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按理說做警察不該摻雜太多私欲, 否則早晚都要如葉明易一般被吞沒,但是真正做起來, 又很難一心想著為人民服務, 從不為自己做打算。坐在飯桌上,大家心情都有些複雜,任局年紀不算大,但多半隻能走到這一步了,仕途有多少事在人為,又有多少天注定, 大家都看得出。今天是你得意, 或許明日就要消寂, 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但肯定還是羨慕的, 有總比沒有要好。
鄭餘餘更是可以說有些嫉妒, 甚至不甘。他本來也不是這種不祝福別人的人,隻不過近日的境遇實在不算好,難免覺得,有時候命要比能力還重要,不是你的是怎麽也求不到的。德不配位才是世間常態,人沒辦法都求一個公平。
任局走到他們這邊敬酒,盧隊站起身來,幹了一大杯,眼圈泛紅,但可能是被天之藍給辣的。任局多跟盧隊說了兩句,他一直對盧鵬比較平淡,看不出喜好,但盧隊在他手底下也沒有受過委屈,任局說:“你要把步子放慢!”
盧隊這回怕是真的要哭了,但這一滴淚也未必是因為任局,而是為自己,盧隊想要晉升的心情強烈,但沒什麽門路,他家裏壓力很大,與這裏的人都不同。
鄭餘餘的手機響了,他一低頭,看見劉潔的微信:“人都是為自己哭的。”
鄭餘餘覺得極端,再一想,也是對的。
任局走到了劉潔麵前,她慌忙按滅了手機,任局說:“整個分局,最放心不下你。”
這話一出,鄭餘餘都覺得有些感動,劉潔卻笑著說:“我也放心不下您。”
是鐵石心腸的樣子。
任局說:“隊裏的年輕人多,我跟著你們也學到了不少,你和餘餘我非常看好,尤其是你,小潔,我覺得你和我愛人年輕的時候很像。”
劉潔想說,那她過得可能不好,但是喝了酒之後她更冷靜了,維持著社交禮儀,開開心心地對任局說:“您也不老,也是局裏的年輕人。”
任局:“都是有野心的年輕人,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他看向鄭餘餘,想尋求讚同,鄭餘餘並不讚同,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在警校時的老師誇他穩重,不浮躁,和其他年輕人不同,那才是真的了解他。但是鄭餘餘還是笑著點頭。
“少玩手機!”任局暢快了不少,“多幹實事,早晚會有機會的!你們都是好樣的!”
劉潔沉默地翻了個白眼。
這個飯局漫長極了,充斥著積極與消極,悲傷與暢快,鄭餘餘都快對這種氛圍過敏了,劉潔跑出去抽煙,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身味兒,她去年把煙戒了,還是第一次複抽,鄭餘餘說:“這麽傷心啊。”
劉潔又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後來就再也沒說話,一直到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沒車,鄭餘餘也沒喝醉,他酒量確實是不錯的,所以也不想那麽狼狽地從酒席上走,坐車可能要因為暈車吐了,所以和劉潔一起搭伴走回去。
劉潔給他講案情,說:“餘斌不會說,所以從當年的涉案人員查起吧,這案子不難,順藤摸瓜就出來了。”
鄭餘餘不想說話。
劉潔講了一會兒,做了一會兒假設,又忽然義憤填膺起來:“我必須要見葉安琪,我要當麵告訴她,這世上有比強/奸惡心一萬倍的事情!你為這件事感到痛苦你才是真的被強/奸了!”
鄭餘餘去捂她的嘴,說:“閉嘴。”
周圍還有好多人,鄭餘餘實在不想被人注目,劉潔這會兒又瘋了起來。
“我要告訴你,”劉潔說,“人類手中空無一物!”
鄭餘餘去附和她:“對對對,咱倆還是打車吧。”
“我聽見愛惜羽毛論就想笑,”劉潔說,“人類手中空無一物,屁也不是,珍惜個鬼!”
鄭餘餘:“你下輩子不入輪回,直接成仙吧,人間不適合你。”
“狗屁人間,”劉潔唾棄,不屑,“狗屁你。”
鄭餘餘懶得和她一般見識。
關銘給鄭餘餘打電話,鄭餘餘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但是沒接,劉潔瞥了一眼,問他為什麽不接,鄭餘餘說:“咱倆一起走呢。”
鄭餘餘很注重這個,他自己就不是很喜歡關銘抽煙,健康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關銘在抽煙的時候鄭餘餘感覺很孤獨,那時候的關銘像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在自己的世界了,但那個世界裏是沒有鄭餘餘的,同樣的,鄭餘餘也不喜歡他在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另一個人一直在打無關緊要的電話,都很寂寞。
劉潔沒搭話,沒到兩分鍾,鄭餘餘手機又響了,劉潔聽見那鈴聲,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哭個不停,非常傷心,鄭餘餘也跟她一起坐在路邊的馬路牙上,周圍偶爾有夜跑和加班的人路過,看他們的人不是很多,現在的時尚是不多管閑事。
劉潔崩潰地說:“老天爺,我操/你媽啊。”
鄭餘餘對著天空說:“我替她說聲對不起哈。”
“你接電話。”劉潔命令道。
鄭餘餘把手機給她看:“掛了。”
“你打回去。”
鄭餘餘隻好照辦,他知道關銘根本沒什麽事,多半就是問他到沒到家,換藥了沒有,打過去一聽,果然如此。
關銘詫異:“幾點了?還沒回?”
“走著呢,”鄭餘餘沒什麽著急事,閑在地說,“我和劉潔坐在馬路牙上聊天。”
“早點回,”關銘說,“不是告訴你注意安全了嗎?”
鄭餘餘早把這事兒給忘了,他一想也是,就說:“那不聊了,一會兒打車回了。”
關銘:“上車後把車牌號發給盧鵬,……他是不是醉了?你還是發給我吧。”
“知道了,”鄭餘餘說,“沒什麽事我不說了啊。”
“換藥,”關銘趕緊說,“我現在在鄭老家,一會兒他睡了,我不方便再給你打電話,就不打了,你記得換藥。”
“你去那兒幹什麽?”
“他身體不怎麽舒服,腿疼。”
鄭餘餘又問了兩句,兩人聊著聊著又有些收不住的意思,劉潔靠在鄭餘餘的肩頭,偷聽牆角,但是他也不是很在意。
一個電話打了五分鍾,但其實都是些有的沒的,鄭餘餘有些不好意思,對劉潔說:“打車回吧。”
劉潔冷靜下來了,仿佛和剛才不是一個人,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