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失言
話一出口，葉清蘭頓時後悔了，恨不得立刻將那句話收回來。
她不是那個二十八歲經曆過生死離別傷痛的葉青藍了，現在隻是個十二歲的稚嫩少女，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換了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這句話中的問題，更何況是精明厲害的顧熙年？
飯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這句話果然半點不假啊……
顧熙年沒有說話，眼底的憤怒和寒意卻慢慢散去，眼神變的深沉難測。
葉清蘭難得的心虛了，眼神閃爍不定，根本不敢和顧熙年對視。
兩人雖然情緒都很激動，可卻不約而同的壓低了聲音。丫鬟小廝們都站的遠遠的，又有夜色遮掩，一時也沒人留意到兩人的異樣。
顧惜玉卻離的近些，又一直留意著兩人的一舉一動，自然察覺到不對勁了，略有些緊張無措的走了過來：“大哥，蘭表妹，你們怎麽了？”
兩人的神情都很奇怪，和平時一點都不一樣，讓人看著心裏發慌……
有人來救場了！葉清蘭暗暗鬆口氣，忙調整麵部表情，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沒什麽，我正在勸顧表哥呢！”
隻可惜，顧熙年並不配合，依舊冷著臉。
顧惜玉怯生生看了顧熙年一眼：“大哥，你別難過了好不好？”她真沒用，連句勸慰的話都想不出來。隻這麽幹巴巴的說了一句，就沒下文了。
顧惜玉越想越自責，眼眶隱隱紅了。
她那點心思，幾乎都擺在了臉上，葉清蘭和顧熙年焉能看不出來？兩人心裏俱是一軟。葉清蘭很自然的拉起顧惜玉的手，柔聲哄了幾句，邊衝顧熙年使個眼色。
顧熙年默然片刻。深呼吸口氣。果然是控製情緒的高手，短短片刻，竟然就將所有的情緒都掩飾了下來：“玉兒，這些都不怪你，是大哥不好，剛才胡思亂想心情不太好。現在已經好多了。”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蘭表妹剛才勸了我一番，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真的麽？”顧惜玉眼睛一亮，看向葉清蘭。
葉清蘭頂著巨大壓力，在那兩道似笑非笑的深沉目光下勇敢的點了點頭：“嗯。顧表哥確實聽進了我說的話，現在心情已經好多了。”
……
顧熙年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倒是對這個少女真的刮目相看了。不說別的。單論臉皮厚度，可真是無人能及。
顧惜玉卻一臉的欽佩：“你好厲害。”
葉清蘭泰然自若的領受了顧惜玉的崇拜眼神，笑眯眯的說道：“惜玉表姐，後天去慈雲寺，我把六姐也叫上一起去好不好？”
顧熙年眼眸微微眯起。警告的瞪了葉清蘭一眼。
葉清蘭視而不見，兀自笑吟吟的說道：“難得有機會出府一趟，人多也熱鬧些。你說是不是？”
顧惜玉對葉清蘭幾乎言聽計從，聞言點點頭：“好。”
葉清蘭瞄了麵色難看的顧熙年一眼，心情格外的愉快。在顧惜玉麵前，顧熙年十足十是一個好哥哥。既然顧惜玉點頭答應了，顧熙年絕不可能再說什麽。
果然，顧熙年雖然眼神冷嗖嗖的。卻並未出言反對。
事情已經成功一半了。葉清蘭對這個進展很滿意，暗暗決定明天就派英兒回府送信。至於葉清寧要用什麽用的理由借口出府，那就得看葉清寧的本事了。
顧熙年就算再不情願，等真的見麵的那一刻，總不至於對自己的親表妹不理不睬。隻要找個機會把兩人湊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說上幾句話，此事就大功告成圓滿解決了……
葉清蘭打著如意算盤。眼裏閃著愉快得意的笑意。
這抹笑意在顧熙年的眼裏看來，卻是說不出的刺目。當著顧惜玉的麵，他什麽也不好多說，可這麽忍氣吞聲被人算計絕不是他顧四公子的性格。
所以，顧熙年收拾好心情，好整以暇的張口說道：“蘭表妹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記下了。以後有空，一定要和蘭表妹再好好聊一聊。一解心中困惑。”
葉清蘭的笑容果然僵了一僵。
顧熙年的心情頓時愉快多了，慢悠悠的走向出雲軒。不知不覺中之前的陰暗焦躁的情緒散了一大半。
葉清蘭的好心情卻是一掃而空。
聽顧熙年的話音，似乎對她起了疑心。要是真的追根問底，她該怎麽應付？
葉清蘭滿懷心事，一路上無心說話。回了冷月閣之後，便和顧惜玉各自回房歇下了。瑞雪也漸漸摸清了她的脾氣，見她蹙眉不語，倒也沒有多舌，和紅鸞桂圓一起伺候她梳洗。
英兒屬於“借用”身份，這些貼身伺候的瑣事也插不上手，便陪笑著站在一旁。
葉清蘭暫時將心事拋在一旁，笑著喊了英兒過來，低聲耳語幾句。
英兒點點頭應了。紅鸞和桂圓都是一臉好奇，卻也不敢多問。瑞雪卻隱約猜到了葉清蘭在籌謀的事情，心裏惴惴不安起來。有心勸幾句，可當著英兒的麵，卻是不便多說。
等英兒出去之後，瑞雪才湊上前來，低聲說道：“小姐，此事可得小心些。事關六小姐清譽，若是有了差池，到時候隻怕不好收場……”
別的不說，就單說顧熙年吧！他豈是那種任人揉搓的性子？到時候若是不肯見葉清寧怎麽辦？
葉清蘭笑的狡黠又得意：“你放心好了，山人自有妙計。”
瑞雪聽的一頭霧水，愣愣的看著葉清蘭。
葉清蘭卻不肯多解釋了，早早的上床休息睡覺，即將有一場“硬仗”要打，此刻可得養足了精神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就悄悄從後門出了定國公府，租了輛馬車回昌遠伯府去了。
一來一回，足足花了半天功夫。等再回到定國公府時，已經是午後了。
顧惜玉正在午睡。葉清蘭難得有獨處的時候，喊了英兒問起了事情的經過。英兒笑著說道：“十小姐隻管放心，奴婢已經把您的話帶給小姐了。小姐說了，明天一定會去慈雲寺，請十小姐盡管放心。”
葉清蘭這才放了心，想了想，又低聲問道：“六姐有沒有說，她要以什麽借口去慈雲寺？”
英兒陪笑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葉清寧的大小姐脾氣擺在那兒，她哪裏敢多嘴問這些。
葉清蘭嗯了一聲，一個人靜靜的坐著。不知在琢磨些什麽。英兒素來機靈乖巧，也不多舌，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候著。
就在此時。紅鸞忽的敲門進來了。
葉清蘭漫不經心的挑眉看向紅鸞。紅鸞吞吞吐吐的稟報道：“啟稟小姐，顧七少爺來了冷月閣，還指名要來探望小姐……”
葉清蘭蹙起了眉頭，心裏一陣厭煩。
這幾天，倒也見過顧永年幾麵。不過。每次都有一堆人在，顧永年不敢造次，最多是目光騷擾。她隻當沒看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這次倒好，他竟然這麽大喇喇的找上門來了！
紅鸞等了片刻，見葉清蘭沉著臉不吭聲，隻得問道：“小姐。奴婢該怎麽回顧七少爺？”
葉清蘭麵無表情的應道：“你就說，我身子不適，今天不便見客。”
紅鸞應了一聲。正待轉身出去。沒想到門外竟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沉著有力，和女子輕軟的腳步聲完全不同。
紅鸞想到一個可能性，暗道一聲不妙。老天，該不會是顧永年就這麽闖進來了吧！
隔著厚厚的門板，瑞雪的聲音傳了過來：“七少爺。還請你止步。小姐身子不適，正在屋裏休息……”
“蘭表妹身子不適。我自然要來探望。”果然是顧永年略顯油滑輕浮的聲音。
門外的瑞雪暗暗咬牙切齒，麵上卻硬是擠出笑容來，和桂圓兩人一起攔著顧永年：“七少爺若是想探望小姐，還是等日後小姐身子好了再來也不遲。”
一身華服打扮的異常花哨的顧永年，滿腦子想的都是溫婉嬌美的小美人，哪裏能聽得進這些，不耐的瞪了瑞雪一眼：“好了，本少爺要做什麽還用你來教嗎？給我讓開！”
瑞雪氣的臉都白了，身子微微顫個不停，卻鼓足了勇氣，硬是攔在門前。
桂圓人小個頭小膽子卻不小，和瑞雪並排站在一起，攔著顧永年。
顧永年沒料到兩個丫鬟竟有這麽大的膽子，臉頓時沉了下來，怒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攔著本少爺不讓進，看本少爺今天怎麽收拾你們……”
“不知顧七少爺打算如何處置我的丫鬟？”門悄然開了，一身淡藍色衣裙的葉清蘭俏生生的立在門裏，唇角似笑非笑的上揚著，眼裏卻毫無笑意。
熟悉她脾氣的人才會知道，這是她動了真怒時才會有的表情。
顧永年見了葉清蘭，頓時精神一振，嬉皮笑臉的說道：“蘭表妹何必這麽見外，叫我表哥就行了。今天風和日麗，待在屋裏多無聊，我特地前來邀請蘭表妹去園子裏轉轉。”
沒了長輩在場，顧永年的目光比平日放肆了十倍不止。先是滴溜溜的在全身打了個轉，然後便落在葉清蘭的俏臉上，舍不得移開了。
幾個丫鬟都氣的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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