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umenides的誕生(6)
“不。”郭美然隱約猜到這張通知單所蘊藏的恐怖含義,她哭叫著乞求,“我
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這麽做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們……原諒我這一次吧…
…”
袁誌邦拉起郭美然的手,漠然地指了指羅飛:“你問問這位警官,法律會不會
原諒一個殺人之後但承諾會改正的凶犯?”
郭美然讀懂了對方的潛台詞,她已嚇得說不出話來,在一陣顫抖之後,她癱倒
在椅子上,一股冒著熱氣的**浸濕在她的**。
羅飛深深的吸了口氣,凝起自己的思緒,掙脫了袁誌邦對他思維的引導。
“eumenides?站在法律的對麵去懲罰罪惡。是的,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有過這
樣的幻想……可是——”他搖頭看著袁誌邦,“沒有哪個瘋子會把這種想法真正的
付諸於實踐!即便是我和孟芸創造了這個人物,當年我們也隻不過是互相鬥氣而搞
出了一些惡作劇,為此而殺人?我們根本想都沒想過。”
“你們沒想過,是因為你們從來沒有遇到過我所麵對的選擇!”袁誌邦提高了
語調,聲音變得更加刺耳,“是的,每個人都有瘋狂的想法,但隻有少數人變成了
瘋子。這不是因為大部分人更加清醒,隻是他們缺少能說服自己去發瘋的理由!可
是我,我卻有了足夠的理由……”
袁誌邦的聲音由激憤變得深沉,他的兩側眉角也耷拉了下來,然後他開始講述
那些發生在十八年前的,把他從正常人變成了瘋子的痛苦往事……
正如袁誌邦給慕劍雲指點的案情方向,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那件曾轟動省內警
界的“三一六販毒案”;同時也正如鄧驊向羅飛所暗示過的,很多人永遠也不會知
道這起案件到底有多“經典”。
鄧驊,當時名叫鄧玉龍,他剛剛二十來歲的年紀,但已經顯示出超出常人的思
維和膽略,而這兩點正是成大事者必備的素質。在“三一六販毒案”中,他將這倆
點素質發揮到了極致,同時也給自己贏得了豐厚的“收獲”。
當警方便衣包圍了交易現場之後,正是鄧玉龍挑起了警方和毒販之間的槍戰,
然後他做了兩件事情:第一,他從內部突然襲擊,將其他涉案毒販全部擊斃;第二,
他藏匿起了一半的毒品和毒資。
雖然鄧玉龍精心謀劃了此事,並自以為操作得滴水不漏,但他的此舉卻沒能瞞
過薛大林的眼睛。在案件告破後的第二天,薛大林將鄧玉龍叫到辦公室中進行責問。
然而或許是不願毀掉自己一手培養出的“金牌線人”,或許是不想讓自己的赫然戰
功蒙上陰影,最終這倆人間的交鋒卻走向了一個與預期相反的結果:鄧玉龍用自己
犀利的口舌說服了薛大林,後者放棄追查並接受了一半的贓款賄賂,同時鄧玉龍承
諾將私藏的毒品銷毀。
可是事情不但沒有因此結束,反而因為另外一個人的出現而變得更加複雜,這
個人便是在薛大林身邊擔任秘書的白霏霏。當時設備處剛剛從國外購買了一批監聽
設備,薛大林也領到了一台,平時便交給白霏霏保管。身為年輕人,白霏霏對這種
新奇的玩意當然很感興趣,便在辦公室裏試著玩了起來。所以當薛大林與鄧玉龍密
談的時候,白霏霏雖然不在場,但她卻通過打開的監聽設備了解到全部的過程,並
且這個過程還被錄製了下來。
白霏霏當年還是個實習生,思想單純,亦沒有過多的社會經驗。當她發現自己
崇拜的領導和英雄即將陷入一場非法的交易之時,她感到深深的焦急和憂慮。幾乎
未做過多的思考,她隨即便麵見了薛大林,坦白了自己竊聽之事,並苦勸對方懸崖
勒馬,千萬不可與鄧玉龍同流合汙。
薛大林被嚇了一跳,不得不耐下性子與白霏霏周旋,而後者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很快,薛大林便摸清了情況:白霏霏隻是一個人偷聽了這場談話,同時她也沒來得
及對其他人透露此事。於是薛大林看似接受了對方的規勸,他表示將把贓款和毒品
全部上交,並給鄧玉龍最嚴厲的內部懲罰。白霏霏感到由衷的高興,她甚至還主動
將那卷錄音資料交給了薛大林處理。
後來人已很難考證薛大林此刻的心路曆程。他是否經曆過痛苦的猶豫和掙紮?
或者鄧玉龍再次巧舌如簧般說服了他?總之,最終他選擇了一種令人痛心的方式來
化解自己所麵對的這場壓力:兩天之後的夜裏,白霏霏在下班的路上溺死於城郊的
一條小河中。
身為白霏霏的領導,薛大林“證實”了事發之前白霏霏因為戀愛挫折,正陷於
一種極不穩定的情緒之中,甚至多次在思想中出現過要“輕生”的苗頭。關於戀愛
挫折的說法亦得到了白霏霏同學的印證,於是白霏霏的死亡很快有了定性:因情感
問題導致的自殺。
世人都把譴責的矛頭對準了白霏霏的前男友——袁誌邦,隻有袁誌邦自己清楚
:他在這場事件中扮演著一個多麽委屈和痛苦的角色。
羅飛說得不錯,袁誌邦確實是一個很有女人緣的家夥,而他自己也願意和年輕
漂亮的女孩子交往。他的出發點並不下流,他是真的喜歡對方,愛對方,全心全意
的投入,全心全意的付出。不過他那時候也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處理感情還
難說成熟,因此便經曆了幾次分分合合,在如今的社會這也許並不算什麽,可是在
當年,在八十年代,這卻給小夥子帶來了非常惡劣的口碑。
袁誌邦和白霏霏的交往也經曆了從最初的甜蜜到後來的平淡,而性格上的衝突
此時便顯現出來。在幾次衝突和摩擦之後,袁誌邦提出了分手,雖然白霏霏心有不
甘,但最終還是麵對了這個現實。不過倆人並未因此而成為仇人,他們仍是很好的
朋友——不得不承認,袁誌邦有著某種獨特的魅力,女人即使得不到他,也仍然欣
賞他,信任他,甚至感激他,他們仍會保持著很好的交往。
所以,說白霏霏因感情挫折投河自盡,也許可以騙過其他所有人,但絕對騙不
過袁誌邦。更為關鍵的是,袁誌邦很容易便會想到白霏霏真正的死因。
白霏霏自以為說服了薛大林之後,她的心裏是非常高興的。當她想要分享這份
快樂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袁誌邦。她把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告訴了對方,而
袁誌邦當時也沒有將此事想得過於複雜。要知道,薛大林當時可是所有警校男生的
偶像,白霏霏能在懸崖邊上拯救了對方,袁誌邦甚至還感到過一絲的榮幸。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急轉直變。白霏霏莫名其妙地“溺水”身亡,而薛大林
則有意把責任引到了袁誌邦身上。別說袁誌邦本人是刑警專業最優秀的學員,就算
他是個傻子,也能洞悉這些事情背後的玄妙。
袁誌邦麵對著艱難的選擇,他該如何去處理這突然發生的變故?
雖然白霏霏其時已不再是袁誌邦的女友,當他卻誓言要為對方討回公道。這便
是袁誌邦對待女人的態度與風格:隻要他深愛過的女人,即使分手,但那些承諾過
的話語卻永遠不會失效。
袁誌邦說過,他會永遠保護白霏霏,如果有人欺負了她,他一定會為她出頭,
為她報仇。
他說過,他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該如何做到?
作為一名即將畢業的警校學員,袁誌邦首先想到的當然是正常的法律途徑。然
而事實是無奈的:唯一的證據,那卷錄音帶已經落入了對方的手中,而薛大林等人
相對於自己又占據了絕對的強勢地位。袁誌邦清楚的知道,在這條正常的途徑上,
他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獲勝的可能。
袁誌邦在痛苦和憤怒中掙紮,未來法律的捍衛者卻對法律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他看到了法律製裁不了的對手,也看到了世間仍有許多法律照耀不到的陰暗角落。
袁誌邦決不會放棄自己複仇的計劃,但他必須考慮其它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