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見靖王星力確然比自己強橫,而手中又有世間難得一見的星器,最重要的是,他早已習慣了這地宮中的冰冷星氣,自己卻要花費大半精力與這星氣對抗。

如此一來,正麵對敵的勝算幾乎為零。

當下他一邊運起了月力與地宮中冰冷星氣對抗,一邊便將剩餘的小半月力也調了起來,在地宮之中迅捷如風地奔跑。雖然隻能用上一小半月力,但由於他如今已經進階到玄星初階,倒也不比從前的速度差多少。

而反觀靖王,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小王爺,經曆過最多的也不過武場比試而已,並不曾像羅維那樣真刀真槍地與人搏過命。因此雖然占盡天時地利優勢,此時也隻能看著牧仲的身影遠去。

不過,靖王最終的目的並不在殺死他,所以也不急。這地宮中道路四通八達,極易迷路,其中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機關,這些,都是那小子不知道的。

如今靖王隻需優哉遊哉地避過機關,前往地宮深處拿到那浴火金凰羽,便大功告成。

當下他也運起了星力,疾速往前掠去。

羅維那頭,也正如靖王所想的那樣,立刻遇到了麻煩。

他並不知這地宮中有許多機關,而靖王在說話的時候,也留了一手,沒將此事告知他。他在轉向一條通道的時候,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一股更加濃鬱冰冷的星氣頓時彌漫開,卯足了勁向他皮膚裏鑽。

羅維立刻運起月力,但為時已晚,身體中隱藏的寒毒已經被喚醒,像一條毒蛇在四肢百骸遊走,如利刃般一刀刀割著他的血脈和骨髓。

他吃痛力泄,冰冷星氣隨之侵襲入體,立刻與寒毒混合在一塊,讓他痛不欲生,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這樣下去不行啊……他勉力地想站起來,豆大的冷汗不斷滴落在地上,身體仿佛有千斤重,眼前的世界開始有些模糊。

大殿之中,端坐的眾人神情各異。

盒子裏的千年浴火金凰羽,已經被拿了出來,用一根細細的絲線懸吊在大殿正中,如此所有人都能第一時間看到它的變化。

宣華夫人立在禦座之後,開始給皇帝捏肩膀,皇帝眯著雙眼一副享受的表情。

林郡公神情很複雜,他沒想到是這麽個比試法,原來皇宮地下深處竟然還有那樣一處所在,饒是他境界高深,也自覺有些抵禦不住,更不消提靖王與牧仲二人。

林郡公夫人臉色慘白,顯然還沒從方才的後遺症裏恢複過來。

林詩韻神情淡淡的,不時地瞥一眼林少艾,有心去和她說上兩句話,讓她寬心,無奈相距太遠。

林少艾的衣擺早被她雙手不自覺地揉搓了幾百遍,幸好她衣服是上等冰絲綃的料子,比最好的絲綢還要柔滑涼鬱百倍,毫不起褶。否則還不等靖王和牧仲二人從地宮中出來,這衣服就要先被揉成鹹菜了。

她用焦急的眼神看著懸掛大殿正中的浴火金凰羽,眼巴巴地盼著它趕快變色,又恐怕它會變成墨藍而不是銀白,一時間患得患失,不知該如何自處。

雖然牧仲這幾日看起來很輕鬆,但林少艾知道,他

實則並沒有十分的把握,甚至連五分也沒有。況且靖王狡獪,也不知會不會在那地宮中製造出什麽變故……

她簡直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能,親自下去看看才好。

林少艾瞬息百變的神情全被皇帝看在了眼裏,他覺得十分有趣,沒想到這個素來以驕傲冰冷跋扈聞名的騎都尉,也會有這樣的少女心。看來那個貌不驚人的小子有兩手啊……自己的堂弟這回是要吃鱉了,就算能娶到人,娶不到心可怎麽是好?

皇帝想到這裏,就看向了宣華夫人,覺得還是自己的老婆好。至少她一顆心全部係在自己身上,那種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宣華夫人手上動作停住了,看著皇帝熱切的眼神,輕聲嗔怪:“陛下。”

皇帝笑吟吟地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然後掀起她麵上輕紗,悄聲說道:“一會完事了看朕怎麽折騰你!”

宣華夫人俏臉唰地紅了,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若隱若現,但並不有損她美貌,反而襯出幾分別樣的嫵媚。

皇帝心神大動,忍不住便捏了捏她的手,宣華夫人隻是躲避。

林少艾看見兩人舉動,想起牧仲,不由得出神了。

“拒絕了?”

鍾玉微微皺眉,說:“既然不願意,何必把畫像送來。”

隨即他又不在意地說:“那父親再替我選一個便是。”

鍾將軍本以為兒子瞧定了那秦婉兒,因此向他說秦婉兒拒絕的時候,還頗費了一番心神,很委婉地說了出來,不料鍾玉似乎並不多麽介意的樣子,有些介意也隻是因為被拒了,感覺失了些顏麵。

鍾將軍準備好的安慰之詞就沒有說出口。

自從鍾玉長大成人之後,整個人越來越冷冽,殺伐果斷,雷厲風行。連一向嚴厲的鍾將軍,也不太敢用父親的威嚴管教於他,大有由他說了算的意思。

鍾將軍便說:“我瞧上的也不算,還是須合你眼緣才好。這樣罷,改日我從中選些好的,都請來府中做客,屆時你可眼見為實,看看哪個更合你心意。”

“如此就勞煩父親了。”鍾玉點頭。

鍾靈吃著飯也忍不住抬起頭看鍾玉,一臉驚詫。

不是一說到娶親就表情扭曲嗎,怎麽突然間轉了性子?

鍾玉哪裏敢看她,裝作沒注意到鍾靈瞪得溜圓的雙眸,低頭快速吃完了,就放了筷子。

鍾將軍也吃好了,站起來說:“我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就先不陪你們了。”

鍾靈將父親送出門外,屈膝行禮,待鍾將軍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後,再回頭一看,哪裏還有鍾玉的影子。

鍾靈大皺眉頭,毫不猶豫地拔足衝出門外。

太奇怪了,最近二哥不僅刻意避著她,還突然開口說要娶親,表情卻又不是真想娶親的樣子。她一定要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鍾靈很快看見了鍾玉掩在夜色中的身影,他走得極快,大有追不上之勢。鍾靈情急就大聲嚷了起來:“二哥,等等我!”

鍾玉假裝沒聽見,走得更快了。

“二哥,”鍾靈拔足往前追,為抄

近路,便走了灌木叢。不料地上有花匠為保持灌木叢整齊所係的繩索,鍾靈完全沒注意,一下子絆倒在地。

鍾玉隻聽一句“二哥”戛然而止,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頭查看。見鍾靈歪倒在灌木叢裏,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奔了過去扶她,問:“疼不疼?”

手一接觸到鍾靈,他又像觸電一樣縮了回去,隻是擔憂地看著她。

鍾靈忽然眨了眨眼睛,說:“不疼。”

說著,輕巧地蹦了起來,一下揪住鍾玉說:“抓到你了!”

鍾玉心中大為後悔,其實修星之人哪有這麽嬌貴,哪怕是在灌木叢裏打上幾十個滾,都不可能受傷。隻是他一時情急,下意識地把鍾靈當成了小時候那個體弱不能修星的小妹,才會亂了方寸。

他隻得垂下眼睛說:“我又不是強盜賊人,哪有抓到抓不到之理。”

鍾靈垮下臉說:“你最近總是這樣,冷冰冰的,不願與我多說兩句話。我哪裏惹到你了?”

鍾玉隻見她眉尖彎了下來,大眼睛裏全是悵然若失,雪白的臉頰好像比往日更尖削了,不由得心頭一熱,好像被什麽重重撞了一下。

他不由得放柔了聲音:“你不曾惹我,隻是我有些事情,沒想明白,因此沒有顧上與你說話。”

“什麽事情?”鍾靈仰起臉問道。

她純淨的臉頰像夜裏徐徐綻放的蓮花,恬靜而美好。

鍾玉寧死也不想打破這種純淨,他隻說:“是關於我的婚事。”

“我一猜就準!”鍾靈頓時又笑了,說道,“是不是父親逼著你成婚,但你又找不到心儀的對象,因此很苦惱?”

鍾玉默默地點了點頭。

“包在我身上。”鍾靈笑逐顏開,眉眼彎彎。

鍾玉不由得也勾了勾嘴角,心中想著,能這樣一直看著她笑,也很不錯吧。

“上次你與我說的事。”鍾靈忽然轉了話題,“怎麽之後一直也沒有動靜?”

鍾玉怔了怔,說:“他們失去了他的行蹤,一直尋不到,因此耽擱了這許久。”

“哦……”鍾靈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二哥你……沒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吧?”

鍾玉想也不想地說:“自然沒有,我國的未來駙馬竟然是個妖類,若是說出去,我都丟不起這個人。為了慶國的聲譽,隻好保守這個秘密了。”

鍾靈默默點頭,鍾玉瞥了她一眼,按捺住心神說:“但你也要按我教你的方法加緊修習,不管他的身份泄露不泄露,最終的目的總是要除掉他的。”

鍾靈嗯了一聲,垂下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眼中的情緒。

半晌忽然又問道:“我還不曾見過他們,上次你說,他們是什麽傳人?我沒記住。”

“九天。”鍾玉說,“是三千年前鎮妖之戰中成立的組織,傳至現在已經一百多代了。”

鍾靈點了點頭,心中卻在默默地轉著自己的念頭。她有些後悔上次那紙鶴放飛得太急,沒有把這九天之事也一並寫下告知羅維。為今之計,隻能等羅維不知何時回來,再找個機會告訴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