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公主聞言,不禁怔了一怔。

原來,他並不像表麵上那麽無情。

一陣溫暖之感傳來,公主眼前浮現羅維怒氣衝衝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愧悔。

再怎麽說,自己畢竟是拆散他婚事的人,想要不恨,恐怕很難吧。

如果當時拒絕父皇的賜婚,也許他還會對自己像以前那般溫和,而不是如今這樣心懷怨恨,彼此說出狠話後,再不相見。

“殿下?”管錚見公主出了神,不禁出言提醒道。

公主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說道:“今日多謝你了,隻是以前好像從未聽他說起過你。”

管錚上前,將一封信交到公主手中。

“寧遠將軍說如果您不相信我,就把這個給您看。”

公主拆開信,果然是羅維熟悉的筆跡,簡單地寫著:“管錚是我派去保護你的人,希望你別那麽快就死了,平白給我添麻煩。”

公主不禁笑了笑,隻是笑容中有一份苦澀。

以後是要相互扶持走過一輩子的人,卻鬧到還未成婚就沒有好聲氣,她實在不願去想以後該怎麽辦。

勉強平靜下如潮的思緒,公主對管錚道:“我並非不相信你,隻是不知他從何時開始有暗衛了。”

“屬下本是羅家長老豢養的殺手。”管錚簡單地解釋道,“許多年前,寧遠將軍用五個銅板買屬下為他效力。”

“如此。”公主聽見五個銅板之言,嘴角微微一揚,覺得的確符合羅維的性子。

“你跟著我多久了?”公主問道。

管錚低頭道:“有一周了。”

“我的皇家暗衛竟絲毫沒察覺你的存在,看來我確然白養他們了。”公主揚眉說道。

“暗衛大人們十分盡忠職守。”管錚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隻是……”

他神色坦然地一笑,沒有說下去。

“看來寧遠將軍手下的確是有得力之人。”公主淡淡道,“如此多謝寧遠將軍了,你就跟著我罷。”

管錚低頭應喏,身形一隱,消失在黑暗中。

清平公主忍著雙足劇烈疼痛,站了起來。

“拓兒。”

她口中,緩緩念出了那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胞弟的小名。

一汪寒潭般的眸子裏,有什麽東西正在破碎。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皇姐……不客氣了。”

羅維跟著施小煙一行人一路走進深山,心思卻不自覺地轉到了別的地方,眼前倏地出現清平公主白得像雪一般的臉龐。

他有些惱怒,搖頭把她從腦海中趕了出去,也不知自己怎麽會想到她。

她現在應該安全得很吧,自己已經把管錚派了過去,除非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發生,否則她是絕然受不到傷害的。

羅維腦海中,浮現出一周多之前見到管錚的情形。

那時他還在永襄鎮的小客棧中住著,整天喝酒,那日晚上正在房中,一把冰涼的尖刃忽地架在了他脖子上。

“誰啊。”羅維懶洋洋地道,“想對小爺動手,是不是還嫩了點。”

“不許動,刺客。”身後人忍著笑說。

羅維猛地跳了起來,掙開刀尖,回頭看管錚:“是你!”

“我回來了,主上。”管錚單膝跪下說。

羅維二話不說,一掌拍了過去。

“我看看你這幾年學得怎麽樣!”

管錚迅速地擎起重弩,嗖嗖的輕響環繞周身,成千上百支孔雀綠尾羽的弩箭齊齊射向羅維,宛如孔雀開屏一般。

羅維身形一拔,逸出窗外,兩人隨即在落滿雪的屋頂上開始追逐,身影飄忽不定,擊落簌簌積雪。

最後,羅維一招火蓮真訣將管錚逼得無處可退,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羅維。

羅維手一翻,空中血紅蓮花消失,旋即笑道:“看來你拜了個好老師。”

“終究還是不及你。”管錚手一攤說道。

“你還想和我比?”羅維笑罵道,“反了天了!”

管錚像猴子般閑不住地跳來跳去,口中道:“不然怎麽保護你?”

“不用你保護。”羅維忽地頹了下來,歎道,“你回天都城,去清平公主身邊做暗衛吧。”

管錚瞪大了眼睛:“老大你沒事吧?人家是公主,暗衛都能繞天都城一圈!”

“沒有那麽誇張。”羅維沒好氣地道,“況且……我有些擔心她。”

管錚臉上,逐漸流露出從疑惑到恍然大悟最後到嘲笑的神情,讓羅維十分惱怒,恨不得再給他一發火蓮真訣。

“原來你真的要當駙馬了!”管錚撫掌大笑,“我隻當那些人騙我呢。”

“有什麽好笑?”羅維歎道。

“你不高興?”管錚睜大雙眼,“公主那麽美。”

“美也不能當飯吃。”羅維悶悶地說。

“總之,搞不懂你啊。”管錚側頭看著銀裝素裹的小鎮說道,“明明都做了準駙馬爺,卻要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害我一通好找。”

羅維板起臉:“別問了,趕緊回天都城去。”

“可是,咱倆剛見麵還不到一個小時啊。”管錚垮下臉說。

“你取向正常嗎?”羅維突然認真地問道。

收回思緒,羅維又看了一眼身邊施小煙,發現她正與屠、易二人說著話。

“施姑娘,咱們這番真要去捉那妖物?”屠超苦著臉說道。

“當然。”施小煙氣衝衝地說,“妖物本就為害人間,她又殺害了杭大哥,於公於私,我都一定要用我的亂花讓她形神俱滅!”

三人並未聽出施小煙說的是她而不是他。

橫豎“牧仲”聽不見,因此三人雖然明麵上告訴羅維說是要去追拿師弟,但交談時卻完全沒有避忌他。

羅維心中想道,為何他們好像對妖物十分深惡痛絕,非要趕盡殺絕的樣子?而大陸上的普通人,又好像對妖物之事一無所知,甚至連典籍中也沒有記載。

這其中,究竟有什麽樣的秘辛,羅維著實越來越好奇了。

而屠、易二人,愈發地愁眉苦臉,好像是去赴死一樣。

“你們真是孬種。”施小煙也發現了二人異樣,斥道,“還未見到那妖物,便自損銳氣。再給我出這副模樣,休怪我不客氣!”

二人隻得強打起精

神,繼續向前走去。

羅維在一處岔路停了下來,說道:“我與他就在這裏分道揚鑣了。”

施小煙看著岔路,寫道:“那你可看見他往哪條路上去了?”

羅維指了指其中一條。

四人便往那條路上走去,不知不覺進入了天武聖山較深處的山穀中。

“失敗了?”

臨江王回過身來,手中還提著蛐蛐籠,上一秒無憂無慮笑著的臉龐,頃刻間沉了下來。

雖然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但那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已經足以彰顯他的惱怒。

他麵前跪著兩個人,一穿白衣,一穿黑衣。

白衣的是姬子修,黑衣的是他手下秘密暗衛的首領,右肩還綁著繃帶,隱隱滲出血跡。

他首先看向了黑衣人,淡淡說道:“皇姐手下那些暗衛,你們都解決不掉?我養你們何用?”

黑衣人不敢抬頭,顫聲說道:“王爺,卑職們確然已經將公主手下暗衛全部殺死,隻是……不知從哪裏又出來一修煉武曲星力之人,十分厲害,數秒之內殺害我們幾名兄弟,另有許多人受了傷,連卑職也……”

“我不想聽解釋。”臨江王擺擺手說,“我仍然隻問你一句,我養你們何用?”

黑衣人渾身顫抖不敢言語,臨江王淡淡道:“來人。”

一名暗衛聞聲而入,臨江王道:“龍神衛三十人全數處死,換上新人,衛隊長頭顱懸掛暗衛營示眾。”

“諾。”暗衛答道。

“王爺!”黑衣人失聲叫道,聲音倉促得變了調。

臨江王負手,看著那名暗衛從懷中掏出短刀,幹脆利落地將黑衣人頭顱割下,鮮血流了一地。

“真是一群蠢貨,還髒了我的屋子。”臨江王皺眉,看向姬子修道,“讓姬大人笑話了。”

“無妨,無妨,臣不敢。”姬子修連忙答道。

“與我來書房說話。”臨江王一甩袖子,提起蛐蛐籠,跨過血跡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書房,姬子修向臨江王行了一禮,方才說道:“王爺,臣已查明,那救了公主之人,並不是公主手下暗衛。”

臨江王皺眉說道:“是什麽人?”

“臣已盡力追查,但那人除了在射殺暗衛時露了一麵之外,一直不見蹤跡,線索也十分的少。”姬子修俯首道,“臣隻能查到,他曾是羅氏長老羅義鳴豢養的殺手,六年前羅義鳴死亡後失蹤。臣推測,他是被寧遠將軍收納了。”

“那個羅義鳴,與寧遠將軍什麽關係?”臨江王立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是寧遠將軍的族叔伯。”姬子修答道。

臨江王眸光一沉,隨即問道:“他是怎麽死的?”

“這也正是臣要向您稟報的。”

姬子修沉聲道:“羅氏對外宣稱他暴病而亡,然而,臣私下拷問了幾名羅家族人,卻得到了相當不一樣的答案。”

臨江王神情一變,問道:“是什麽?”

“他是被當時年僅十二歲的寧遠將軍,聯手其父與其叔一同殺死,理由是意圖謀奪家主之位。”

姬子修靠近了臨江王,低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