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落日樓頭家山遠
第二天,一行三人趕到螞蛄寨,苗女阿梨的房子並不在寨內,而是在離寨子有數百米的山腰,這是一個兩層的房子,大部分是木結構,磚石為基,蓋著青黑小瓦,屋側幾株大樹,將房子掩映其下。
門口是一塊平地,卻鋪放著多個竹匾,裏麵曬著藥材。一個中年婦女在那邊翻曬藥材,人雖中年,卻風致猶存,一見三人來到,顯然認識杜校長,立起身,向杜校長打招呼:“杜老師,難得光臨,快請屋裏坐!這兩位是?”
“得苟,這兩位是外地來的貴客,想找阿梨,買些野生靈芝之類的藥材,不知有沒有?”杜校長問到,苗族是一個“有長少,無尊卑”的民族。接物待人隻依“長少”輩份施禮,不以“貧富”貴賤取人。“得苟”是苗語稱謂,相當於通常所說的大妹子之類的,杜校長回頭向孫老兩人介紹麵前這位苗家阿姨的身份,此位是阿梨的母親。
“我家阿梨上山采藥去了,不過靈芝倒有幾株。”阿梨的母親說到。柳致知心中有些失望,他想看到阿梨,阿梨居然不在,孫老倒是很高興,買了三株靈芝,一株三七,還有其他一些珍貴的藥材,柳致知也買了兩株靈芝等物。
在回校的路上,柳致知向杜校長打聽阿梨的情況,阿梨名叫黎梨,居然大學畢業,雖然是一般大學,在此處已是極其罕見,畢業後在城市工作一段時間,不知為何,便又回來,以采藥為生,她的藥材很出名,經常能得到名貴的野生藥材,別的采藥人不知她是如何做到。
柳致知送孫老到最近的車站,送走孫老後,買了一些日常用品,他從現在開始便留在學校,雖是暑假,但還是有工作要做,主要是維修校舍,他負責質量把關。
學校條件比較艱苦,柳致知在杜校長家中帶夥,他是一個誌願者,但又同時是基金會派駐此處的監管人員,並不需要當地教育部門發工資,而由基金會付薪水,雖不高,柳致知並不缺錢,他是一個練武之人,營養上必須能跟上,不然身體受不了,所以掏錢請杜師娘每天都買肉。
另一個方麵是洗澡,現在是夏天,每天都得洗澡,學校條件簡陋,雖有一個小浴室,不過是靠近廚房的一間小房間,當然沒有淋浴和浴缸之類,隻有一個大木盆和兩個水桶,還有兩張長凳,在廚房拎來一桶熱水和一桶冷水,然後在盆中自己洗,一種古老而方便的洗澡方式。
好在現在是夏天,學校不遠處一條山溪,從山上而下,在學校下方不遠處樹影掩蓋中形成一個小石潭,水很清,柳致知大多數時候幹脆在其中遊泳,然後將身體擦幹,算是洗澡。
日子很清淡,對一般人來說很無聊,甚至電視都沒有,更不用說網絡,不過手機卻能和外麵通信,雖然信號不佳,柳致知很是感慨,你看看人家電信移動多敬業,再看看政府部門,到底賺錢是第一!
清淡的日子對柳致知卻如魚得水,他每天早晨天不亮起身,開始練武,然後看看瓦木匠師傅修理校舍,和師傅們吹吹牛,很快就和當地人混熟,閑來在山上轉轉,也結識幾個采藥的師傅,有時也跟在他們身邊,看他們如何采藥,不知不覺中,對許多藥材習性熟悉了,也了解這些藥材如何泡製。
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已到八月,開學還有不足一月,校舍也修理得差不多,柳致知將工作報告寫好,交給了郵遞員,寄往申城。
這些日子來,柳致知感覺自己身手有不少進步,也喜歡上了這裏的單調平和的生活,卻接到一個電話,是程振前打過來的,說開車來接他,到最近一個小鎮上玩。
林山鎮是一個距麻家寨二十多公裏的鎮子,在附近幾十裏範圍內,各處村寨每逢初十都到林山鎮趕集。
今天並不是趕集之日,一輛吉普車開進了鎮子,找了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柳致知和程振前下了車,程振前向一個路人詢問項大師刀鋪怎麽走。路人詳細指了方向,兩人順著路人指點,轉過了幾個路口,看見一個店鋪,並不大,門口牌上寫著“項氏刀鋪”。
之前在車上,程振前已向柳致知說了情況,他在監工期間,聽當地人說,此處有一個鑄刀大師項冶,鑄刀很著名,程振前很喜歡刀劍,收藏了不少刀劍,另外喜歡旅遊,有一階段甚至想做一個驢友,走遍名山大川,聽說此處有一名鑄刀大師,趁近期沒有什麽事,便拉著柳致知來看看。
兩人進入了店鋪之中,店中牆上掛著各種刀具,櫃台之後坐著一位女子,後麵傳來打鐵的聲音,見兩人進來,女子起身,兩人問了一下,此女是項冶妻子,項冶在後院鍛刀,她在前麵看店。
柳致知兩人認真挑選了一番,柳致知買了兩把刀,一把苗刀,一把尖苗刀,苗刀嚴格說不是苗族的長刀,苗族更多用短刀,稱為尖苗刀,長不過尺許。苗刀就長得多,達到135厘米,而且是國內很少保留雙手握刀的刀種。
程振前買了三把刀,除了苗刀和尖苗刀,還買了一把景頗長刀,項氏刀鋪在刀劍界有一定的名聲,出產的刀都是以傳統方式煉製,鋒利異常,正常碗口精細的毛竹一刀就能劈斷,一般鋼釘也能一刀削斷。
柳致知花了一千多元買了兩把刀,苗刀一千出頭,尖苗刀三百元,柳致知買刀目的不同於程振前,程振前是收藏,個人喜歡刀,而柳致知則是靈機一動,準備練習刀法,以前師傅提過兵器,而柳致知也了解景頗刀法中三刀半刀法訓練方法,同時也知道苗刀中一秒三刀的訓練方法。
程振前開車將柳致知送到麻家寨,和柳致知約定,找個時間入大山之中探險一番,到時打電話聯係。
柳致知每天練拳外,又開始刀法訓練,他的訓練是將三刀半和一秒三刀混為一體,三刀半訓練方法很簡單,將一截木棍拋向空中,連環三刀,在木棍落地前將木棍斷為四截,最後進步半刀,將最後一截如劈柴一樣,垂直一分為二,刀法如電,根本沒有招式;而一秒三刀則是“一秒三刀,一步三刀,半秒兩刀
”,一刀抹喉,二刀刺胸,三刀後撩陰,做到一步兩刀
(上步落地第二刀),再上步回身三撩。
這種刀法,純粹一個快字,柳致知目前已入明勁,對武術理解不是一般武術愛好者所能比,他將刀法出刀進行了改進,本來那兩種刀法並沒有什麽發勁要求,僅追求速度與每刀之間轉換快捷,柳致知出刀則是以步帶腰,以腰帶刀,一步邁出,力從腳跟起,腰自然旋轉,刀光幾乎從腰間灑出,渾身整體之勁由脊柱微轉中傳入臂膀,自然到達刀鋒,不僅刀速變快,力量也上升了許多。
二十來天後,柳致知在山中林間空地,腳一勾,一截手臂粗的枯枝飛到空中,一派銀光從腰間略向上飛灑而出,樹棍剛好落到胸頸高度,立刻分為兩截,柳致知一步邁出,腳一落地,雙腕一翻刀光一個轉折,光影一過,樹棍一截又分成兩段,還沒有結束,刀光又是一個轉折,樹棍又被分開,其中一截快落地,柳致知又是一步,刀光垂直斬下,如劈柴一般,將這截劈成兩半。
柳致知收刀調息,刀法已成,這種刀法如入混戰之中,可以說轉眼間就能將周圍敵人全部解決,不過柳致知並沒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皺眉,他感覺到刀法應該練成了,可是缺少一些東西,究竟缺什麽?柳致知卻不清楚。
柳致知歎了一口氣,知道不能心急,也許有一天,突然就明白了,機緣不到,怎麽想也沒有用。
學校開學在即,學校已煥然一新,教室中課桌凳整整齊齊,窗戶上玻璃已全部裝好,黑板也重新漆過,一些小學簡單科學實驗儀器藥材也到位。
柳致知在新學期教的是副科,一是書法,二是科學常識一類的知識,學校中連柳致知在內不過五位老師和工作人員,除了杜校長夫婦,還有本地一位王本林老師,中年男老師,本地人,家中距校不過十多裏路;還有一位女老師,卻是一位畢業不過一年的師範生,也是一位誌願者,家在貴省省會,叫曹語盈,人長得很漂亮;還有一位廚房工作人員,與杜師娘一起負責學生中午帶夥。
新學期,學生不用自帶課桌凳,更令同學們興奮的是,一節課下,每個學生一個煮雞蛋,雖然還是自帶飯盒蒸飯,每人飯盒中多了兩塊肉,這些是柳致知和孫老上學期見同學們黃豆蒸飯,特地在捐款劃出一部分,每天給學生一個雞蛋,一兩肉,這一兩肉用佐料醃製好後,直接放在飯盒中蒸,學校不過百十多學生,一天不過十來斤肉,此處物價也遠低於申城,實際上並花不了多少錢。
孫老臨走時說過,基金會已與希望工程商量,是否在貧困地區每天都給學生提供一個雞蛋和一杯牛奶類似福利。
柳致知雖不是教師出身,不過他的知識教這些小學生綽綽有餘,從小學上到大學,每天聽老師講課,雖未嚐過教育學,但也教得像模像樣,轉眼間一個月,到了國慶長假,本來柳致知準備回申城一趟,但程振前卻約他到群山中探險,程振前國慶前已回家一趟。
柳致知打了個電話告訴何嫂,自己不回去了,又和父親柳傳義通了一個電話,本來父子兩個並不太融洽,幹脆和程振前當一回驢友,入山幾天。
程振前將車子放在麻家寨,背著一個大包和柳致知入山,先去了天坑,說實話,柳致知不想來此處,畢竟他在此殺了三人,屍體還在天坑底部,但也不好表現出來,程振前卻興趣勃勃,感歎自然地偉大。
程振前為了這次入山探險遊,準備了好一段時間,
睡袋,衝鋒衣褲一套,內衣褲,幹口糧,不鏽鋼茶杯碗,醫藥盒,雨衣,個人衛生用品,水壺,瑞士軍刀,其他小物品若幹,這些都裝入背包中,最引人注目還帶了一把鋼弩,配有十支鋼箭。
本來程振前還要帶帳篷,被柳致知一番話:“山中苗民在山上過夜,有什麽帳篷,放心,我和他們學了一點,不用帳篷也行。”程振前就將帳篷扔進了車子裏。
對於鋼弩,柳致知很是好奇,問他從什麽地方搞到的,程振前笑著告訴柳致知,上網去搜,幾百元就搞定,他這把弩,配有瞄準鏡,射程達100米,精準射程80米,不過六七百元。
相比程振前裝備齊全,柳致知就簡單多了,背包之中,一個薄睡袋,一塊塑料布,一點幹糧,還有兩斤大米,其他就是小物件,背了一個水壺,不過壺中並不是水,而是當地村民自釀的白酒,柳致知在其中加了一顆自己煉製的芝參養神丸。出乎程振前的意料的是,柳致知居然帶上苗刀和尖苗刀。
“不用這麽誇張吧!你帶苗刀幹什麽?去和猛獸拚殺?”程振前誇張地說到。
“上山如果沒路,用它砍樹開路!”柳致知倒想到一種用途,他並不是瞎說,他與附近不少采藥人相識,如果說程振前裝備是一般驢友官方式裝備,而柳致知標準是山野之路的方式,說不定更實用。
聽到柳致知如此回答,程振前有些哭笑不得,說:“你拿一千元買的收藏品作砍柴刀,真虧你想得起來!”
“刀不就是拿來用的!”柳致知不以為然,他買刀不是為了收藏,而是因為自己以前看過幾種刀法,買刀是為了練刀法。
兩人在天坑停了一會,欣賞了半晌,便向深山進發,開始尚有路,漸漸就沒有了什麽路,兩人目前循著一條山溪向深山裏走,倒不難走,在樹蔭之處,柳致知采了株黃精,他這兩個月來,與采藥人交往,並不是虛度。程振前則不認識,好在一路風光奇特,兩人倒是大飽眼福。
走了半天,兩人也有些累了,便在溪邊林中一棵大樹下休息,程振前看了一下時間,從早上六點多出發,現在已近十點,便建議再往前走一個小時左右,然後吃飯。
柳致知點頭,兩人準備起身,卻聽到有聲響,山中本來安靜,兩人所在之處,溪流平緩,並沒有什麽水聲,不由得有些緊張,兩人向聲音來處望去,卻是一名采藥女子,柳致知一眼就認了出來,原來是她!
來的正是阿梨,柳致知立刻站了起來:“阿梨妹子,真巧,在這裏碰到你!”
“原來是漢家柳阿哥,你怎麽在這裏?”阿梨有些意外,程振前有些發呆,深山之中,居然出現一位美麗的苗家妹子。
“我和程哥入山遊玩,算是驢友!這是我朋友程振前。程哥,這位美麗的阿妹就是我以前提過的黎梨。”柳致知為兩人介紹到。
“很高興認識到你,離離?離離原上草?”程振前有些迷惑,不確定地說到。
“不是,是黎民百姓的黎,後麵一個是梨花的梨。”阿梨說到。
“是我想岔了,黎梨,很好聽的名字,你太漂亮了,比網上流傳的天仙妹妹強多了!”程振前讚美道。
阿梨臉上露出紅暈,看了周圍一下,目光盯在兩人剛才休息的大樹,柳致知發現不對,不由問到:“阿梨,這是什麽樹?”
“你們膽子真大,可謂無知者無謂,這是見血封喉樹!”阿梨說到。
兩人臉色立刻變了,程振前不由叫到:“這就是傳說中的見血封喉樹,也就是箭毒木!”兩人目光中之中,不由透出恐懼,自己居然背靠著這株大樹休息好一會,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麻了!
“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樣恐怖,隻要傷口不接觸到樹汁液,就沒有事!”阿梨安慰兩人,兩人卻如躲瘟神一樣,立刻離樹遠遠的。
三人一起順溪向前走去,在交談中,兩人了解到阿梨來此采藥,到前麵一處竹林,就會向另一個方向,與兩人不會同路。
到了竹林,時間已經十點半左右,程振前見一片毛竹,很是秀雅,心中一動,對柳致知說:“小柳,我們不如在這裏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柳致知見時間也不早了,便點頭同意,對阿梨說到:“阿梨,你也歇一會,和我們一塊吃飯!”
阿梨抬頭看看太陽,想想也同意了,兩人取出幹糧之類,阿梨一見笑了,從簍中取出米,又用柴刀砍倒了一棵竹子,做起竹筒飯,兩人一見,忙著拾柴打下手,更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阿梨居然從竹簍當中取出一隻野兔,也不知道阿梨是怎麽獵到的,讓柳致知到溪邊剝皮洗淨,然後從竹簍中取出一小袋鹽,又在附近找了些植物,有些柳致知認識,如細細的野蔥,撒在兔肉上麵,在火上烤了起來,不一會,香味讓兩人直咽口水。
本來是準備請阿梨吃飯,現在倒了過來,柳致知用竹筒做了三個竹杯,倒了三杯酒,一人一杯,好在阿梨也會喝酒,不然兩個男人就感到過意不去,就是這樣,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阿梨喝了一口,眉頭一展:“這是藥酒,裏麵有靈芝、蜂蜜,還有什麽?”
“阿梨你好厲害!”柳致知讚歎到,將自己配製藥丸的情況一說,阿梨才明白。
“阿哥,你也厲害,不怪你上次買靈芝,這樣用效果更好。”阿梨說著,向火堆中添了些柴,又加了些一種發白的茅草,一股淡淡地香味擴散開來。
“這是什麽草?”柳致知問到。
“這是香茅,我們入山采藥,或於山中過夜,經常采集一些,放在火中,燃燒之後,其味可以驅蚊蟲蛇蟻之類,也能驅趕瘴氣!”阿梨答到。
“有這樣好東西,比蚊香強多了!”程振前驚訝說到。
說話之間,竹筒飯好了,三筒飯,柳致知和程振前是第一次吃,實在好吃,有一股竹子天然地清香,兩人這才發現,自己比起阿梨在山野之中相得遠了,一邊吃著,兩人一邊向阿梨討教在山野之中如何生存。
飯後,阿梨背起藥簍,裏麵藥材已滿,向兩人告辭,準備回家,臨走前,想起一件事,將那袋鹽拋給了柳致知,並對兩人說到:“你們順著小溪向上,小溪盡頭再向上,山頂有一座碉樓,是幾十年前留下的,雖已破敗,不過作為晚上落地之處,可以遮風擋雨。”
兩人目送阿梨走遠,程振前歎到:“我自以為掌握了不少野外探險遊的知識,比起阿梨起來差遠了,她才是野外生存專家!”口氣一轉,對柳致知開玩笑說:“阿梨這麽漂亮,是不是對她動心了,哥是有家庭的,要是再年輕十歲,沒有成家,哥就追著不放,小柳,不要錯過!”
“程哥,我和阿梨不過見了兩麵!”
“哈哈,都叫人家妹子了,你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兩人說說笑笑,一邊觀賞風景,柳致知還多了一個任務,就是如果見到名貴藥材,也采藥,也是他運氣,居然在一株鬆樹下發現了一株伏芩。
兩人在黃昏之前趕到了碉樓,碉樓是兩樓,雖有些破敗,但總的情況還不錯,兩人在樹林中收集不少枯枝枯幹,柳致知運刀如風,將柴劈好,程振前見柳致知真的將苗刀當柴刀用,不由搖頭。
兩人又收取了一些香茅,此時太陽已開始落山,紅紅的太陽一點點向地平線下沉去,兩人爬到樓上,望著這壯麗的景象,柳致知拿出了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程振前望著落日,又回過頭,向已經昏暗蒼茫的東方望去。
“程哥,你想家了嗎?”
“日暮鄉關何處是,我的妻兒現在也應該吃晚飯了吧!”
“程哥,你想嫂子,我卻是孤家寡人,與家人關係不算好,不過家畢竟是家,落日樓頭,家山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