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城下
獵手戰機的出現，讓秦關又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他終於又知道自己是誰了。
一切都清晰了，他想起了自己和龍人族的戰鬥，和幽魂族的戰鬥，還想起了自己孤寂的太空之旅，想起了人類的命運……等等，那自己是為什麽來到這個星球的呢？既然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危險的星球，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任務，但為什麽偏偏就是想不起來呢？
他越是回憶，就越感覺一種奇怪的力量在阻止自己想起這些事，難道自己被幽魂族控製了？
晃晃腦袋，他再次抬頭看著天上的獵手戰機，心裏很明白，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快速做出決定。要想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下去，他不能離開，在這裏丟失的記憶要在這裏找回來，自己不顧生死來到這裏，那麽事情一定很重要，或許這次離開就不再有機會了。
他不怕死，卻怕留有遺憾，於是將精神力場變頻，居然直接就闖入了獵手大隊的通訊頻道。
“我是你們的老板，現在發出指令，所有獵手即刻返回，重複一次，所有獵手即刻返回！”
“老板，我們是來救你的！”
這是郭奇的聲音，他率領著秦關挑選的一群瘋子，包括他在內，他們本不會服從於任何人，但秦關教會了他們執行命令，命令就是大於一切的東西。但瘋子也想要有個歸宿，自從跟了秦關自後他們都覺得自己的目標清晰了，秦關不能死，秦關要是死了，他們的生死將毫無意義。
“服從命令，是作為軍人最基本的意義。”
“我們……是！”
“還有。留下兩個背包，一個放在星球軌道上，另一個空投下來，我需要武器。”
“明白。”
秦關長長出了一口氣，現在基本恢複記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感覺可不好受，那也是活著的意義。他轉過頭看了看身邊，天強已經站了過來。也抬起頭朝天空中張望，好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笑了笑問：“那是我的戰機，漂亮嗎？”
天強點點頭。
“任何武器在人類眼中都是漂亮的，戰鬥力越是強大就越是覺得漂亮，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武器能給人類帶來最簡單最直接的安全感，任何生物都需要安全感，所以他們不顧一切地變強。”
“那我以後能駕駛戰機嗎？”
“當然可以。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人去戰鬥。”
“你是不是想起自己是誰了。哥哥？”
“嗯。我叫秦關。”
“那我就叫秦天強！”
……
空投下的一個“獵手背包”裏有不少武器，還有幾套戰甲，戰甲就不用考慮了，雖然有一定的伸縮能力，但這裏的人類體型實在太過矮小，收縮到極限也還是不合身。武器裏最合適的就是能量短刺，雖然犧牲了安全的距離。但維護簡單殺傷有效，刺進去就可以放出強大的瞬間能量衝擊。
除血河城帶出來的人以外，秦關給鬱三娘和申大星他們都裝備了能量武器，他們是心中有希望的人，隻有心中懷著希望，才能積極地影響其他人類，他們每人都相當於是一顆種子。
背包裏還有一輛戰車，幾個自動探測器，有一定戰鬥功能，也就是常說的狗。
秦關吩咐日夜兼程趕路，輪班休息，對於習慣高速的他來說，在星球表麵行駛幾天那是難以容忍的事，這點距離，在太空裏飛行連眨眼的時間都不夠。
他能感覺到，越來越靠近龍靈城了，與此同時他還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那種一直籠罩著他的無形保護“光環”，似乎已經消失不見。當天夜裏他們就遭到了戰魂小隊的襲擊，十個戰魂趁著殷紅的月色發起了突然的進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翻了幾輛運輸車，讓車隊陷入停頓，然後開始殺戮。
他們這裏全都是見慣生死的人類，有的在戰鬥中見慣生死，有的在躲藏中見慣生死，還有的在等待中見慣了生死，所以並未引起太大騷亂，秦關反擊命令一下達就立刻全部投入了戰鬥。
他們並不習慣這樣戰鬥，因為沒有真正經受過軍事訓練，但勝在他們肯聽話，在秦關的命令中，他們有條不紊地拿起武器，按照正確步驟開始還擊，哪怕身邊有同伴被撕得四分五裂也不能引起他們的動容，又不是沒見過。
當人類的火力組織起來的時候，戰魂小隊很快就遭到了壓製，特製的金屬彈頭讓他們的傷口難以愈合，並且在不斷腐蝕加大傷害，當他們劇烈掙紮的時候，就有人抵近用能量刺攻擊。能量刺的攻擊基本一擊見效，捅進去，然後能量從刺尖端爆發出來，戰魂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活力。
隻有十個戰魂，是一場小騷亂，但秦關卻損失了三百多個人，甚至在掌握優勢火力之時自身仍然有大量傷亡。
秦關意識到情況越來越嚴峻了，也許並沒有自己一開始想象的那麽簡單。
最根本的危機感來自於他的精神力場，原先他可以庇護隊伍最少不受低階幽魂族攻擊，但現在幾個戰魂都敢對他們發動進攻。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最讓他沒有安全感的是自己的精神力場居然失去了預警的能力，冥冥中在保護著他的那股力量仿佛反過來開始壓製他的精神力場。
不過那又怎麽樣，人類從來不缺少手段。
放狗前出，秦關命令繼續上路，兩個自動飛行偵察器低空飛在隊伍前麵，這會讓隊伍遭受襲擊的時候贏得寶貴的反應時間。突襲之所以恐怖，之所以能以弱勝強就在於突然性，絕大多數的損失來自於開始慌亂的時候，有時候隻需要很少的力量，就可以擊潰一支龐大的隊伍。
但是，減員依然還是擋不住地在繼續。
幽魂族的襲擊次數越來越多。他們離龍靈城越近，遭受的攻擊就越是激烈，但秦關的心也越來越堅定。龍靈城，那裏肯定有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對手越是阻擋。就越是意味著那裏的重要，但奇怪的是，仿佛幽魂族和他之間有一個無形的協定。你離龍靈城越遠，我們就越是躲著你走，可若是要靠近，就得拚命。
這是為什麽呢？打過去就知道為什麽了。
秦關是越阻擋越堅決，而其他人則是越來越麻木，在短短的時間裏，那些坐以待斃的人就形成了戰鬥的本能。戰鬥到來的時候他們基本是沒有思考的。麻木過後他們才開始思考。當他們適應這種戰鬥生活的時候。就有空開始思考了，現在的生活跟以前有什麽不一樣呢？
以前知道自己會那樣死，但死之前還可以過安逸的生活。
而現在同樣朝不保夕，每天卻是過度的緊張與疲勞，很顯然，除非能把這些怪物全都消滅光，否則他們是肯定戰死的。所有戰爭都一樣，撐不到戰爭結束的人肯定是戰死。更顯然的是，人類和怪物沒有妥協的餘地，而且人類沒有怪物那麽強大，剩下的，就是怎麽去選擇死亡。
終於，他們的抵觸情緒漸漸地爆發出來。
在秦關能遠遠望到龍靈城輪廓的時候，在秦關麵對著幽魂族大軍集結城下打算最後一擊的時候，血河城的那些人全體拋棄了武器，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反對繼續服從秦關的命令，這是他們習慣的方式。
而他們找來與秦關談判的人，就是天強的姐姐。
“他們……不想再戰鬥了，他們說，安逸地生活幾年，比勞累著去死強，現在他們就要回去，或者你把他們全都殺死，反正死是最終的結局，他們隻是不想活著這麽艱難。”
秦關盯著這個女人看，他剛才正在觀察幽魂族的集結情況，回過頭這邊人類已經站到他麵前。
“姐姐，你怎麽能這樣，是哥哥救了你，救了大家！”天強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姐姐看了看人群，沒說話，隻是把頭垂下去，天強還要再說什麽，被秦關抬手止住。
“世界上的事情，是沒有標準的，可人人的心裏卻有自己的標準，我把他們從血河城帶出來，到底是救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各人心裏當然會有自己的想法，你們是不是這樣想的？”秦關看著眾人，沒有人吭聲，但目光都很堅決，倘若這次秦關以死亡來威脅，那他們願意死。
“有沒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累你個十天半個月就明白了。”秦關笑著搖頭，然後又看著申大星和鬱三娘他們問道：“你們呢，前麵那些怪物集結了比我們多得多的數量，盡管沒有高階戰鬥單位出現，但已經不是你們可以抗衡的，情況就是這樣，你們還願不願意繼續上前送死呢？”
申大星倒是毫不猶豫：“我已經不想再過從前的生活，你的出現讓我們看見了希望，如果你也不行的話，那我願意死。”
秦關愣了愣，微微點頭：“希望，對，就是希望，有人受到一點點打擊就要死要活，有人卻承受著所有的痛苦繼續頑強地戰鬥，區別就是他們心中有沒有希望，我很想把希望傳達給你們，但現在看來並不是很成功，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你們擁有希望，一個人如果沒有希望的話，活不活都不是很重要的事了。”
“像這樣拚命，我不是第一次，如果這次僥幸還沒死的話，那也絕對不是最後一次，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深知對手的實力，其實我才是最看不到希望的人，但我的使命不是讓自己擁有希望，而是給別人創造出希望，哪怕我自己的命運確定了，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過這樣的生活，所以我努力去做，去爭取一個希望。”
秦關看著他們一個個木然的樣子，也不再執著，他把手高高舉起，然後指著龍靈城的方向。
“那裏，傳說是你們的神聖之地，在傳說中神會降臨，會解救你們於苦難之中，我在想到底是哪個神這麽腦殘，他救你們到底有什麽用？在幽魂族的淩辱和屠殺之下你們居然覺得很安逸，你們自己說說，你們要是活著對自己有什麽好處，對人類有什麽好處，對宇宙又有什麽好處？一點好處都沒有，那神為什麽要救你們，為了那不值錢的憐憫之心嗎？”
眾人在相互看著，或許在思考，自己活著到底有什麽好處，而鬱三娘和申大星一夥人都厭惡地看著他們，人類痛恨不爭氣的同類，更甚於厭惡凶殘的對手。
秦關又用手指天：“你們這是腐敗，真正的腐敗，文明的腐敗！優勝劣汰才能孕育出更優秀的種族文明，宇宙如果還讓你們活下去，那整個宇宙都會腐爛。”說著他又長長地出了口氣：“算了，你們就死遠一點吧，不要拖了整個文明的後腿，我現在就要進入你們的聖城去看一看，敵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我應該做的，那就是我的希望。”
他走向自己的戰車，天強要跟上，被他回身攔住。
“你就不要跟著來了，我們得留點希望，他們沒有希望，你就是希望，別任性，照我的話去做。”
天強也被他這副氣勢嚇到了，隻得乖乖點頭。
秦關一邊轉身一邊說：“我在最前麵，如果你們這輩子還想看到點什麽，就跟著來。”
戰車啟動，朝著遠方的城市輪廓進發，開進了霧靄中，也隻留下了一個輪廓，那麽孤單的輪廓。
申大星和鬱三娘他們在愣愣地相互看著，剛才秦關所發出的氣勢把他們也嚇到了，秦關怎麽說也是曾經統治一個星域的高位者，語氣中的那種自信與決然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好一陣之後，鬱三娘才掄了申大星一巴掌說：“還愣著幹什麽，從小聽過的傳說，我們馬上就能看見了。”
申大星猛然醒悟，大吼道：“天元落的兄弟們……還有西泉落的，趕緊上車，不快點就跟不上了，那些人不用去管他們，跟著天賜，我們要看看神到底是什麽樣的！”
天強倒是急了：“喂，帶上我！”
他姐姐趕緊攔住他：“你要去幹什麽？”
他轉過身，第一次很嚴肅地板著臉對姐姐說：“姐姐，不要攔我，這輩子我要去看看別人沒見過的東西，做別人做不到的事，秦關哥哥說過，那樣我會活得更長久，隻要還有一個人類活著的一天，我都會活著！”說罷，他一溜煙地躥上了一輛正在啟動的車。
又是一隊車輛駛進了霧靄之中，天強的姐姐眼眶開始濕潤，然後淚水順著臉頰淌下。
她回轉身，看著那群人，那群人表情都很僵硬，大家麵麵相覷，片刻之後，有人彎腰將地上的武器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