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我這是到哪了?

一部經過特殊改裝的皇家虛空穿梭機很快便被派到凱魯達克,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跟著這部穿梭機過來的,竟然還有一批皇家衛隊,幾十艘帝國製造的“小型”飛船在大氣層內那也是夠龐大的規模了,這些列隊整齊的帝國戰艦在凱魯達克城市上空浩浩****地行進,當然立即就吸引了眾多平民的目光,每一個塔球建築上方的露台上幾乎都站滿了各個種族的市民,在躁動不安和更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用各種設備記錄著這在他們家園上空不應該出現的一幕——就是不知道他們發展出微博沒有。

“我說……怎麽這麽大張旗鼓的,”我和眾人一起來到了議會大樓的觀景平台上,準備從這裏搭上穿梭機,一邊看著高空那充滿壓迫力的帝國戰艦,一邊嘟嘟囔囔地對珊多拉說道,“不是應該盡量別刺激第四艦隊的民眾麽?他們對帝國戰艦那可是極度敏感呐。”

“普通民眾不如軍隊和這些高級官員敏感,而這些皇家衛隊正是在和‘議會’以及大部分第四艦隊高級官員商議後才派過來的——當時你在跟珊多拉研究技術問題,可能是沒注意。”姐姐大人微笑著對我解釋道,我看了“議會”一眼,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複。

“在和第五艦隊建立穩定聯係之後,事情就對民眾公開了,也包括無法對第五艦隊進行有效援助的現狀,還有我們遇上的各種困境。這些事情在普通民眾中引起很大波動,”“議會”對我露出了微笑,“然後這位帝國主母向我提出了建議,她希望繼續公開事件進展,並且著重強調兩位帝國元首即將親自進入虛空深處,隻身救援第五艦隊的舉動,最終……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我們認為讓民眾看到你們登機啟程的一幕比單純的信息公告更有力度。”

我眨眨眼。看向姐姐,感覺果然不愧是老謀深……咳咳,深謀遠慮冰雪聰明的姐姐大人。她想到的這些事情在整個行動中隻是順手而為,但卻真的是讓人不可輕視的一次“順手而為”。對第五艦隊的救援將是新帝國和流亡者之間關係趨向緩和的曆史性轉折點,而姐姐大人正在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把這個轉折點放大,並且留下後手——即便最終我們救援失敗,如今這登機的一幕其實也已經打下了很難被輕易扭轉的輿論基礎:你看,兩位希靈皇帝已經連命都豁出去了,你還能要求他們怎麽做?

但隻有我們自己才知道,這任務還真沒什麽危險性……虛空是我家來著,兩個希靈皇帝都是可以在虛空環境下無條件生存的,而且我在虛空中還是無敵狀態……

“虛空是致命險境,除了咱們一家之外,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姐姐想的果然和我猜的一樣。她在精神鏈接裏說了這麽一句。

我看了看天空待命的帝國戰艦群,心中了然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演員方陣,隻不過我們的主演可是實打實上陣——我眼看就要被射到虛空深處了。

如此行動方式,在希靈使徒的邏輯中應該很難想到,他們隻關注實打實的直接效果。很少研究諸如輿論、社會導向、民眾支持度等方麵的“小把戲”,不過必須承認,在和希靈使徒之外的普通種族交流中,恰恰是這些很容易被前者忽略的小細節會影響到後者對帝國的根本態度。所以現如今帝國的軍事和工業方麵雖然是珊多拉和一眾帝**人主導建設,但像輿論、媒體、文化等方麵,幾乎都是我們一家子中的地球人(理論上)折騰出來的(以莉莉娜為首)。對後者所取得的各種成果,連珊多拉都表示很驚訝:她當年可壓根沒想過事情還能這麽辦。

“話說照這麽辦,待會登船的時候要不要放點背景音樂烘托一下氣氛之類的?”我搓了搓手,咧著嘴看向姐姐大人,後者沒回答,倒是冰蒂斯幽幽地吐了句槽:“登機前放歌的基本上都會在快出演員表的時候掛掉……”

我:“……額,那算了,不過你們說,待會我用不用對鏡頭說點啥?慷慨激昂展望一下未來,給民眾增強一下信心之類的。”

冰蒂斯再次幽幽地說了一句:“臨行前慷慨激昂的通常會在片尾曲前十五分鍾……”

“擦,別說了……”

冰蒂斯這個氣氛殺手一攪合,我也總算想起來自己還真不是這個在鏡頭前對著廣大民眾balabala的料,於是拉著珊多拉準備出發,臨行前姐姐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對我說道:“真的不需要帶護衛部隊過去麽?萬一遇上襲擊怎麽辦?”

“你得理解,我的虛空領域是有極限的,帶的人越多越出亂子——而且我也不一定受得了啊,很可能帶著大部隊過去就沒勁再帶回來了,”我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可別忘了,希拉那麽強悍的老牌虛空生物,從休倫往星域傳送一趟都累得跟死狗似的……”

“放心,如果有危險我也不會讓阿俊出馬,”珊多拉鄭重地說道,“我們會始終位於虛空領域,並且出發之後阿俊的虛空領域就不再關閉,在這種情況下,即便遇上危險,至少逃離還是沒問題的。”

得到珊多拉的如此保證,姐姐也不再多說,隻是交待我們一路小心,隨後便目送我們進入了穿梭機。

當飛行器的秩序場啟動之後,一層純粹的黑色逐漸從其駕駛艙位置蔓延開來,並迅速形成一個將穿梭機完全包裹起來的黑色球體,這個黑色球體完全吸收了一切照射到其表麵的光線,以至於這一幕看上去就仿佛空間突然被人剜掉一塊,露出了黑色的洞口一般。隨後一瞬間,這個黑色球體以及其中的穿梭機便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中。

片刻之後,穿梭機的信號從帝國邊境傳來——第一次嚐試跳躍成功了。

在遙遠的帝國邊境,一架小型穿梭機正從虛空中重新落入物質世界,光滑的合金外殼在近處一顆恒星的照耀下反射著熠熠光輝,一絲黑色殘影從穿梭機外殼上緩緩消退至消失不見。

珊多拉檢查著穿梭機的各項參數,絲毫不敢大意。才終於鬆了口氣:“和理論值一樣,進行這種超極限跳躍沒有對機體結構造成損傷,我們成功繞開了虛空跳躍的技術壁壘——雖然隻是特定情況下的。”

“下一次就直接跳躍到第五艦隊附近麽。”我看著珊多拉擺弄那些複雜的參數。感覺頭暈眼花,“說實話,感覺沒什麽消耗啊。”

“等會你把虛空領域擴張到幾萬公裏跳躍一次就知道了。”珊多拉撇撇嘴,然後歎了口氣,“其實如果有辦法,我還真不想讓你這麽做,消耗真的會很大,雖然比起休倫和星域的距離,第五艦隊要近得多,但你畢竟也不能和休倫王那樣的老牌虛空生物相比……一會進行跳躍的話你注意自己的消耗,進行到一半也行——隻要第五艦隊進入安全區,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別太拚命知道麽。”

我笑了笑,這個計劃是珊多拉提出來的,但到頭來她果然還是有不放心的地方,不過麵對她的這種糾結,我隻是拍拍她的頭發:“行了。我可不是被你保護的對象,這點小事,輕鬆搞定——其實我倒是被你啟發了一下,想到個不錯的主意。”

珊多拉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一邊調校引擎準備跳躍至第五艦隊,一邊示意我說下去。

“你看。假如我的虛空領域可以讓整支艦隊瞬間跨越理論上無限遠的虛空距離,那是不是就是說……咱們可以把大部隊直接空投到墮落使徒的家門口?甚至繞過他們的預警?”

珊多拉稍稍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好像對我竟然能主動想到這個感覺很不可思議,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或許在局部戰役時這樣做會有些可行性,但也隻能是小把戲。你知道,新帝國和墮落使徒都是龐然大物,當我們正式開戰之後,會戰規模絕對不會是一支艦隊那麽簡單,而你的力量一次能把多少人空投到敵人陣地上呢?更何況,在這個空投過程中你必須和艦隊一起跳躍,抵達目的地之後你會處於虛弱狀態,把勢單力孤的一支艦隊送到敵人大本營,你自己還幾乎沒有戰鬥力,想過這是多糟糕的戰術麽?所以這隻能用作奇襲,並且是小規模奇襲。而且也別把這種跳躍當做多大優勢,事實上,在虛空中前進的軍團被攔截的幾率是極小極小的,第五艦隊那是從一出發就被人跟蹤才陷入這種境地,正常情況下在虛空領域前進的飛船,除非它已經靠近某個秩序世界,否則幾乎不會被任何東西掃描到,用你的虛空領域將一支部隊空投到戰場,並不會在‘反攔截’方麵有任何優勢,頂多是為一部分士兵節約了點時間。但在我看來,作為虛空生物和帝國元首的你在整場戰爭中保持最佳狀態遠比你以自己失去戰鬥力為代價充當個一次性的運兵船要有意義的多。”

我感覺有點尷尬,心說自己好不容易靈光一閃冒出個戰略性的主意,被珊多拉這麽一分析,原來卻是這麽沒有實戰價值的技巧——她說的對,我下意識把自己的作用想的太低了,在真正的大會戰中,把帝國皇帝當成一次性運兵船絕對是個糟糕頭頂的點子。不過珊多拉看到我有些沮喪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其實阿俊的想法也有用,那就是在我們真的需要偷襲敵人的時候,這次順便也當收集一下實驗數據吧,好知道進行這種規模的超限跳躍對你的小號會有多大。說起來,阿俊現在真的變化很大呢,以前的你,可是絕對不會主動想到這些事情的。”

我撓撓頭發,心說這不是逼出來的麽……

這時候珊多拉終於完成了重新校準,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胳膊:“好了,設備就緒。準備啟程,阿俊,開大吧!”

我咧嘴露出一口佳潔士的閃光:“德瑪西亞!”

然後就感覺一陣眩暈,很奇怪的……眩暈……

這種微妙的眩暈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似乎時間在我的概念中被割裂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在自己身邊流逝,僅僅須臾之間。另一部分則在自己的感知中近乎凝滯,我從未感覺到如此奇怪的體驗,盡管明確地知道剛剛隻是過去了幾秒鍾。但那幾秒鍾卻在自我意識中被無限拉長到近乎永無止盡……但是,自己卻並未感覺到任何不適,或者煩躁。

我試圖和珊多拉交談。告訴她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古怪的情況,但竟然發現自己無法和她說話,並非自己不能開口,而是自己所發出的信息,動作(如果在那幾秒鍾內我真的有所舉動的話),語言,完全傳達不到珊多拉那邊,我們仿佛一下子成了平行存在的兩種層麵的個體,如果不是心中知道這種情況很快就會結束,恐怕我會陷入很嚴重的慌亂狀態吧——當然。也有可能不會,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時間觀念正在剝離。

在自我意識中那無限漫長的幾秒鍾內,正常人應該會很快趕到厭倦,因為時間無休止地流逝和自身毫無變化的狀態而厭倦。但過了“很長”時間之後,我發現自己竟然仍保持著平和的狀態,這真是不符合自己的性格,然後,在某個漫長的思考過程結束之後,我驀然想起了一件事:

神族的時間觀念。

或許。這就是他們眼中的世界吧……感知著時間的流逝,卻對時間流逝所引發的一切事情無須在意,而這種無須在意卻也並不是漠然,僅僅是心態的永恒平和而已。

在確認這種狀態不會產生不良影響,而且似乎並非真的會永遠持續下去,自己暫時也無事可做之後,我有些好奇地開始體驗起另一樣東西:自己與虛空整體合二為一的感覺。

這是在穿梭機開始跳躍之後,與時間凝滯感一同出現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東西,似乎自己的虛空領域一瞬間越過了如此廣大的虛空,導致兩者在短時間內交換的信息超過了某種閾值,於是讓我產生了自己已經無限擴張的感覺,神智開始在一個無限寬廣卻又無限狹小的海洋中漂流起來,海洋無所定型,瞬息萬變,當你是一滴水的時候,便會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寬廣,近乎無法理喻,但一滴水是無法從整個海洋中分離出來的,於是你們合二為一,你開始感覺海洋似乎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廣大,它就和你一樣——盡管仍然是無窮,但這時的無窮已然是個可以度量的單位了,這個單位就叫做“自我”。

海平麵有著層層疊疊的浪濤,看上去宛若靜止——盡管在另一個概念感知中,它們正在瘋狂湧動,瞬間萬變。每一個高高隆起的海浪都是一個世界,相對於亙古不變的整個海洋,這些緩緩隆起又慢慢下落的海浪相當短暫,甚至於瞬間即逝,但就在那麽一瞬間,它們仍然脫離了自己曾身處其中的大海,以自己獨有的形態和規則高高躍向空中——或許虛空並不是海,而是一個平麵,海平麵,它下方無盡的深度隻是個假象,深度是存在的,但又是沒有意義的,對世界而言,構成它的僅僅是海平麵的一次波濤翻湧而已,當這個想法突然跳出來之後,我感覺自己的視角真的跟著發生了變化,自己從一滴水的狀態脫離出來,站在某個全新的角度看著海平麵上卷起滔天巨浪,然後我來到海平麵下,看著全新的一幕:海麵上卷起的巨浪,在這裏看上去卻仿佛是凹陷下去的深穀。

好吧,這真的是挺無聊的,但我現在卻研究的頗有興致,我可能理解為什麽水下攝影那麽有人氣了,站在一個正常人不會站的位置看世界,你看到的一切確實挺新鮮,我就這麽跳來跳去,等待穿梭機離開跳躍狀態,好像不會太久了——我想了想,感覺自己可能隻需要眨眨眼,把意識從深層轉移到表層,就能一瞬間脫離這種狀態:時間的流逝將恢複正常,從近乎凝滯回到那正常的幾秒鍾內。

不過正當我準備這麽做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大海深處還有另外一個暢遊者。

和自己一樣的暢遊者。

有秩序的,有意識的,與混沌的大海截然不同的某樣東西,正在附近遊**著。

我想了想,決定靠過去看看——雖然沒法解釋自己是怎麽移動的,但我確實感覺自己和那個暢遊者的距離拉近了,然後就聽到一個清亮的女聲:“呀,小弟,遛彎啊?”

我:“……”

“沒想到你還是個遠足愛好者,跑這麽遠——吃了沒?”

我:“……”

“對了,最近見著星臣沒?他好些天沒跟我發信息了,我覺得他應該沒那麽忙吧……誒,看那看那,六個世界同時誕生誒!連體誒!這敢情會變成多胞胎也說不定,過陣子等它穩定了我就去給裏麵塞點生命,孩子們肯定會喜歡自己的新世界的!”

我:“……希拉姐?!”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