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監聽
當珊多拉感覺到外麵出現了空間波動的時候，我們立刻就興衝衝地跑了出去，包括已經賣萌長達半個小時，自稱為人形自走萌的莉莉娜都不再折騰她的“尺寸問題”了。來到門前之後，我們才發現外麵已經聚集了整個村子的人，就和梅洛瓦“神”每次出現的時候一樣，村民們“自發”地聚集起來，等候瞻仰神的榮光，他們現在表情麻木，但等“神”出現的時候一定會露出基於條件反射和激素控製的狂熱表情，廣場上一片寂靜，但可以預想隻要時間一到，這些被洗腦的民眾就會發出最虔誠的歡呼和禱告。當我們推門出去的時候，所有村民的視線立刻集中了過來，被幾百道如此麻木的視線注視著可不是什麽舒服的事情，莉莉娜忍不住吐吐舌頭，抱著我的胳膊：“老大，被圍觀了。”
我默默地看了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精靈少女一眼，掐著她的臉把丫扔一邊去：“注意點，你現在已經不是一米零九了——再蹭下去我揍你了啊。”
“我故意的，”莉莉娜臉上一丁點少女矜持的模樣都沒有，還故意又湊上來把胸口在我胳膊上蹭來蹭去，“當了兩輩子蘿莉，你就不準我偶爾釋放釋放少女心啊！！”
感受著胳膊上傳來的溫軟觸感，我翻眼望天默背九九乘法表，順便把珊多拉淺淺和林雪的大頭貼在腦海裏滾屏播出，頓時心靜如水。這鬼丫頭身高暴增六十厘米之後戰鬥力簡直直線上升。以前隻是鬼精，現在快成妖精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提醒她一下，後麵有倆萬年不長個的眼瞅著就要爆氣——不過在自己出聲之前，從天空垂下的一道光柱打斷了我們的鬧騰。
伴隨著一種低沉的、音樂一般的聲音，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從雲端傾瀉而下，同時驅散了盤踞在村莊上空的多雲天氣——這多雲天氣多半也是那些家夥為了“降臨”需要而提前設置的，類似舞台布景——空地上的村民們仿佛提線木偶一樣整齊地仰頭望天，開始虔誠地跪下祈禱，而在金色光柱那炫目的輝光中。三個人影隱隱約約地在高空浮現出來，並慢慢下降。
這一幕在村民們看來神聖而莊嚴，但我們能看到更多東西，因此隻感覺到一陣滑稽可笑：那光束是利用高空的射燈製造出來的，開啟光束的時候，那三個“神”還滿頭大汗地在空中調整了半天，因為淺淺出於惡作劇的心理用一個探針打壞了射燈的聚焦棱鏡。他們緩緩降臨的時候依靠的是身上帶著的反重力設備。為了抑製住把這些設備也打壞的衝動，莉莉娜和淺淺這倆搗蛋精已經快憋出內傷了。而他們降臨時候的音效……是因為雲層後麵有倆掛在飛船起落架上的均衡共鳴發生器，淺淺原本想給那倆設備換一首月亮之上，被我死諫回去了——這關鍵的節骨眼上還是省省的好。雖然我感覺眼前這仨梅洛瓦“神”緩緩落到一半的時候從高空突然傳來一聲高亢嘹亮的“要要切克鬧”好像也挺帶感的……
這就能看出來梅洛瓦手頭技術的殘缺現象了。或許他們部分掌握了舊帝國的設備和一些針對人體的強化改造方法，但他們終究無法掌握那些最高端科技和神秘的精髓。他們不知道怎麽用凡人的頭腦來理解那些抽象的真理，也不知道怎麽把偷來的知識靈活改造成適合自己的東西。於是他們隻能這樣——本質上，他們隻不過是湊巧握住了神明武器的凡人。非要說的話，就是從隻知道摁下開關的原始人，晉升成了摁下開關之後還知道怎麽調功率的初級用戶。
等這仨初級用戶來到我們麵前之後，我和莉莉娜開始好奇地打量他們。來自“神之國”的梅洛瓦接應人員有三人。其中一個是我們之前見過一麵的：昨天那個出現在阿奴紮大屋前的男人，他和上次一樣。全身籠罩在一片騷包的光芒中，寶相莊嚴，看著真有點神聖的模樣，而另外兩個梅洛瓦人也穿著樣式差不多的白色長袍，全身籠罩在一片同樣模模糊糊的光影中，隻是他們身上的光芒稍微黯淡一點，這兩人跟在為首的男人身後，看上去是隨從。
珊多拉她們就站在旁邊看著，隻不過她們處於隱形狀態，眼前的三個梅洛瓦人對此一無所知，而他們麵前站著我和莉莉娜——他們同樣一無所知，在他們眼中，麵前的隻是兩個偶爾脫離了控製的原始人。因此他們也用符合自己“演員角色”的方式露出微笑，莊嚴慈祥地說道：“被神眷顧的兩個孩子，我來帶你們前往神之國，去享受那永遠的幸福。”
我想了想，尋思著自己這時候應該做出什麽反應比較好，畢竟接下來珊多拉就不跟著自己了，我們不能指望女王陛下的精神幹涉可以繼續保駕護航，能依靠的就隻有身上這層幻象偽裝。首先阿奴紮和阿奴麗麗在梅洛瓦人眼中應該是那種因不明原因而脫離洗腦控製的“原始人”，因此對“神明”的敬仰程度必然不如其他人，而且行動也沒有那種上了發條一樣的精準性，其次，阿奴紮姐弟在梅洛瓦人眼中應該是沒什麽見識的，因此即使對神明的敬仰不那麽虔誠，也應該不會做出有更高見地的事情：比如質疑權威和挑戰神權之類，所以眼前的三個梅洛瓦人會認為我們的反應大致類似於那種同樣信仰神明，但不夠虔誠並且有很多小毛病的邊緣信徒，隻要鎖定了這個行動方針，在抵達神之國前，自己和莉莉娜應該就不會暴露。想通了這些，我清清嗓子，露出一個自認為應該差不多合理的肅穆表情……
“神之國遠不遠？路上有站沒？路上有吃的麽？咱們是飛過去的麽？”
莉莉娜一下子蹦出來，嘰嘰喳喳地問了一大串。我霎時間就風中淩亂了……自己的計劃……自己的考量……自己那高瞻遠矚深思熟慮的謀略……全他喵的讓這個二貨瞬間給崩了……
“？”三個梅洛瓦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莉莉娜，臉上那種莊嚴肅穆的表情瞬間有所崩壞。大概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跳脫的土著，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們絲毫沒有發作的樣子，隻是露出不屑的笑容——盡管這個笑容轉瞬即逝。為首的梅洛瓦人重新掛上那種慈祥的麵目，柔和地說道：“放心，去神之國的路並不無聊，很快，你們就會永遠享福了。來。跟我踏上這道光，讓神的榮光帶你們前往那聖潔的國土吧，孩子們。”
莉莉娜跟我嘰咕嘰咕眼，拽著我的胳膊跟在三個梅洛瓦人身後走進了那道光束，當我們在反重力力場的作用下升上天空的時候，四麵八方傳來了整齊劃一的歡呼聲，仿佛那些麻木的村民真的感受到了由衷的喜悅一般。我低頭看看。看到珊多拉和倆一米二正在用力跟我揮手告別，維斯卡手裏還揮舞著兩個色彩鮮豔的毛毛球，這多半是她跟電視上學的。淺淺和林大小姐則在衝我做鬼臉，最後我從後者的口型上讀出四個字來：“一路順風。”
四周麻木而狂歡的人群，向自己告別的最親之人，還有情況不明前途難料的神之星……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感慨萬千。這場景組合怎麽這麽不吉利呢？
“老大，你看，”莉莉娜輕輕碰碰我的胳膊，在精神連接中說道，“其實不用擔心自己說錯話引起對方懷疑之類的。其實隻要不說的太出圈，他們根本不會多想。這種心理膨脹又沒丁點內涵的偽神異教徒我見多了。他們滿腦子隻有‘自己是神’的高傲和自大，根本不屑認真想想跟自己子民有關的事情，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但事實隻要掌握了這個弱點，他們好騙著呢。”
我經常吐槽莉莉娜，但這時候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麵，身邊這個一米零……嗯，這個精靈少女骨子裏確實是個天才的神棍，所有跟神有關的事，不管是真神還是偽神，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這樣，我們在這蛋疼的光束和反重力環境下升上了雲端，我和莉莉娜隻要老老實實在旁邊呆著，那三個梅洛瓦人甚至懶得把視線轉過來看我們一眼，直到最後，他們中的一人才扭過頭來，臉上帶著剛剛掛起來的慈祥笑容：“接下來我們會被神的力量送到聖潔之舟上，你們不用緊張。”
我剛來得及點點頭，就感覺周圍的空間一陣扭曲，在短暫的眩暈之後，自己和莉莉娜已經被轉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飛快地掃視一下周圍的環境，看到的是略微有點眼熟的高科技風格：合金打造的艙室，閃爍的幽藍色指示燈光，以及怪模怪樣的艙室設備。這些東西風格特殊，但還是能隱隱約約看出點希靈設備的架構，這應該是梅洛瓦人自己的科技在帝國長時間影響下產生的結果之一。顯然，我們已經被轉移到一艘梅洛瓦飛船上，而自己和莉莉娜所處的，是一間並不怎麽寬敞的乘員艙——梅洛瓦人似乎並不打算給被他們抓回去的奴隸種族提供什麽舒適的環境，也或者他們認為這樣的環境已經足夠那些“粗苯”的奴隸種族感恩戴德驚奇震撼了，嗯，從某種方麵說，這倒不錯。
耳邊能聽到非常微弱的設備運轉嗡鳴聲和某種自動裝置的“滴滴”聲，我對這種環境真是再熟悉不過了，但由於偽裝需要，自己現在必然是不能表現的太鎮定自若的，於是我努力調動起自己的演藝細胞，打算扮演一個驚奇原始人的角色，不過自己還沒來得及活動，莉莉娜就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哐當一聲躺在地上：這丫頭翻下去前一瞬間我還看到她飛快地往嘴裏扔了倆鈣片……
我：“……”反應過頭了二貨！！
“她這是怎麽了？！”就連那個領頭的梅洛瓦人都是一愣，他今天見到的絕對是自己上任以來接觸過的最奇葩的二人組，這很令人同情。我聳聳肩。裝作很驚慌的樣子彎腰把莉莉娜抽起來：“可能是眩暈……剛才那一下真的挺暈的……”
“不習慣傳送麽，”那個梅洛瓦“聖人”恢複了麵具般精準的慈眉善目表情。“第一次被神的力量接引都會有這種反應，那你們就在這裏稍事休息吧，很快，神之國就到了。孩子，這一定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程。”
說完這句話，他仿佛再也不願意在我們身邊多待一樣，領著自己的兩個隨從快步離開了艙室，甚至沒有為了演戲逼真而再增加幾個寶相莊嚴的橋段。不得不說在這場戲收尾的部分。眼前這個男人有些太匆忙了。當艙室閘門閉合之後，莉莉娜咕嚕一下站直了身子，把嘴邊的鈣片末子舔進嘴裏，不屑地嗤了一聲：“看樣子演戲就到此為止，從這裏開始，被抓走的奴隸就脫離那個被搭建起來的‘神治盛世’的舞台了。下一次露麵，這仨肯定是另一幅表情。丫的真不敬業。本教宗傳教的時候從來沒這麽猴急過……”
我默默地看了莉莉娜一眼，蘿莉形態的她說這些話給人一種調皮丫頭賣萌的撒嬌感，但現在丫是少女形態，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從六歲開始就徹底長歪的太妹了……
梅洛瓦的星艦使用的應該是和帝國同一水平的驅動方式，無級矢量推進配合類坐標驅動，因此這種星艦在運行中不會產生任何加速度和慣性。我們也感覺不到飛船是不是已經啟程，於是我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偵測裝置。這東西是出發的時候珊多拉交給自己的，它大概隻有拇指大小，看上去仿佛一個普普通通的探針，但它最擅長的卻是隱匿行動和諜報收集工作。這個銀白色的梭形小玩意兒飛出去之後直接趴到艙室的牆壁上。然後飛快地和後者融為一體，仿佛滲進海綿中的水一樣“滲”了進去。片刻之後，整艘星艦的大致情況就暴露在我們麵前——這是一艘警戒程度較低的中小型軍艦，而且它的中央係統沒有發現外來滲透的能力。
飛船現在已經離開那個恒星係，正在飛快前往梅洛瓦人的首府星：被他們洋洋得意地命名為神之國的地方。看樣子這艘飛船唯一的任務就是把兩個脫控的奴隸帶回去，梅洛瓦人在這方麵的謹慎和周密差不多已經達到強迫症晚期的程度了：他們生怕自己的奴隸有一個不聽話的。不得不說這是叛國者最容易產生的心理問題：他們本身起於背叛，於是他們比任何人都懼怕背叛，叛國者不會信任自己手下的任何一個種族，因為他們生怕總有一天自己也會遭遇和舊主人一樣的命運。
我監聽了星艦指令廳的通訊情況，有很多梅洛瓦士兵在操控這座飛船，而那三個“聖人”已經換回普通的製服，正在軍官席上閑談，正在說話的是那個領頭的男人：“不管看幾次，那些原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麽有趣哈，他們對神明有夠虔誠的。”
“必然，誰讓咱們是神呢？”另一人開口了，“所以那些不虔誠的凡人必須被揪出來施以懲戒啊。說起來，據說不虔誠的土人比虔誠的土人在抽取過程中失敗幾率高一點？”
“不該問的別問，這是機密。”
“哦哦，我就是隨口一說。話說起來，那兩個土人真是讓人惡心，無知的跟臭蟲一樣，還在神麵前那麽大大咧咧，還和咱們說那麽多話——他們真以為自己有這個資格不成？”
“別提了，沒惡心死我，那個女土人還那麽放鬆地和指揮官說話……嘁。不過說回來，她長得倒挺漂亮，在土人裏這可不多見。”
“……注意點，土人是下賤種，是動物，他們隻是湊巧長得像人而已，明白麽？”
“知道知道，我知道禁忌。不過話說回來，你聽說傳言了麽？偉大的神皇掌握了更強大的力量，據說下一步，所有下級的神明也都要獲得晉升了！”
“讚美真神巴瑞安！我也聽說了，或許我應該給自己修建一座神殿，然後再多養幾十萬凡人——咱們都配得上這樣的標準！”
接下來就都是一些沒有價值的對話了，這些梅洛瓦人開始幻想他們神明的日子，並熱烈討論“養”更多凡人的事情，以及交換各自對手下的凡人進行“神罰”的心得。全都是一些讓人惡心的言論，愈是對冰姐他們那群真正的神明了解深刻，聽到這些人的言談我就越是感覺反胃——他們把神當做是一種享樂手段，把凡人徹底看做和自己不可同日而語的下等種族，完全沒有想過所謂的力量責任和義務之間的聯係。我聽著心煩，而且感覺也沒什麽更有價值的情報，於是讓探測機自由行動，自己則和莉莉娜安靜地等著飛船到站。
同時我也開始琢磨兩點，就是剛才聽到的僅有的可能有價值的對話：
從土人身上抽取的某樣東西，以及巴瑞安掌握了更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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