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獅與虎（下）
布雷迪行星，地下世界R-H3區。
時隔半年，當羅賓再次來到地下時，這裏給他的感覺已經與當初孑然不同。
在半年前，他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外來者，甚至在進入布雷迪地下世界時連一個正式的身份都沒有。而現在，在這個充斥著無數天才的霍夫曼帝國，他早已名動天下。甚至，在得到了帝摩斯侯爵的支持和在平叛戰事中表現出卓越的作戰能力之後，所有人都認為羅賓獲得正式的貴族爵位已經毫無爭議，隻要他肯向大帝效忠，在未來他甚至有可能成為許多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大貴族。
而當他再次來到地下，所看到的景象也已不再是熙熙攘攘的人潮與喧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無比壓抑的肅靜，與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單膝跪地的人群。
按照帝國律法，帝國平民麵見貴族時必須行禮，而未獲得正式身份的複製人麵見貴族時必須跪拜。這是帝國律法中為彰顯貴族權利而特別頒布的一條法令，而現在，作為這條法令的受益人，羅賓或多或少的產生了一些特殊的感覺。
“這種感覺……”行走在人群自發讓開的空曠道路上，羅賓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看起來似乎有些得意，但又似乎夾雜著一絲難堪。
“這種受人朝拜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感覺自己突然成了舊時代的國王？”落後羅賓半步的安斯艾爾觀察著羅賓臉上的表情，突然打趣般的出聲問道。
“是啊……”羅賓苦笑著點點頭:";突然感覺自己變成了大人物……這種感覺還真是複雜的難以形容。”
感歎的低語了幾句後，羅賓忽然回頭看著安斯艾爾:";安斯艾爾，難道踐踏別人的尊嚴，淩駕於他人之上真的是人類無法改變的惡習嗎？難道眾生平等真是隻是一個荒誕不羈的夢？”
很顯然，第一次遭遇如此殊榮的羅賓迷茫了。作為一個權利欲望極重的男人，他無比迷戀著眼前的這一切。接受他人的朝拜，這讓他的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甚至有了種世界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強烈快感。但在另一方麵，從小被灌輸在腦海中平等人權觀卻在抵製著內心的這種快感，不斷的在腦海中告戒著他，他沒有權利去踐踏其他人的尊嚴。
“權利和地位就像是毒品，不斷的侵蝕著人們的內心。階級與尊卑，這本來就是自然界奉行了億萬年的生存法則，作為自然界的產物，人類擁有這樣的惡習也並不奇怪。”安斯艾爾說出了他的看法，並微笑著說道:";在和平年代裏，人人平等或許不是夢想。但在戰爭年代，或是這個危機四伏的年代裏，弱者卻必須依附強者才能生存。沒有人有理由可以要求別人必須無私奉獻些什麽，所以，想要得到某樣東西，便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在帝國，在你享受著平民難以收獲的殊榮的同時，你也必須擔負起比平民更多的責任。他們崇拜你、敬畏你，那麽你便必須去保護他們，這很公平。”
“極端的唯物主義與極端的唯心主義……”
看著眼前的一切，羅賓突然開始明白為什麽曾經同為學術界最顛峰存在的馬丁?赫維和艾伯德?霍夫曼會走上兩條孑然不同的道路了。
作為一個生物學家，艾伯德?霍夫曼天生就信奉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他相信隻有在強者的帶領下，人類才能在宇宙這個新的生存環境下繼續延續下去。而馬丁?赫維則不同，身為一個天文學家，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區別之在於各自的作用與能量不同而已。因此，他固執的相信隻要人類能足夠高尚、屏棄一切惡習，那麽人人平等並不是一個夢。他相信人類能夠各肆其職的生存在一個社會組織當中，沒有人比其他人更高貴，區別每個人的隻是各自的職能不同而已。
在親身經曆特權所帶來的快感之前，羅賓也曾相信過馬丁?赫維的唯心理念。但現在，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那種對於地位的強烈渴望，羅賓開始動搖了，他開始懷疑將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那飄渺的精神文明發展上到底是否真正，而這違背了叢林法則的唯心主義是否又真的能走到最後？
“羅賓，旦丁在這裏的住處就是那間艙室。”察覺到羅賓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卓洛急忙岔開了話題，並戒備的盯著企圖再次動搖羅賓內心的安斯艾爾。
安斯艾爾的心理其實不難猜測，作為一個複製人，他很清楚自己並不適合成為小阿曆克斯的領路人。所以，為了薇薇安和小阿曆克斯的未來著想，他需要為他們找一個足夠強大的靠山來成為他們的依靠。很顯然，就當前而言羅賓無疑是最佳的人選，隻要他肯拋棄他一直堅持著的理念，那麽在未來，安斯艾爾有絕對的信心相信他會成為帝國中最有權勢的幾個人之一。
“是那裏？”
被卓洛的話從內心的思想鬥爭中驚醒，羅賓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街區街道角落裏那間破敗陳舊的艙室。
“是的，根據係統中所給出的資料，他們至少在這裏住了四到五個月，直到最近才離開這裏。”
“打開它。”
在羅賓下令後，幾名複製人士兵立即衝上前，強行打開這個被鎖死的艙室。
步入其中，渾濁的空氣與難聞的黴味撲麵而來，讓羅賓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或許是因為匆忙離開的緣故，艙室中非常淩亂，各類生活用品被丟棄的到處都是，甚至在靠近那張手術台的附近，還可以看到一些被摔碎的試管與一些輸液用過的軟管。
“就是這裏，沒錯了。”
眼前的一幕讓莉歐娜確定病毒專家雅格布?弗倫就是在這裏為旦丁進行治療的，而且在離開時，他們隻是帶走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而已，並未有意要掩飾些什麽。
拿出專業的檢測用具，莉歐娜先是檢測了一下室內的空氣，聳了聳肩道:";空氣很正常，沒有任何病毒殘留，這說明這種病毒並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
“這張手術台上的血跡或許是旦丁留下的。”站在折帳肮髒的手術桌旁，羅賓很仔細的觀察著手術桌上遺留下的大攤的汙垢。
“這不單單是血跡，其中還夾雜著膿水與排泄物。”莉歐娜用試管分別取樣後插入隨身的儀器中進行分析。
“膿水？排泄物？這麽說……”羅賓有些吃驚的看著莉歐娜:";這麽說旦丁曾連生理活動都無法自理，他失去意識過一段時間？”
“應該是這樣。”莉歐娜揀起地上的一根軟管嗅了嗅:";是營養液，看樣子有段時間他的狀況很糟糕，身體機能完全已經失去作用，隻能依靠營養液來維持生命。”
“這麽說……是雅格布?弗倫在他的身上進行了病毒試驗？”
“很有可能。”卓洛聞言咬牙道:";旦丁是個瘋狂的家夥，為了力量，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哪怕是把自己當做實驗品。”
“沒錯，確實是病毒實驗。實驗的科目是纖毛蟲，嗯……很奇怪的品種，而且種類有很多，應該是變異的產物。”這時，莉歐娜的儀器已經檢測出的膿液中的成分，而其中夾雜著的東西讓她非常吃驚。
“纖毛蟲？”聽到這個名詞，羅賓愣了愣:";這聽起來像是某種寄生蟲。”
“這是種單細胞微生物，屬於最常見的一種寄生蟲，食草動物的體內基本上都有。”
“食草動物？”
“是的，它寄生在食草動物的胃袋中，能讓那些缺乏營養的植物纖維發酵，產生可供身體吸收的酶和澱粉。食草動物光吃草就能讓身體長的巨大正是它在起作用。”
“那麽現在呢？在變異之後它又變成了什麽？”相比了解纖毛蟲這種微生物的習性，羅賓更想知道它現在變成了什麽東西。
“暫時還無法確定，這些殘留物中檢測出了很多不同品種的纖毛蟲和一些其他古怪的單細胞生物。看樣子雅格布?弗倫是把旦丁的身體當成了培育纖毛蟲的溫床，不過……從這些單細胞的特征上來，它們都應該是失敗作品。隻是為什麽會沒有發現白血球？”察覺出異樣的莉歐娜拿出血液的檢測數據仔細觀看，終於，她在裏麵發現了這次的最終目標。
“找到了，看來就是它了。真是難以置信，纖毛蟲居然會演變成這樣的東西，這簡直……”驚訝的盯著手中的檢測數據，莉歐娜罕有的流露出了震驚與佩服的神色。
看到莉歐娜的這副樣子，羅賓頓時心中一緊，急忙追問:";是什麽？”
“這……我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它。它擁有白血球的一部分特征，還帶有可以儲電的膠狀物，纖毛蟲原有的一些特性也大多都保留了下來。從功能上來看，它似乎取代了白血球，成為了身體免疫係統的一部分。而且它的特質存在著多樣性，應該不止是在身體的免疫係統中起作用。”說到這裏，莉歐娜麵色凝重的看著羅賓:";我有預感，這是一個人類曆史上從未發生過的轉折點。我需要活體樣本來進一步確認這種病毒的功能，必須是活體。”
“……”從莉歐娜的表情中，羅賓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立即扭頭下令:";把這裏的發現告訴帝摩斯侯爵，另外，讓他幫忙找個鋼鐵萊茵的活口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