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不由露出不解的眼神,下意識地看向小艾,小艾對他微微點頭。

他想既然聽香水榭門主說有問題要問自己,那麽在她問完之前,在場的聽香水榭眾弟子應該不至於對小艾和夏魂發難,於是點了點頭,說道:“樂意之至。”

聽香水榭門主一聲不吭就往身後雕梁畫棟的大殿裏走,羅維跟在後麵,發現她周身星力波動得極其不穩定,似乎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情緒,不由心生警惕,手暗暗地按在了劍柄上。

而身後,眾弟子也果然如他所想,不敢輕舉妄動,除了一些開始搬運傷者之外,其餘人都站在原地,圍著小艾和夏魂,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小艾漂亮的眼睛閃了閃,鎮定地與她們搭起話來,開始詢問有關襄音以及阿瑤的一切。

這邊廂,羅維跟在聽香水榭門主身後走進了空無一人的大殿。羅維雙腳剛踏進殿門,聽香水榭門主寬大的衣袖一揮,帶起一陣狂風,把殿門“砰”地關上了。

羅維感應到那股狂風中帶著的濃鬱威壓,心中噔地一跳,下意識地調起了月力,警惕地盯著她。

聽香水榭門主轉過身來看著他。

眼中的情緒已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冰冷,看得羅維心中更加警鈴大作。

“衛蘅是你什麽人?”她突然開口說道。

羅維一怔:“誰?”

“衛蘅。”聽香水榭門主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兩個字,豔麗的臉上全是厭惡和仇視。

羅維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然而隨即又意識到,也許自己可能是聽說過。但他不能確定究竟是不是,於是回答道:“在下不認識名為衛蘅之人。”

這句話仿若一條導火索,瞬間引燃了麵前女人的爆點。她強裝的平靜霎時間消失了,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你,說什麽?”

“在下確實不認識名為衛蘅之人。”羅維眨著眼睛。

“你怎麽可能不認識?”麵前女人的麵容在極端的怒氣中微微扭曲,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怎麽可能不認識?你明明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羅維心中一跳,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曾經在天蒼宗宗主口中聽說了一個叫“阿蘅”的女人,她也說自己和阿蘅長得一模一樣,看來衛蘅就是阿蘅的全名了。

羅維心中想著,臉上卻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說:“請門主莫要為難在下,在下的確不認識衛蘅。”

“不可能。”聽香水榭門主有些神經質地搖頭,打量著羅維臉龐:“這眼睛,這鼻子,這下巴,哪一件不是她的?連笑起來也和她一模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竟然擠出一個笑容來:“你與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衛蘅的兒子?老實回答,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羅維哪敢信她這句話,單看她初見自己時的眼神,就知道她和衛蘅之間不是有血海深仇就是有血海深仇。況且他也不確定這個衛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親。

於是他想了一想,答道:“在下母親早亡,並不姓衛,請門主莫為難在下了,在下此次前來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料聽香水榭門主壓根不聽他說話,隻是不斷地搖著頭,用刻骨的厭惡仇視目光盯著他,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知道你是衛蘅的兒子,隻不過存心騙我罷了。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兒子,她可不是也把我騙得好苦?”

羅維聽這話不對味,該不會這門主竟然是個百合吧?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雖然在下不是……不過也實在好奇,這衛蘅究竟哪裏得罪了門主?”

聽香水榭門主冷笑:“你不知道?你可不就是她和趙均造出來的孽種麽?”

羅維瞳孔猛地縮緊。他這下是真真正正地吃驚了。

趙均是誰?

慶國皇帝,清平公主的親爹,他不得不麵對的未來嶽丈!

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下意識地反駁:“別胡說八道,他們會有什麽關係?”

聽香水榭門主聞言狂笑,笑聲回**在偌大的空****大殿中,卻無法從窗戶中傳出去分毫。

“你承認了!”她仿若發狂似的說,“你承認了!你就是衛蘅的兒子,否則為什麽要問我他們會有什麽關係?”

羅維顧不上辯解,向前一步,猛地抓住聽香水榭門主的衣服:“你說那句話,究竟是為了騙我承認,還是真有其事?”

聽香水榭門主卻不答,周身星力猛地散開,仿若一道實體牆壁一般震開了羅維。他站立不穩,後退幾步,手撫上了胸口,嘴角竟然流出鮮血來。

羅維不由怒視聽香水榭門主,雙眼霎時間亮得驚人,像要噴出火來。

“別用那雙眼睛看著我。”聽香水榭門主冷笑著說,“這是衛蘅的眼睛,化成灰我都記得!她就是用這雙眼睛看著我,告訴我我們永遠是好姐妹,也是用這雙眼睛看著我,告訴我對不起她愛上趙均了!”

羅維腦袋十分混亂,丹田中月力一陣一陣地攪動,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十分難受,幾欲再次嘔出血來。他強撐著說:“那是你們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是,和你有什麽關係?”聽香水榭門主略略冷靜了些許,看著他的眼神卻愈加冷得刻骨,讓羅維倏地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想動,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失去了全身的氣力。

“生為孽種也不是你能選擇的,不過,誰叫你倒黴呢……”

“呢”字還沒說完,羅維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陰森潮濕的地牢裏,手腳被縛住,身邊有一大團黑影在默默地蠕動。

他先是眉頭一皺,喝道:“誰?”

然後那團黑影就抬頭默默地看他,金色眼睛在極其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光芒,羅維鬆了口氣:“夏魂,沒事別嚇我好麽?”

“好麽。”夏魂默默地學他說話。

羅維歎了口氣,腦袋漸漸從昏迷中

清醒起來,開始理清一團亂麻的思緒。

“小艾呢?”他首先問夏魂。

“關,不,一起。”夏魂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沒和我們關在一起?”羅維翻譯道。

夏魂點頭,金色的眼睛閃爍著。

“謝謝。”羅維說,“你睡吧。”

夏魂身子往旁邊一傾,直直地倒在地上,竟然真的睡著了。

羅維在夏魂均勻的呼吸聲中開始思考。

“你可不就是她和趙均造出來的孽種麽?”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中縈繞。他對孽種這個侮辱性的稱呼沒有任何感悟,但他在意的卻是這句話中所涵蓋的事實。

如果衛蘅是自己的母親,那自己……該不會是……慶國皇帝……的兒子吧?

羅維一想想就渾身發冷,自己的親爹難道不是羅仲麽?為什麽竟然會和皇帝扯上關係?

不可能……羅維猛然想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皇帝不會讓自己和清平公主定下婚約,除非他是傻子。

衛蘅,衛蘅……羅維嘴裏念叨著這個名字,努力想確定這具身體裏的記憶裏到底有沒有這個名字的蹤跡,但卻一無所獲。

他頭疼地扶額。衛蘅同學,你到底惹了多少麻煩啊,從慶國一直到西極,哪裏都有你惹下的事,現在竟然要讓老子來一個一個地解決!

他拿出收在身邊的母親畫像,用地牢中的積水照著自己的臉,仔細比對,兩張麵容慢慢地重合在一起。發現自己確實是越來越像她了,就如聽香水榭門主所說,眼睛,鼻子,下巴,笑容,都十分相似。

眼前浮現出夢中那個舉著掃帚追打自己的美貌女子,羅維突然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也許那個被世人屢屢提起的叫衛蘅的女子,真的是她,自己的母親。

那聽香水榭門主那句話應該怎麽理解呢?羅維突然想到羅仲對自己發自心底的疼愛,又想到自己初進羅家時還做過滴血認親。他是自己的父親,絕對錯不了。

那麽,聽香水榭門主那句話,要不就是她在誑自己,要不就是她弄錯了。

心神乍定,羅維總算鬆了一口氣。隻是心中還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也不知究竟從何而來。

他轉而想到阿瑤。她竟然會在這裏,確實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畢竟也是曾經的西極女皇,竟然會在這裏做一個小小的普通弟子,並且還對門主如此畏懼,這究竟是為什麽?

也許她是為了生計……羅維想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但無論如何也說不通。她既然要離開皇宮,一定是帶足了銀子,不可能這麽快就沒錢花的。

他總覺得,也許阿瑤出現在這裏,與襄音那封信有著某種聯係,但也隻能想到這裏,再想下去,便覺得眼前有一層厚重的迷霧,無論如何也撥不開了。

他歎了口氣,收起思緒,試著掙了掙手腳,但那星力繩索十分牢固。他便學著夏魂的樣子,身體往旁邊一傾,直直地倒在地上,竟然也很快睡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