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意
誰來了？葉清蘭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崔婉卻對這個腳步聲非常熟悉，眼裏閃過一絲慌亂無措。腳步聲越來越近，此時想遮掩也來不及了。該怎麽辦？
來人壓根沒給崔婉反應的時間，直直的推開了門。
崔婉反射性的低下了頭。
屋裏光線暗淡，崔婉又低著頭，乍然走進來的俊朗青年男子一時沒留意到崔婉的異樣，笑著說道：“婉娘，你回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剛才到處找你。”
來人，當然是沁芳園的男主人，也是昌遠伯府的長房長孫葉元緯。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帶著一絲關切。
崔婉已經壓抑下去的委屈忽的又浮上了心頭。這一次，她忽然不想再忍受再偽裝若無其事，抬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葉元緯含笑的眼神和崔婉委屈蒼涼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先是一驚，旋即不假思索的追問：“婉娘，你這是怎麽了？”
她發絲散亂，眼睛紅腫，麵色蒼白，分明是痛哭一場之後的模樣。
崔婉嘴唇顫了顫，卻什麽也沒說，淚水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
葉元緯對這個溫婉賢惠的妻子一向溫存體貼，見她這副委屈難過的樣子，心裏也沉甸甸的不是個滋味。有心追問，可偏偏旁邊還站了個葉清蘭……
幸好葉清蘭已經快速的張口說道：“我叨擾多時，也該回去了。堂嫂，我明天再來看你。”說著，便輕巧的退了出去，臨關門前，葉元緯不掩心疼的表情引入眼簾。
還好，葉元緯對崔婉還是有幾分真感情的。崔婉的處境總算還不至於太差。隻要牢牢的籠絡住葉元緯的心。她這個長房長孫媳的位置就穩若泰山，無人能撼動。
如果崔婉夠聰明，就該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第二天，崔婉再出現在人前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柔和鎮靜。紅腫的眼睛大概是用熱毛巾敷過了，隻餘淡淡的印跡。
葉清蘭衝崔婉微微一笑，崔婉回了個笑容，眼神中沒了往日的輕愁和淡淡的哀怨。
葉清蘭隻覺得十分快慰。經過昨天的努力，崔婉的心病顯然大有好轉。至少，她比原來堅強多了。有些事情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勇敢的去麵對，控製著事情不要發展到更壞的一步。
所以，崔婉第一次主動張口提起了兩個通房丫鬟：“婆婆。兒媳有事想和您商議。春桃和采綠兩人原來的住處都有些小了，我想給她們兩個重新換兩間寬敞的屋子。”
這樣的小事，鄭氏自然一口就應允了。
崔婉又微笑著說道：“祖母昨天說的話，我回去之後也細細想過了。納妾一事，需得從長計議。雖然是妾室。可至少也得身家清白，最好是讀過書識些字的。”
這話說的倒是很有道理。鄭氏讚許的點了點頭：“那是當然，我們府裏可容不下那些不正經的狐媚子。”若想家宅安寧，隻好是挑一個品性端莊的清白人家的女兒。不用太過美貌，能生養子嗣才是最要緊的。
崔婉顯然早已思慮過了此事，說話流暢而得體：“此事不能急在一時。不妨慢慢尋找合適的。我也想送個信回崔府，請巧姐兒的外祖母也幫著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鄭氏眸光一閃。頓時對這個溫馴老實的兒媳刮目相看了。
這番話說的十分委婉，可其中的意思卻很明顯。葉元緯想要納妾可以，但是這人選卻得由崔府來定。說的直白一些，崔府大可以從本族的旁支裏挑一個清白柔順的女孩子給葉元緯做妾。就算生出了庶長子，也依然有崔府的血脈。
崔婉依舊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若是婆婆覺得此事可行。兒媳今天就派人送信回去。”
鄭氏並未猶豫太久，便點頭應了此事。
崔婉已經讓了步。她自然也無需在妾室的人選上過多的計較。她要的是白白胖胖的孫子，至於出自哪個女子的肚皮，倒是無所謂。更何況，這樣做的情況下，也能將崔府的反感降低最低。既然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崔婉悄然鬆了口氣。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既能應付蔣氏和鄭氏，又能解決此時的困境。
葉清蘭看了過來，笑著眨了眨眼。堂嫂，你可真是好樣的！
崔婉微微一笑。昨天葉清蘭說的那些話，忽的又浮上了心頭。
是啊，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再傷心逃避也於事無補。倒不如麵對現實，做出最利於自己的選擇。
本以為此事已經安然解決，可沒想到蔣氏一聽了這些話，竟立刻出言反對：“這是我們府上的事情，怎麽好勞煩崔府。”
崔婉心裏一個咯噔，忽然有了不妙的預感。
鄭氏眸光一閃，淡淡的笑道：“不知婆婆心中是否有更好的人選？”
蔣氏欣然笑道：“倒是確實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前些日子，我娘家的嫂子到府裏來，帶了個女孩兒過來。閨名蔣瑩，今年十五歲，相貌生的極好。是我那個不成器侄兒的女兒。我看著倒是很合適。”
崔婉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上不來下不去，別提多難受了。
鄭氏笑容不減，眼裏卻閃過一絲冷笑。怪不得蔣氏這些日子如此反常，如此堅持要給葉元緯納妾。感情是想把蔣家的女孩子弄進府裏來。若是真的任由這個蔣瑩入了府，將來真的生出了長子，長房的血脈裏就有了蔣家的血液。
再往深處想，葉元緯以後肯定是要繼承爵位的。若是崔婉一直生不出兒子來，以後便隻能傳給庶出的長子。
蔣氏倒是打的如意算盤啊……
鄭氏心念電轉，在瞬間便窺透了蔣氏的心意。在此事上，她和崔婉絕對站的是同一陣線。不管如何，也絕不能讓蔣氏如願的將這個蔣瑩弄進府來。
“婆婆心思細密，考慮的自然周全。”鄭氏一臉笑容，卻是柔中帶刺：“不過，兒媳覺得此事略有些不妥。蔣府上的姑娘，怎麽能給元緯做妾，那也太委屈人家了。”
蔣府在京城隻是普通官宦之家，府上的庶女給昌遠伯府的嫡長孫做妾，其實也不算委屈。鄭氏這麽說，卻是成心膈應蔣氏了。蔣氏總不能說“沒關係我的侄孫女給元緯做妾正合適吧”！
蔣氏的笑容果然有些僵硬，被噎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鄭氏看在眼裏別提多痛快了，麵上依舊淡淡的笑道：“我倒覺得崔氏的提議不錯。她嫁進府裏這幾年，雖然隻生了巧姐兒，可平日裏循規蹈矩孝敬公婆伺候丈夫，樣樣都做的周全。現在為了子嗣讓元緯納妾，也是無奈之舉。這事還是通過崔府更好些，婆婆以為如何？”
蔣氏籌謀已久，自然不甘心就此讓步：“這事急不得，還是慢慢商議為好。等元緯回來了，再問問他的意見吧！”
鄭氏自然一口應了下來。想也知道，葉元緯肯定會向著自己的母親和妻子。
鄭氏在想的，蔣氏自然也能想到。她的目光連連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等出了暢和堂，鄭氏臉上的笑容頓時不翼而飛，眼底滿是冷意。
崔婉不便多說，葉清寧卻沒多少顧忌，低聲說道：“祖母處心積慮的想讓大哥納妾，原來是為了這個。”
眼睜睜的看著爵位落到長房的頭上，蔣氏心裏自然不舒坦。好不容易逮著了這麽一個好機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鄭氏這次並沒訓斥葉清寧亂說話，反而吩咐道：“今天中午到落梅院裏吃午飯。”崔婉和葉清寧一起應了，心裏都很清楚鄭氏這是有事要商議。
葉清蘭可就尷尬了。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這是長房的事情，她這個三房的庶女跟著湊什麽熱鬧？
鄭氏沒閑心顧慮葉清蘭的心情，徑自回了落梅院，崔婉緊隨其後。葉清寧見葉清蘭腳步遲疑，便催促道：“你這是怎麽了，動作快些。”
葉清蘭咳嗽一聲，低低的說道：“大伯母肯定是有事要和大堂嫂商議，我在旁邊隻怕不太好……”
葉清寧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誰和你見外了。再說了，我們長房的事情你摻和的還少嗎？也不差這一樁了。”正是葉清寧一慣的語氣，略有些不耐，還有些尖酸刻薄。
看來，葉清寧初戀的情傷是徹底過去了，所以也恢複了往日的說話習慣。
葉清蘭啞然失笑，索性也不想這麽多了，和葉清寧一起追了上去。
吃了午飯之後，幾人到了偏廳小坐片刻。
崔婉自製力極好，雖然心情紛亂，可麵上卻還算鎮定。鄭氏思忖片刻，便說道：“此事宜早不宜遲，這樣吧，你今天下午回崔府一趟，和你母親商議一下。讓你母親盡快尋個合適的人選。”
不然，等蔣氏真的把那個蔣瑩弄進府來，可就來不及了。
崔婉也知道事情緊急重要，立刻點頭應了。
葉清寧忽的插嘴道：“大嫂，我陪你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