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出征前夜（中）
冷宮門口，雲昊羽緩步走下飛船，隨意打量了一番周圍略顯清冷頹敗的環境，心裏微微歎了口氣。
他也是頭一回來到這地方，關於這裏的一切，以前都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隻有身臨其境，才能夠真正體會到那種陰冷、孤寂、絕望無助的氛圍，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可憐的女子殞命其中，殘留下來的某些負麵精神能量，自然瞞不過他那敏銳的神念。
自他上次發火之後，這裏已經被下麵那幫見風使舵的家夥們好好修整了一番，看上去與尋常的宮闕已無多少差別，隻是守衛較為嚴密而已。
候在台階前的蘇立煌一路小跑著迎了上來，激動地行了個軍禮，滿臉崇敬地道：“陛下，您……怎麽過來了，臣……”
“你就是蘇立煌吧。”雲昊羽看了看他，神色和緩地道：
“公主在朕麵前提到過你，你以前也是多次隨帝國軍團出征過的，嗯，很好，你做的很不錯！”
“陛下，這是臣應盡的職責……”蘇立煌心裏狂喜，肅聲答道。
雲昊羽輕輕點頭、瞥了一眼他的肩章道：“你如今已經是公主身邊的侍衛統領，這個中校的軍銜還顯得低了些，不如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就是上校了，以後跟著殿下要用心做事，朕……很看好你！”
蘇立煌興奮得麵色通紅，大聲答應著，周圍的宮衛們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羨慕加嫉妒。
霜妍在一旁微笑不語，稍有點頭腦的人都看得出來，自今日起，這個幸運的軍官身份便不同了，有了陛下的那句話，以後隻要不犯大的錯誤，未來的仕途可謂一片光明。
雲昊羽笑著揮了揮手，阻止了他們打算通報的舉動，自己一個人踏上了宮殿前的台階，來到緊閉的大門口。
臨到推門的那一瞬，他忽地停下了手，心裏又有些犯難起來，這要是一進去，見著她之後該怎麽說呢。
她的家人都已被賜死，雖說是罪有應得，但畢竟下命令的是自己，也不知她心裏對自己會有怎樣的想法，若是心存怨懟，見麵之後難免尷尬，多半會鬧個不歡而散。
可是人都已經到了門口，折回去顯然更不可行，外麵那麽多宮衛侍女都在看著呢。
霜妍一見皇帝陛下遲遲沒有動作，拾階而上，來到他身邊輕聲道：“陛下，不如讓臣妾去……”
雲昊羽微微搖頭，示意她噤聲，裏麵隱隱傳來了雲綺萱的說話聲。
“……母後，人家昨天又跟著父皇去視察第六行星上的異能研究院了，父皇還讓我考較那些學員們的水平呢……”
殿中，雲綺萱坐在蕭沐涵懷裏，興致勃勃地向母親述說著。
曾經的皇後溫柔地抱著女兒，微笑著傾聽她用稚嫩的嗓音描述自己在外麵的種種見聞。
她本已經不抱希望，但是雲綺萱的突然探視，以及接下來的出格舉動，卻成功引起了皇帝陛下的注意，從而成功地改善了她的處境，甚至還能經常看到自己的孩子，心裏已是無比滿足，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不論雲昊羽肯不肯原諒自己，能夠經常從女兒的口中聽到他的消息，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雲綺萱似是看出了她眉宇間深藏的落寞，出言安慰道：
“母後，父皇前段時間忙著處理病毒疫情的事情，所以沒有空閑，現在這件大事解決了，父皇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等過兩天，我去求他，一定把您接出去，到時候您就能夠天天都和女兒在一起玩了！”
“那好啊，媽媽就等著寶貝的好消息了。”她笑著親了親女兒，心裏卻是有些黯然。
這丫頭還是太天真了些，如此大的罪行，怎麽可能說赦免就赦免，能夠有現在的結果，已經足以說明皇帝陛下的仁慈寬厚了，若是換成性情暴戾的君主，不僅僅是她自己，連女兒都未必能夠活下來。
何況就算是雲昊羽有意鬆口，這事也不可能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必須得對宮裏宮外的人給出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方方麵麵的影響都要顧及，而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不過，自己總歸是有這麽個好女兒，可見上天對自己終究是不薄，隻可惜因為自己的連累，這孩子將來恐怕是沒有希望接掌大位了，陛下的子嗣越來越多，等到將來他們長大成 人，也不知她是否還會繼續受到寵愛。
“寶貝，時間不早，你該回宮去了。”蕭沐涵忍住心裏的傷感，勉強笑道：“明天再來陪媽媽說話吧！”
雲綺萱不高興地甩了甩腦袋，眼角的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門口，臉色不由一變，蕭沐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跳的頻率陡地加快了不少。
精美的雕花窗欞上，映著一抹修長挺拔的影子，而且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身影。
他……真的來了，是來看我的嗎，還是……僅僅隻是來找女兒的，不知不覺間，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雲綺萱又驚又喜，麻利地從懷裏掙脫出來，不顧她的阻攔，一溜煙地衝到了門口。
蕭沐涵怔怔地看著女兒的背影，咬了咬牙，閃身進了內殿，這一刻，她心裏忽地害怕起來，不知道萬一他真的進來了，自己該怎麽麵對他。
她遠遠地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然後就是雲綺萱那歡快的叫嚷聲，隻是令她無比期待的那個聲音卻沒有響起。
門外，雲昊羽略顯無奈地看著女兒，有心阻止她，終究沒能付諸行動。
公主殿下可不管那麽多，吊著他的胳膊就將他往裏麵拽：“父皇您終於來了，母後可是天天掛念著您呢，上次答應過人家的事，您可不能反悔啊……”
看著女兒興高采烈的樣子，他實在不忍讓她失望，隻能任由她生拉硬拽地進了門。
罷了，總拖著也不是辦法，終究是有這麽一刻的，心裏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抱著女兒溫和地道：“寶貝乖，先出去吧，我想和你母後單獨說會話，可以嗎！”
“哦，那你可不許再生母後的氣了。”雲綺萱猶自不放心地叮囑道。
雲昊羽笑著點頭保證，她這才滿意地走了出去，不忘將門掩上。
內殿裏，蕭沐涵坐在華美的梳妝台前蹙眉苦思著，各種首飾化妝品擺了一桌，既然他來了，自己總得好好打扮一番才成，隻是事到臨頭，卻又不知該如何做起。
究竟要以怎樣的妝容出現，才能讓他看著更滿意一些，還是說以素顏示人，效果會更好。
他靜靜地站在屏風後麵，默默看著她那優美的背影，寬大的明鏡裏，那張熟悉的麗顏容光依舊，雖說眉宇間隱隱帶著一抹深沉的憂傷，卻依舊無損於那傾國傾城的風采。
眼見她對著一堆飾物挑挑揀揀、略顯慌亂的樣子，嘴角不由微微泛起笑意，有些壓抑的情緒忽地為之一輕。
就在蕭沐涵還舉棋不定時，一個平和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我記得你一直都不怎麽用這些東西的，難道現在的習慣有些改變了嗎！”
嬌軀陡地一僵，抓在手中的冰玉紅寶石掛墜悄然滑落，砸在梳妝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慢慢地轉過身，就見得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不遠處，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陛下，我……”蕭沐涵有些驚慌地應著，眼淚卻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雲昊羽心裏也有些惻然，故意板著臉道：“不許哭，否則我馬上就走！”
她手忙腳亂地擦了擦眼睛，旋即猛地衝過來緊緊將他抱住，力度之大，甚至讓他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陛下，我以為……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她哽咽著道，眼淚再度不受抑製地湧出。
見她此時的神態，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他心裏的最後一絲怨懟也悄然消弭於無形了。
說起來，這女子在自己心底始終還是占據著一席之地的，雖然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他刻意不再去回想，但是今天他才發現，要徹底忘記一個人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宮殿外，雲綺萱在門口來回轉悠著，時不時將小腦袋湊到門邊，豎著耳朵捕捉裏麵的動靜，隻是任她怎麽努力，也沒有得到半點有用的訊息。
第N次失敗之後，她終於忍不住轉到霜妍麵前，悄聲問她道：“喂，你說父皇和母後在裏麵做些什麽呢，應該不會再鬧僵了吧！”
霜妍俏臉微微一紅，衝著她露出了一個含義莫名的笑容，沒有說什麽。
公主殿下一頭霧水，有些掃興地道：“不說就不說，人家自己進去看不就知道了，哼！”
“如果想讓你父皇高興的話，就最好別去。”她笑著拉住她道，“再等會吧，陛下他們應該就要出來了！”
雲綺萱眨巴著眼睛，疑惑地瞪了她半晌，終究是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推門闖進去。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殿門終於開啟，雲昊羽昂然走了出來，蕭沐涵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麗顏上的憂傷之色一掃而空，顯得容光煥發、明豔照人。
“陛下有何吩咐。”霜妍輕輕掐了公主一把，示意她先別說話，然後過來行禮後文道。
雲昊羽看了看身邊的女子，平靜地吩咐道：“你去知會皇後一聲，重新安排一處宮殿，給宸妃居住吧，這地方就重新封閉起來好了！”
霜妍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恭謹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