扯韁繩安撫好戰馬,使勁搖了搖頭,仔細看著裏麵的路徑,卻怎麽也看不出個頭緒來。馬超這時才想起進陣前師父給他的錦囊。馬超一邊提防著四周的動向,一邊從袖口裏取出了錦囊。馬超飛快地打開錦囊,剛要低頭去看時,忽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不好!是毒氣!馬超立刻屏住呼吸,急忙掉轉馬頭往後退,卻不料頭上方的城壕上拋下幾個布包。馬超閃躲不及,有一個布包砸到了他的肩膀上,布包隨即散開,裏麵的辛辣粉末一下子鑽到了馬超的眼睛裏。馬超立即催著戰馬離開,但眼睛依然被嗆得疼痛難忍。馬超萬萬沒有想到趙青寬會使用這麽卑劣的手段。陣排天地、容納日月的九曲黃河燈陣到趙青寬手裏竟然變成了這種下三爛的把戲。

馬超此時怒火中燒,再加上毒氣和粉末的刺激,眼睛便有些模糊。這時,趙青寬立刻揮動令旗,李二狗帶著一隊人馬圍住了馬超。馬超雖然武藝超群,但由於眼睛流淚模糊,手裏的長槍稍一停頓,便被李二狗的大錘砸到了後背,頓時氣機逆轉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盡管有鎧甲護身,仍然感到了背部的徹骨之痛。馬超索性閉上眼睛,隻管把手裏的長槍舞得銀光爍爍,仿佛形成一道屏障。一時之間,任何兵器都近不了他的身,並且還把李二狗手裏的兩把大錘震得飛出了老遠。李二狗見大錘飛走,自己又被大錘上的餘力震得虎口裂開,兩隻手鮮血淋漓。而馬超的銀槍爍爍,真是沾著即死、碰著就亡,李二狗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地帶著眾人向陣外逃去。任憑趙青寬怎麽揮旗,那些人都不再理會他的調遣,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時候,馬超的眼睛也好多了。他感覺肚子餓,想起了馨兒為他準備的九牛二虎和一壺茶水,心裏不禁湧出一股暖流。他取出九牛二虎大口大口吃下後,又用茶水把眼睛洗了洗。洗完眼睛後,馬超渾身好像充滿了無窮的力量。這時候,天上的烏雲也慢慢散去,地麵上又恢複了一片光明,燈火已經妨礙不了馬超的視線了。馬超握緊長槍,再次催著戰馬往裏行進。

由於李二狗的逃跑,陣中好多兵士都放棄了阻攔馬超。趙青寬見大勢已去,再怎麽變換陣形也是枉然,但他恨馬超入骨,到了這種時候,依然不肯認輸罷休。他雖然不能再變換陣形,卻調動剩下的所有兵士,一起出動圍住了馬超。馬超見九曲黃河燈陣已然沒有了本來的威力,便也不再往裏行進。那些兵士都是東大灘的青壯勇士,馬超並不打算真的傷了他們的性命,隻是打落他們手中的兵器,策馬衝出包圍來到了陣中心的點將台下。趙青寬這時候已經手忙腳亂,沒有了應對之法。

馬超冷眼看著點將台上的趙青寬,手腕一翻,一把小刀脫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飛向趙青寬。趙青寬驚駭不已,以為馬超要殺他,隻嚇得連連後退。然而,那把小刀隻是飛向了他手裏的令旗,小刀在令旗上劃了長長一道口子後,跌落到趙青寬的腳邊。馬超看著驚慌失措的趙青寬一屁股跌倒在點將台上,冷笑一聲,掉轉馬頭朝著陣外翹首以盼的馨兒飛馳而去。

原本威力無窮的九曲黃河燈陣,在趙青寬這個半吊子的布置和調遣下,殺傷力大打折扣。馬超雖然受傷不輕,但也算是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