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而言,中國周邊外交環境變化的主要動因有以下兩個方麵。
(一)中國崛起撬動地區戰略平衡點,引發國際與地區格局轉型
中國的快速和平崛起,成為近年國際格局轉型最主要的推動力量,也主導著國際戰略態勢變化的趨向。首先,在經濟層麵,據世界銀行2014年發布的研究報告顯示,按照購買力評價核算,中國已經超越美國成為世界上第一大經濟體。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發布的報告《全球趨勢2030》也認為,按照傳統的權力要素(GDP、人口、軍費、技術)來分析,中國將會在2030年左右超越美國,而按照新權力要素(GDP、人口、軍費、技術、教育、衛生、治理)來看,美國被中國超越的趨勢不會改變,時間可能延後到2040年左右。其次,在軍事方麵,近年中國的軍費開支連續保持較快增長態勢,軍事現代化進程獲得提速式發展。再次,在創新能力、全球競爭力方麵也獲得進步,例如,世界經濟論壇從製度、基礎設施、宏觀經濟環境、衛生與教育等指標對全球主要經濟體的全球競爭力進行了排名,2015年中國內地的競爭力水平位居28位(中國香港位列第7)。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康奈爾大學等機構發布的報告對世界各經濟體的創新能力進行量化分析,2015年中國的全球創新指數為47.47,位列全球第29位。最後,在規則製定與製度塑造方麵也可圈可點,如倡議組建了金磚國家開發銀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等一係列經濟性製度安排。
中國崛起是當今時代最突出的地緣政治事件,其所產生的外溢效應首先反映在對周邊國家與國際體係主導國家的影響上,一方麵,中國的快速崛起引發了地區戰略格局變動,中國周邊環境似乎出現了某種矛盾現象:中國與周邊鄰國的雙邊關係為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好時期,周邊國家繼續搭乘“中國發展快車”,分享發展紅利的戰略期望不僅未變,反而有所上升;但應對“中國崛起”的危機感、焦慮感和緊迫感同步上升,對華心態更趨敏感,疑慮與戒備、防範和牽製增多。另一方麵,中國崛起的影響已經超越區域層麵,而擴散至全球領域,國際戰略格局也因此而聯動,世界主要國際力量在體會中國崛起所帶來的機遇之時,或更多感受到來自中國崛起的戰略衝擊或壓力。但同時,中國民眾也認為近年來中國國際影響力獲得巨大提升,據2016年9月皮尤研究中心的民調反映:75%的中國受訪者認為,與10年前相比,中國在國際上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顯而易見,近年中國的快速崛起,已成為打破後“冷戰”國際格局與世界秩序戰略平衡的主因之一。
(二)全球和地區戰略性力量政策調整,中國周邊地區成大國競爭的重要舞台
中國周邊環境所發生的新變化因中國快速崛起而生,而他國對中國崛起的戰略應對則進一步影響和塑造了這一進程,故中國周邊環境變化是中國因素與外部因素互相作用的結果。這種外部因素除周邊國家因素之外,美國更是“功不可沒”。實際上,當前中美關係極為複雜,美國國內對華強硬派勢力進一步擴展,渲染中美“今夜就開戰”的觀點在美國頗有市場。美國著名智庫蘭德公司發布了一份研究報告《與中國開戰》,認為美中之間的“戰爭並非不可想象”,並詳細分析了戰爭的四種可能性,即短期低烈度、長期低烈度、短期高烈度、長期高烈度。報告結論認為,不論哪種情況,中國的損失比美國更大。種種現象表明,美國國內一些人對中國的戰略定位已由潛在、次要的競爭對手轉變成現實、主要的競爭對手。並且,這種競爭不僅表現在經濟層麵、意識形態領域,還延伸到規則製定(如亞投行的設立)、地區主導權之爭(如美國對亞洲新安全觀的解讀)等方麵。可以說,中美的戰略競爭已全麵鋪開。需要看到的是,除了中美兩國直接交鋒之外,美國還唆使其盟國或夥伴國對華發難,從而進一步使中國周邊環境複雜化。例如,在南海問題上,本來與該問題毫無關聯的歐洲國家(如英國)也紛紛發表宣言,表達關切。很顯然,美國戰略的轉變客觀上對中國的安全與發展帶來重大挑戰,而周邊國家便成為美國實現這一目標不可缺少的要素。
然而,需要看到的是,美國的這種如意算盤也麵臨著重要製約,主要包括以下幾個因素。
一是美國國內的經濟、財政狀況。目前來看,美國的經濟複蘇麵臨諸多不確定性,表現為經濟增速起伏不定:2016年第一、第二季度經濟增速(實際GDP)分別僅為0.8%與1.2%,這與2014年(1.6%與2.4%)、2015年(3.3%與3%)前兩季度經濟增長相差較大。這也使得美國的財政狀況並不樂觀。麵對財政吃緊的狀況,美國政府也試圖予以扭轉,例如大幅削減軍費。這雖然能夠緩解美國財政赤字奇高之憂,但對於美國在全球的行動能力將會造成影響。
二是世界其他地區的安全狀況。從本質上講,再平衡戰略是力量的重新配置,這種調整是存量調整,而非增量調整。如果世界上其他地區的安全狀況惡化,原先用於強化亞洲的美國力量將不得不削減。從這個角度來說,再平衡戰略對外部因素的依賴性極高。
三是亞洲區域內國家的態度。亞太再平衡戰略給亞洲區域內國家帶來了雙重心理反應:一方麵,它們歡迎美國介入亞洲事務,並將其視為平衡“中國崛起”的重要外部力量。當然,這主要是安全角度的考量。另一方麵,亞洲國家又需要保持並發展好與中國的關係,這不僅是希望享受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的紅利,而且也有地緣戰略的考慮:畢竟中國也是一個亞洲國家。
四是中國發展的狀態。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針對中國的意圖十分明顯,但中國的發展形態又是美國亞太戰略最重要的影響變量之一。從根本上來說,亞太再平衡戰略的目的是實現美國在亞洲的最大國家利益,這決定了美國在戰略推進中必須要處理好與中國的關係,從而也決定了美國在實施其亞太戰略的過程中必須要考慮到中國的戰略關切,必須要把握好“戰略防範”與“戰略接觸”之間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