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看我的眼神跟看詐騙犯沒啥區別,”關銘把煙頭按滅,又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邊點著了,“我把握了一下度。”
鄭餘餘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個,樂了:“我當時確實覺得你挺神經的。”
“真是因為鄭老交代的嗎?”他調侃,“不是因為你見色起意嗎?”
關銘掃了他一眼,鄭餘餘以為他要損他自作多情,關銘卻說:“多少有點吧。”
鄭餘餘有點意外,“哈”了一聲,倒是沒話說了。
關銘:“怎麽著,不好意思了?”
“多少有點吧。”鄭餘餘把這句話還給他。
倆人現在已經兩瓶白酒下肚,又把一提啤酒喝得隻剩了兩瓶,鄭餘餘是天生酒量不錯,關銘酒量沒比鄭餘餘好多少,但不上臉,所以看著還挺正常,鄭餘餘沒有什麽逞強好麵子的習慣,說道:“我去上趟廁所。”
關銘揮了揮手,讓他去,在煙灰缸上磕了磕煙。
鄭餘餘晃晃****地站起身來,放水的時候慢慢地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錯什麽話,其實是有些話不該說的,但是倆人都挺鬆弛的,也不是什麽大事。
喝酒喝多了就會肚子撐,尿出去就能醒一半,鄭餘餘稍微清醒了些,但那根神經卻緊繃不回去了。
他們倆選了裏頭的隔間,鄭餘餘回去的時候看見關銘自己坐在座位上,手邊是一堆煙頭,他微微皺著眉頭,那氛圍似乎像是沉重。
“你什麽時候抽煙抽這麽凶?”
關銘抬頭看了他一眼,周圍的氣息活了起來,無所謂地說:“找點事幹,嘴閑。”
“這菜多了,”鄭餘餘說,“堵不上你的嘴?”
關銘可有可無地把煙掐滅,倒是不再抽了。
第4章 去日苦多(四)
鄭餘餘說:“鄭老身體怎麽樣?”
關銘拿起手機翻了翻,找出一張圖片,遞給他。
是一張體檢表,鄭餘餘點了一下,關銘是在微信對話裏頭找的圖片,一共三張,鄭餘餘潦草地翻了翻,沒有怎麽入心。
這是和鄭秋的對話,鄭老的孫女。
他沒敢細看倆人說的話,將手機還了回去。
關銘說:“上個月鄭秋帶著去醫院體檢,我太忙了,說是挺好,就是血壓有點高,年紀大了,有些病沒法避免。”
鄭餘餘問:“鄭秋最近怎麽樣?”
“挺好吧,”關銘說,“最近沒怎麽聯係,好像是考博呢?”
鄭餘餘說:“不好考吧。”
“誰知道。”關銘不了解。
倆人有片刻的沉默,誰也沒有說話。但鄭餘餘想,他們倆現在在想的東西應該是一樣的:“他們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想歸想,誰也沒想著一杯敬過往,一杯敬明天,藕斷絲連是世間癡男怨女的人生常態,都算正常。
但卻不能再聊了,倆人顯然誰也沒能釋懷,再聊下去還不一定今晚會怎麽著,鄭餘餘率先岔開話題,說道:“受害者,這次的案件的受害者,有一個共同點。”
“嗯?”關銘說,“什麽?”
鄭餘餘說:“失蹤一個月內,都沒有家屬報警。”
關銘愣了:“獨居?”
“更確切點,”鄭餘餘說,“無業遊民,有兩具屍體至今沒找到家屬。”
關銘馬上道:“需要一個交集點。”
鄭餘餘打了個響指,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凶手一定是通過什麽平台獲得了受害者的信息,但是這些人社會關係太單純了,很難收集到信息。”
關銘說:“醫院查了嗎?”
關銘做這一行做久了,思路是很經濟直接的,一個人的社會生活可以簡化到什麽程度?
滿足吃、住、醫療就可以。
關銘又說:“其實越關係越單純反而越好查。”
鄭餘餘覺得有道理,但是真的要具體地行動,還是很大的工作量。
但這樣的對話,卻又讓他想起來了之前不少一起這樣討論著尋找線索的日子。
關銘不是一個很典型的工作狂,但是他卻是一個獨斷者,他在工作中很少聽別人的意見。很多時候的所有人開會討論案件,關銘是不常說話的,大家把情況匯報完畢,關銘覺得差不多了,把文件夾一合,於是大家閉嘴,關銘下決斷。
他的決定,很多時候不會因為這場會議而產生動搖。
鄭餘餘有時會覺得,在這場會議開始之前,關銘就已經有了想法,但是還是走了一下過場。
人很難做到所有錯誤都不犯,但是關銘確實很少犯錯,這可能也是為什麽鄭老會格外喜歡他的原因。
但有一次他還是犯了錯的,而這次錯誤帶來的後果是,讓以前的一切成就都成了罪過。
如關銘自己所言,他不是一個小心翼翼地活在這個世上的人,所以該有什麽後果,也是活該承擔的。
鄭餘餘難以自禁地說:“你其實不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