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聽說過H縣的果幹好吃,你們不吃,小欣欣全給了我。”
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歐陽南,他總愛人未到聲先至,說完歐陽南毫不客氣地順過安欣手中的袋子,直奔蕭睿辦公室。
安欣嘴角抽了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她還一口沒吃呢?都拿走啊!
寬大明亮的辦公室裏,歐陽南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拿著袋子,另一隻手直往嘴裏塞蘋果幹,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
“吃的像個女人一樣!”蕭睿嫌棄地瞥了一眼歐陽南,伸出長臂準確無誤將果幹袋子搶了去,快速往嘴裏塞了一塊。
歐陽南不懷好意笑道:“你不是說女人才會吃零嘴嗎?難不成變性了?”
蕭睿不理會他,吧咂著蘋果幹,酸甜爽口,吃了心情都輕快不少。
歐陽南知道蕭睿沉得住氣,不等他問就開口了:“已經有結果了,從上傳圖片的終端號來看,確實是他,你猜的沒錯。”
“叫嶽州進來。”蕭睿的目光冷了冷。
歐陽南頓了一下道:“還查到嶽州私底下和夢玲見過幾麵。”
蕭睿露出一絲失望,臉上的神情更冷了幾分:“一起叫進來!。”
“危機已經過去了,還涉及到夢玲,要不就算了。”歐陽南試探道。
“做錯了就要受到懲罰,和危機過不過去沒關係,歐陽,你知道我的原則。”蕭睿將果幹放下,坐直了身體。
歐陽南知道蕭睿的脾氣,選擇了最有可能達到的目的去說:“夢玲從小和我們長大,又有亦博那一層關係,還是不要牽扯了。”
蕭睿的眉頭皺了皺,趁這個時機歐陽南繼續說服對方:“我知道你有立場和能力處理夢玲,可是你想一想,以她的性格,會輕易接受嗎?她定會纏著你,直到你躲無可躲藏無可藏的時候,你可要做好被她糾.纏的準備。”
蕭睿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和反感,穀夢玲確實很難纏,自己若真是處理了她什麽,反倒給了對方糾.纏過來的理由,可也不能就這麽輕描淡寫地過去,若是這樣,豈不是委屈了安欣。
當然不是特地關心安欣,身為領.導對每一個下屬都要負責。
歐陽南感覺勝利在望,剛想要繼續推進時,蕭睿騰地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吼叫聲立即躥出了總裁辦公室:“嶽州,進來!”
怔在原地的歐陽南嚇了一跳,外麵的嶽州嚇了兩跳,蕭總平時脾氣大,可很少這麽中氣十足,鏗鏘有力地叫人,一聽就夾著怒火,他忍不住看了眼穀夢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做了自然怕,忽然被叫是要東窗事發啊。
可穀夢玲並沒有看他,專注地幹自己的事。
嶽州一進辦公室,蕭睿同分貝的怒吼再次充斥進了每個人的耳朵,敲打著每個人的耳膜,讓每個人背後冒涼氣。
“從公司成立到現在,我待你不薄吧,你是怎麽回報公司的?偷拍!發微博!熱搜!好一個始作俑者!說吧,為什麽這麽做?”
整個辦公大廳的人都豎起耳朵來,蕭總的意思很明確,是嶽州偷拍安欣手稿傳到網上的,是他故意引發了熱搜事件。
安欣敲擊鍵盤的手指停在空中,蕭睿的聲音在她耳中不斷回響,帶動著心跳砰砰加速,一種沉冤得雪的激**直衝心頭,蕭睿查出來了真正發手稿的人,以這種直接又粗暴的方式還了她清白!
這一刻,安欣的眼眶有些shi潤,在被扣屎盆子、在被大家冤枉時她都沒有哭,可現在她有些想哭,湧在眼眶的淚水,是塵埃落定真相大白的放鬆,是沉冤得雪的感激,這一刻,安欣對蕭睿是感恩的。
辦公室內出現一秒鍾的寧靜,然後傳出嶽州有些顫抖的聲音:“蕭總,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聽了別人的才敢這樣做的啊!”他的聲音慌亂又害怕,聽著有些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語說得沒錯。
辦公室內再次出現寧靜,蕭睿和歐陽南有些詫異,按照他們所想,嶽州怎麽也會辯解幾句,怎麽就這麽輕易交代了。
歐陽南生怕他說出不該被人聽到的話,在蕭睿發出“聽了誰的話”的質問時,及時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將一隻隻豎直的耳朵隔在門外。
嶽州為了尋求蕭睿的寬恕,輕易交代出了穀夢玲,並表示願意接受任何懲罰,麵對嶽州的可憐兮兮,蕭睿並沒有心慈手軟,按照業內規矩,網娛手遊開除嶽州,並將其行為計入檔案,這將成為他職場生涯的汙點,伴隨他一生,同時今年的年終獎、項目獎全部取消。
嶽州沒有反抗,哭喪著臉接受了公司的處置,收拾東西垂頭喪氣離開了公司。
不像是熱搜事件剛爆發時,大家義憤填膺指著安欣的鼻子罵,嶽州離開時,所有人如常做自己的工作,冷漠地無視,他走得灰溜溜。
此刻安欣忽然覺得,懲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言語的抨擊和棍棒的敲打,而是如麵對瘟神般的遠離。
她看著嶽州的背影,蕭條而孤獨,內心卻沒有一絲憐憫,成年人的世界裏,責任勝過感情,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是最基本的要求。
嶽州當天離開後,脾氣比較直的音效師畢葉和動畫師文青一起過來找安欣,畢葉一邊局促地摸著頭一邊說道:“對不起啊安欣,之前是我們冤枉你了,和你陪個不是,我真是瞎了眼,我和嶽州認識一年都沒發現他是在這種人,跟著他沒少冤枉你!”文青也跟著道歉,直說看走了眼。
畢葉是個直腸子的人,當時出現熱搜事件,跟著嶽州第一個跳起來的人就是他。
安欣大方地說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網娛手遊的危機度過了,惹事者得到了懲罰,事情是最圓滿的結局,她沒必要要求別人什麽,陸陸續續又有幾個同事過來道歉,安欣都微笑著回應。一個人安靜下來後,安欣想著歐陽南關門前嶽州的話“我也是聽了別人的才敢這樣做的啊”,他是聽了誰的話才會陷害自己?而歐陽南顯然是在保護這個幕後的人。
安欣不由得看向穀夢玲的位置,她的座位正好能看到穀夢玲的背影,她的背挺得筆直,和往常沒有任何的不一樣,看不出任何心虛。
第二天安欣接到電話,唐靜用驚訝又羨慕的口吻說穀夢玲回萬騰了,而且還當上了分管綜合和宣傳部的副總經理。
前腳嶽州的所作所為東窗事發,後腳穀夢玲就離開,這絕對不是巧合,前期安欣就判斷,嶽州為難她是受了穀夢玲的指使,如此看來,果然是穀夢玲在背後搞的鬼。
設計陷害安欣的人離開了,蕭睿作為公司的領.導,肯定知道了兩人所作所為,可對兩人的處理卻不盡相同,嶽州被辭退並且計入檔案,而穀夢玲搖身一變成了萬騰的副總,毫發無損。
一時間,憤怒、不甘、委屈、酸澀直擊安欣心頭,偷拍手稿引發.熱搜、陷她於不義之地的人就這樣輕輕鬆鬆離開,就這樣全身而退,她怎麽會不生氣不難過?
她安靜地坐在工位裏,頭很低,目光隻有眼前的寸許,盡量撫平翻江倒海的負麵情緒,但腦中一個聲音越來越強烈:蕭睿已經知道了是誰泄漏的手稿,為什麽不追究,為什麽不主持公道,為什麽不大大方方還她個清白?
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刺痛讓安欣冷靜下來,回神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責怪蕭睿!
一直以來,安欣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嚴格,對別人沒有奢望的人,她的理念是做好自己,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始終奉行這條原則的她,怎麽忽然對指責起蕭睿來呢?或者換句話說,怎麽對蕭睿抱有希望呢?
安欣使勁搖了搖腦袋,揮掉那些不正常的思緒,換成日常的理智思路:整個熱搜事件,手稿是源頭,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她的疏忽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所以自己要先深刻反省;另外直接造事者嶽州已經得到處置,間接指使的穀夢玲也離開了網娛手遊,此事已經有所交代,自己不必再耿耿於懷了。
想到這裏,安欣心底湧起一股酸澀,不是憤怒,也不是委屈,更多的是對於現實的無奈。
思緒一轉,又想到就算是有證據,也不能把穀夢玲怎麽樣,且不說她身後有穀家和萬騰,就是蕭睿,也不會把她怎麽樣的,畢竟她們似乎是男女朋友。
安欣的一顆心落了落,她以為這一刻的失落是因為熱搜時間的不了了之,卻不知更多的是因為某些第一次到來的情愫。
安欣喝了一大口水,衝掉喉嚨的不適,恢複了雙目清明,無論穀夢玲和嶽州的結果如何,蕭睿和歐陽南的做法至少讓眾人不再用有色眼鏡看她,這已經很好了。
她自己的人生還是要靠自己把握,不能寄希望於別人,說白了此事最後落得如此結果,還是因為她的實力不足,相對於背靠萬騰的穀夢玲,她太普通,太無足輕重,網娛手遊選擇不公開此事,保住穀夢玲的顏麵很正常,在絕對的實力差異麵前,弱者無公道,所以她一定要變強,為自己撐起一片天!
想通這些,安欣放鬆下來才看到桌子上的袋子,正是安爸帶給他的果幹,準確地說是歐陽南昨天帶走的其中一部分。
安欣看向總裁辦公室的方向,麵容像往常一樣平靜,眼底含著笑意,她看到歐陽南進去了,應該是對方還回來的吧。
總裁辦公室裏麵,隔著百葉窗的縫隙,蕭睿正望著安欣,對方忽然看過來,嚇了他一跳,身體條件反射地一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再次坐好後才想起來外麵看不到裏麵,他這麽緊張做什麽!
另一旁半躺在沙發上的歐陽南,笑得直打滾:“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小欣欣了,昨天非要趕走夢玲也是因為她吧。”
一聽歐陽南的話,蕭睿像是被蜜蜂蜇了一般跳起來:“別侮辱我的眼光,她乳臭未幹還是個大學生!”
歐陽南翻著桃花眼,故意擺出一副“你騙誰呢”的不相信表情。
蕭睿急忙補充道:“她是個幹技術的料,我把他當徒弟而已!”
歐陽南的表情更精彩了,懷疑與嫌棄夾雜,最後爆出一句“你得了吧!你想收小欣欣為徒,人家還不願意呢!你問過人家了嗎?人家同意了嗎?”
幾個人家堵住了蕭睿的嘴,歐陽南似乎說得對,好像是安欣沒說是要拜他為師。不著急,總會有機會的,沒有製造一個就行!
總裁辦公室的發生的事情安欣不知道,她開始著手進行蕭睿口中的E.ngageme.nt報告,先查找有關遊戲中的E.ngage-e.nt的信息。
E.ngage-.e.nt是用戶沉浸度,指玩家對一款遊戲的熱愛程度,一般通過玩家投入遊戲的時長、會話次數、完成的關卡數量、與朋友分享遊戲的次數等數據來衡量,其中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數據有兩個,分別是玩家與遊戲會話的次數,以及平均每次會話的持續時長。簡而言之,玩家投入一款遊戲的時間越長,其對遊戲的沉浸度和滿意度就越高。
字麵上理解了E.ngage-.e.nt的意思,具體要怎麽樣分析,安欣還是一頭霧水。
玩家投入遊戲的時間、會話次數怎麽樣計算?
完成關卡都有哪些?
分享遊戲的標準是什麽?
除了這些,還有哪些指標?
安欣再苦思冥想也不會有結果,她反複去看遊戲文檔,也隻是清楚了一些概念,離建模還差遠了。
不敢再去問蕭睿,安欣去找蘇品一。
蘇品一扶了扶眼鏡,儒雅一笑:
“安欣,說實話啊,我沒有接觸過數據分析,你說的這些還真是不太知道,不過我覺得,你若是想清清楚楚知道這些,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玩遊戲,進入了遊戲,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安欣點頭道謝,有些不好意思,蘇品一的回答更側重於讓安欣自己找答案。
一旁的音效師畢葉調侃道:“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安欣啊,想要把技術做好,一味地問別人、一味地蒙頭苦幹都不行,要學會實踐。”
畢葉帶點文藝氣息,喜歡引經據典講道理,平時安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個順耳,今天他這一總結,頓時讓安欣無地自容。
蘇品一和畢葉的表達方式不同,但意思相通,都是提醒安欣要親自去了解遊戲,親自去嚐試,這樣才能得到最清楚嘴準確的答案,而她此刻采用問別人的方法,無非是偷奸取巧了。
安欣臉上發燙,向二人道謝後回到工位坐下,她腦子裏亂極了,各類聲音回**腦中:
數據分析的前提是數據,數據來源於業務,做一行就要懂一行……
你若是想清清楚楚知道這些,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玩遊戲……
做分析自己不趟流程,什麽都想吃現成的……
在安欣的觀念裏,數據分析的關鍵在於技術,在於數據分析工程師的建模水平和算法水平。
可近期一幕幕都在告訴她,在數據分析的整個流程中,技術隻是輔助,隻是基礎,最核心的是數據和業務,最重要的是怎麽樣吃透業務,盤活數據,選擇最合適的分析角度,得出最有用的預測信息!
這些新的思路衝擊著安欣原有的認知,讓她陷入茫然和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