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塵封的曆史
無邊無際，無始無終，亙古虛空自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將孕育一切，神族創造了很多世界，但多的世界卻是從虛空中自主誕生，它們從這片萬物之源中凝結出來，從混亂中抽取秩序，從虛無中獲得有形，形成混沌之海中一個個洋溢著生機的綠洲，這是一場無人知曉何時開始也永遠不會結束的無限反應，然而有世界誕生，也必然會有世界滅亡，封閉係統下的世界大多在熱寂中恢複平衡，化為不知何時才會被虛空溶解掉的墳墓，而開放係統中的世界則在內部法則逐漸偏移之後產生解體，從內而外地陷入混亂和渾濁，最終與虛空重同化，對於一個單一的世界而言，誕生到毀滅都是相當漫長的事情，甚至足夠它孕育數億代燦爛的明，但對於整個虛空，世界的誕生與毀滅卻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據說在那些永恒的神族眼中，多元宇宙最密集的地方甚至如同星空，無數可能承載了高智慧明的世界就如同繁星一般閃爍，瞬間便是萬千生死創滅。
——這麽酸的開頭當然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以上原摘選自前希靈皇帝貝拉維拉訪談錄，《帝國的毀滅》，假如有版權問題由已經解散的希靈帝國化部負責全權解釋，本人概不負責。
在死星艦隊返回反抗軍集結點的路上，仍然保持著貝拉維拉人格的銀發女孩回憶著那遠古的歲月，將一段塵封的曆史娓娓道來。
“貪婪是一切種族的天性，即使希靈使徒也不例外，盡管我們將其理解為高度理性化所產生的必要決策，但在擁有了無窮無盡的幽能之後便貪得無厭地染指虛空確實是事實，”貝拉維拉微微閉著眼睛，假如不是說話利索了不少，誰也看不出她和希爾維亞的區別，“在大災難來臨之前，帝國百分之八十的使徒共同開啟了一係列在現在回憶起來堪稱魯莽的計劃，包括研究虛空能量的應用，解析基礎法則的快速編寫方式，甚至，試圖探求虛空誕生之前的秘密……星域神族的父神和最高黑暗女神曾專程前來對我們提出警告，他們告訴當時的帝國皇帝們，這些秘密即使是神族也需要謹慎對待，甚至低級的神族根本就不被允許研究這些東西，但當時已經因明發展至瓶頸而急躁不安的我們輕視了這樣的警告，仍然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來研究這些東西，由於處於平等的盟友關係，即使神族也無法幹涉希靈使徒自己的決定，就這樣，我們為自己開掘了墳墓。
研究在初期取得了不少的成果，我們對能量的本質有了高的理解，並成功製造出了可以讓幽能在正反狀態不斷變化，從而永動般產生能量的‘無限立方’，解析出了讓末級能量反向躍升，最終重變成虛空能的理論公式，甚至研究出了從虛空中直接提取出秩序法則，用於創造世界的技術——這在之前一直是神族的天賦能力，他們用了很長時間也沒能讓我們學會的東西，但在那些禁忌研究的推動下，一係列的奇跡就這麽誕生著，這種仿佛甜美毒藥一樣的刺激，甚至讓最冷靜的帝國皇帝也要欣喜若狂。
於是我們加大膽，終於進行了最魯莽的一次實驗：人工合成虛空。”
珊多拉聽到這時終於無法鎮定，驚呼出來：“你們瘋了？！我都不知道還有過這種計劃！”
“戰歌公主一生征戰，除了開疆裂土之外你基本上不參與帝國的任何科研行動，這是在整個種族出了名的，”貝拉維拉微微提起眼皮，那雙有點冷漠的眼珠在珊多拉突然泛紅的臉頰上快速劃過，“從高級母巢中出來就是一米二，晉升為將軍仍然是一米二的戰爭碾壓機，加冕為王之前就在親自領兵四處征戰，加冕為王之後也就消停了兩天零三個小時的戰歌公主，帝國兩大奇葩，多元宇宙高度警惕人物，雖然你們自己不知道，但這個名聲就連神族都聽說過。”
我愣了愣，一邊按住打算上去對貝拉維拉頭槌狠撞的潘多拉，一邊湊到珊多拉耳邊低聲嘀咕：“丫頭，你也有黑曆史啊。”
珊多拉當場給我大動脈上咬了個勞力士：“好好聽曆史課！我現在不是改了麽！”
問題是我旁邊這個不斷往上竄的家夥一點都沒改啊，從身高到性格都跟不知道多少萬年前一個模樣的！
“好吧好吧，我們說正事，人工合成虛空……不管當時的帝國技術宅們腦子進了什麽東西，總之，這個試驗出了問題？”我最後用力把潘多拉抱進懷裏才安撫了這個被戳到痛處的一米二的憤怒，然後好奇地問道。
“大問題……人工製造虛空，試驗的最終目的是這樣，但事實上它在初期就失控了，這個試驗的第一步是將虛空分離開來，如你我所知，虛空在向物質形態衰變的時候會誕生基本粒子（與人類已經研究到的基本粒子不同，向能量形態衰變的時候會誕生幽能，向混合形態衰變的時候會誕生奇點，但這些都是次級產物，我們所研究的是虛空在不衰變的情況下可以誕生什麽東西，這個過程有點類似於那些不由神族創造的原生世界的誕生經過，後者是直接從虛空中‘透析’出來的產物，它們的誕生過程千奇百怪，但基本上都是在虛空不衰變的情況下完成的自我組合，這種沒有經過神族調試的創世紀當然有巨大的浪費，龐大的虛空能量最終隻能變成一個個平平無奇的世界，但它的意義卻很大，因為通過控製這個過程，我們說不定就能製造出和虛空平級的東西……於是，在美好的前景驅使下，我們開始嚐試，將這個連神族都沒幹擾過的過程強行控製住，創造一個虛空等價物……”
“你們……最後造出了什麽？”已經完全將這當成了恐怖故事來聽的淺淺抓緊了椅子扶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用問麽，”貝拉維拉潸然一笑，“深淵，史上強度最高，濃度最高，甚至可能是深淵之母的一個深淵聚合體，就誕生在我們用作試驗場的人工世界裏，然後，入侵了我們所有人！”
“深淵，就是虛空等價物？”我努力讓自己的腦神經正常工作起來，然後理解貝拉維拉的理論。
“當然不是，虛空根本沒有等價物！”貝拉維拉猛然張開了眼睛，“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虛空是占據在絕對頂點的東西，它向任何一個形態改變都屬於衰變，哪怕是那些直接‘透析’出來的世界，它們也不可能跟虛空等價物有絲毫關係，那不過是從虛空中抽出來的殘渣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組成了有序結構而已，我們就是錯誤理解了這個概念性的東西，才一廂情願地認為，哪怕試驗失敗，自己也不過會收獲一個畸形的世界而已，卻沒想到，虛空在隨機衰變的情況下竟然憑空產生了深淵！
那是一場災難，當時參與這個研究的在線使徒達到了百分之八十，神秘係和科學係的使徒全都投身其中，當我們創造出的巨型深淵製造機在帝國腹地爆發之後，一切都無法挽回，用於防止類似汙染的精神絡安全係統根本形同虛設，那股能量最先感染了親自控製試驗場的皇帝級使徒，然後在最高權限下的指揮鏈路中將深淵意誌全頻段廣播，隻要連接入精神絡的使徒，幾乎無一幸免。”
“這……就是帝國沉睡的真相？”
沉默了足足數分鍾，我才打破了僵局。
“沒想到吧，強盛到極點的希靈明，最後竟然是在一次失敗的科學試驗中灰飛煙滅的。”貝拉維拉眼神有些黯然，多的卻是一種自嘲，“虧我們還敢帶著不屑一顧的態度將神族的警告置若罔聞。”
“一次失敗的科學試驗不夠摧毀我們的明，”珊多拉慢慢地說道，當真相終於揭露之後，她的表情竟然如此之快就恢複了平靜，真是難以想象，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究竟還能承受住多少驚世駭俗的風浪，“真正摧毀我們的，應該是傲慢吧。
其實早在最後一次遠征之前，我就感覺到某些東西正在希靈明的靈魂深處發芽。無上的力量，眾神之下絕無匹敵的權柄，萬千世界的臣服，還有一個又一個被攻克的難關，終於讓純理性的希靈使徒也產生了傲慢，這不是普通物種那種膚淺的個人驕傲，而是整個種族，整個明都在染上一種高高在上的色彩，我們堅信自己能夠輕而易舉地掌控一切，堅信總有一天就連虛空都必須臣服在帝國腳下，我們甚至開始腹誹那些行事緩慢的神族，將他們無盡歲月積累下的智慧當成了遲鈍，真正摧毀我們的不僅僅是那次事故，而是在這份傲慢下逐漸積累起來的驕傲感，否則，那樣瘋狂的研究怎麽可能就這樣毫無顧慮地開展？”
聽著珊多拉的感歎，我不知應該說些什麽，怎麽說呢，畢竟是個人類半路出家啊，對某些事情完全無法感同身受，隻是，這些感歎真的是發自這丫頭的肺腑吧。
“貝拉維拉剛才說連線參與這次聯合研究的希靈使徒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一直在旁聽的姐姐大人想要緩和一下氣氛，於是岔開了珊多拉的注意力，“那麽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他們應該都幸存了下來吧？”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當然是在帝國本土突然沉寂之後快馬加鞭地返回救援或者接通了緊急頻道來詢問情況了，然後的事情，還用我說麽？”
姐姐大人，你這個話題開啟的真是失敗。
“咳咳，讓我們談點別的，比如獻館，能詳細說說它的建成嗎？”
“大致情況你們也知道了吧，”貝拉維拉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大災難爆發之後，幸存的希靈使徒寥寥無幾，而且大部分是依靠自己的靈魂力量在硬撐著的皇帝級使徒，我們全都深度感染，每時每秒都在減員，陵墓計劃就是在這種嚴重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緊急進行的，建立一個龐大的資料庫，將帝國明全部保存下來，就如同我們曾經拯救過的那些弱小的世界一樣，我們自己也走上了將自己的明打包備份的路子，這個數據庫就是獻館，而為了讓這些資料萬無一失，並且在日後可以被重激活，我們又建立了用於保存並製造無人艦隊的陵墓體係，以及和獻館配套的造物之台，借助三十名以上的帝國皇帝自我獻祭之力，整個係統變成了一個可以永遠運行下去，而且一經激活就可以瞬間創造數個世界的造物裝置，我們將其命名為聖堂。
而除了這些東西之外，我們還需要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末日之後的守望者，他們肩負著在一個恰當的時機按下那個啟動按鈕的重任，呐，不需要我詳細解釋這個了吧？”
“就是現在的墮落使徒嗎？”
姐姐大人輕聲問道。
“不全是，”貝拉維拉搖搖頭，“墮落使徒中有一部分是曾經的守望者，但多的還是在整個帝國被深淵化之後沒有自我崩毀反而重獲得了神智的家夥，他們加危險……這個我們就不討論了，總之，陵墓計劃也是個失敗品，我們最後的努力也白費了，那個數據庫在建立之初就受到了感染，現在想要找出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根本不可能，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所有的守望者最終都變成了墮落使徒，比如擔任獻館編撰者的奧卡姆，第一層鑰匙保管者凱撒斯，陵墓守護者薩維，守夜人康拉丁……這些曾經的老朋友的名現在都已經變成了罪惡的代名詞吧，包括我自己的……”
“那麽，最後你們怎麽會離開這個世界？”我又產生了的疑惑，“既然你們已經被深淵控製了心智，為什麽沒有當時就將深淵化的帝國釋放出來，反而……你看，現在這個世界除了自律化飛船之外，根本沒有墮落使徒，你們全都主動撤離了？”
“就是主動撤離，”貝拉維拉閉著眼睛喃喃自語一般說道，“當發現自己的情況不對勁，而且一些意誌薄弱的家夥正在試圖激活那個已經嚴重汙染的數據庫的時候，我們全都選擇了主動離開，衝入虛空深處，同時首先將關於這個世界的坐標從自己的記憶核心中完全刪除掉，一些人在虛空中自爆了，還有一些提前深淵化，被最後保持清醒的夥伴們獵殺，而剩下的，最終成了墮落使徒聯盟的中堅力量，這就是故事的結尾。一直以來，我們這些墮落使徒除了毀滅世界之外，都始終將尋找獻館當成第一要務，你或許不敢相信，但……這是出於對帝國的忠誠，怎麽樣，是不是和奧卡姆的說法一樣？”
看我們都很古怪地看著自己，貝拉維拉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沒開玩笑，墮落使徒仍然忠誠於帝國，奧卡姆也貨真價實的是個忠臣，整個墮落使徒組織都將複蘇帝國當成最高使命之一，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墮落使徒所忠實於的那個帝國，是被深淵化之後的！或者說，墮落使徒已經不在乎帝國的本質是什麽，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複蘇大業，哪怕自己所開啟的是毀滅一切的大門也在所不惜，這種執念好像叫做……”
“怨靈。”
“哦，珊多拉，你概括地很精確，這應該也是深淵能量的副作用之一吧……不過現在一切都不用擔心了，獻館已經毀了，這是我在它建立之初就想做而沒來得及做的事情，現在，總覺得一身輕鬆，可以好好休息了……”
貝拉維拉的聲音漸漸平緩下去，直到她徹底安靜下來，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喂！等等！貝拉維拉，你不會……”
焦急的呼喚剛出口，眼前那銀發女孩便突然張開了眼睛：“啊對了，我還有幾句話要說呢！”
眾人：“……”
“你們看著我看嘛？”貝拉維拉不滿地環視四周，然後故意做出了冷淡的樣子，“我就說一遍，聽不聽由你們：第一，關於墮落使徒的最終目的，這個你們就不必多想了，毀滅世界，複蘇深淵帝國，就這兩個，現在第二項目標已經不可能實現，而且奧卡姆的死亡肯定很快就會被他們知道，所以你們就專心應付他們的第一種行動吧，見到墮落使徒的話，不要因為他們昔日的經曆而手下留情，毫不猶豫地消滅才是解脫那些老朋友的最好方法。第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突然恢複理智的，但肯定和這具身體裏另外一個人格有關，那個叫希爾維亞的女孩擁有讓我驚歎的意誌力，她甚至僅憑一股執念就改變了我的想法，所以，今天真正立下大功的應該是她，陳俊，由於你在殺死奧卡姆的時候說的那兩句話，從今天開始，我暫且認同你，好好照顧希爾維亞，不要辜負我的期望。最後再友情附送你們一句忠告，現在帝國已經是個爛攤子了，哪怕你們自認為正在複興它，它也是個爛攤子，所以就不要再留戀以前的輝煌時光，找神族吧，在無盡虛空中，隻有他們才是真正的朋友，而且就如珊多拉說的那樣，他們從無盡時光中積累下來的智慧絕不是遲鈍，當遇上無法解決的難題，就讓神族來幫忙好了，我們已經沒有什麽驕傲可以堅守了——大災難的時候我們來不及求援，現在你卻擁有比我們當時充裕無數倍的時間。”
聲音逐漸低沉下去，眼前女孩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鬆弛下來，這一次，貝拉維拉是真的離開……
“啊，還有，我喝口水，說了這麽多，口太渴了，我可不想在漫長的沉睡中一直做著個找水喝的噩夢——喂！你們的眼神……”
“……你要不等一起吃個飯再走？”
（月底了月底了！！這次我沒迷糊過去！還有月票的不要猶豫了，它們是真的不具備繁殖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