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羅維大腦中有些迷茫起來。他止不住地想,我剛才在念些什麽?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他迷茫地看向四周,然後又把視線投向了麵前的淡紅色煙霧。

一個小聲音在他腦海裏說:“對的!你就是要去那煙霧裏……快去!”

“是嗎?”羅維疑惑地反問,與生俱來的謹慎性格讓他邁不出這一步,在原地猶豫地徘徊,卻又想不起自己剛才幹了些什麽。

半晌,他突然一個激靈:“是啊,我是要去煙霧裏!”

他抬起腳,走進煙霧裏,被一片淡紅色包圍,煙霧很長,似乎沒有盡頭,羅維隱隱覺得,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駐足不前,腦海中一片紛雜。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沒有什麽可牽掛的……

這樣的念頭突然在腦海中轉了起來,羅維疑惑地抬手揉揉太陽穴,從來沒有什麽?

他不禁陷入了下意識的思考和回憶中。

不對……不能回憶!

腦海裏嗡嗡作響,許多聲音紛繁複雜地交錯在一起,音量越來越大,讓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從來沒有……想不起來了……牽掛?牽掛什麽……

腦海中的聲音越來越響,他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耳鳴了,腦子裏像紮進了千萬根針一樣難受。

忽然間,所有聲音都停止了。

眼前一片清明,淡紅色煙霧消失不見了,入眼的是一片黑色焦土,遠處隱隱有著火光和宏偉的廢墟。

這是……鬼界嗎?

謝宛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見他出現,不禁鬆了一口氣,但眼神裏依然閃爍著擔心。他上來問羅維道:“你……你還記得不記得?”

“記得什麽?”羅維不由迷惘地反問,腦袋裏像塞了一團漿糊。

謝宛不由語塞:“這……我好像也……記不起來了啊?”

羅維喘著氣說:“先歇會兒。”

兩人各自一屁股坐在地上。羅維見這地麵全是黑黑的焦土,似乎還閃爍著點點火星,知道必然是很燙的,但管它呢,反正已經死了,也覺察不出燙不燙。

還沒坐上十秒鍾,羅維就一拍腦袋喊了起來:“靠,想起來了!”

他連忙給謝宛解除水木鏡心術,把深埋謝宛心底的摘星又重新挖了出來。

謝宛睜開雙眼,神情鬆弛下來:“萬幸萬幸,沒真的忘記。”

羅維也鬆了口氣。

謝宛說:“剛才我就覺得應該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一直怕真的就這樣忘記了。”

羅維笑問:“那我說不是什麽大事,你為什麽一副信以為真的樣子?”

謝宛抓抓頭發說:“我……這不是怕你心裏有負擔麽?”

羅維正欲再說什麽,一個盛氣淩人的聲音在身邊響了起來:“哪兒來的新鬼,在這沒形沒狀的,見到本大人也不行禮!”

羅維和謝宛不由得都是一怔。怔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這自稱“大人”的聲音十分清脆,明顯來自於一個年齡還不大的小姑娘。

兩人不禁都扭頭看去,見身邊站了兩個身量不高的身影,一男一女,都穿著黑白相間的衣服,帶著對他

們本身而言明顯太高的帽子。

不同的是,其中十二三歲的少年帶的是黑帽子,身上衣服也是黑色調居多,而他旁邊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帶著白帽子,衣服也以白色為主。

一對少年少女額頭上都有著鮮紅的鎖鏈形狀印記,印記中間鑲著一顆血紅色的紅寶石。襯著他們本就已經十分俊俏的臉蛋,更顯得鮮豔奪目。羅維在人間不是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孩子,但眼前這兩個,明顯比羅維以往見過的那些,多了些妖邪之美。

小姑娘皺起眉頭說:“好大膽子,竟敢盯著本大人的臉看?當心本大人把你們發配畜生道。”

“呃,安安……”少年輕輕拉了拉小姑娘的衣袖,“那個……好像六道是不能亂發配的吧?”

被喚作安安的小姑娘反手就甩開了少年的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唉呀,我真的要被你氣死了,你看不出我是嚇唬他們的嗎?這一說出來,還怎麽嚇他們?”

“呃,對不起。”少年好聲好氣地說。

安安餘怒未消,用手抓住自己的袖子:“你別碰我。”

“我……”少年俊俏的臉蛋上浮現出可憐巴巴的神情,那情態,恐怕所有看見的人都不會忍心。然而安安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怒瞪著羅維和謝宛二人,要他們行禮。

“那個。”謝宛忍不住問,“你們是誰?”

安安聞言勃然大怒:“你竟然問我們是誰!”

她顫抖著嘴唇說不下去了,手無力地揮了幾下,捂住心口,好像受到了非常沉重的打擊。隻不過由她一個小小的人兒做出來,這神態也顯得有些好笑,羅維不禁彎了彎嘴角。

安安一見羅維笑了,更加憤怒,連頭上的白帽子也好像要被頭發頂起來了。她狠狠地瞪了羅維一眼,說道:“竟敢嘲笑本大人,走著瞧!”

說著,拂袖而去。

“呃,安安……”少年想追上去,然而安安的身影隻是閃了幾閃就不見了。

少年隻好回過頭來看著羅維和謝宛二人。他臉上猶帶著剛才那可憐巴巴的神情,清澈的眼睛裏好像盛著一汪淚水,使勁眨了眨眼睛才咽下去,柔聲柔氣地說:“對不起,安安她就是那個脾氣,我代她向你道歉……呃!別揪,別揪!”

少年很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耳朵就像是被人揪住一樣,被不停地往外拉,然而他身邊卻什麽人也沒有。少年嘶嘶直吸涼氣,帶著哭腔說:“安安,安安,我錯了,別揪我呀。”

空氣中傳來安安清脆的聲音:“範久久,你再在別人麵前說我壞話,我就把你耳朵揪下來!”

少年連聲賠罪,片刻才放開了自己的耳朵,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羅維和謝宛早就看得呆住,兩雙眼睛機械地眨了幾下。

謝宛幹咳一聲,用一副哄小孩的語氣說:“這個……你叫範久久?”

少年沒精打采地垂著腦袋,頭上的黑帽子差點掉下來,又被他及時地扶正了:“對啊,我叫範久久,她叫謝安安。”

“唔,是這樣啊……你們是……來玩的嗎?”謝宛很沒有底氣地說,實則心裏也覺得小孩子好像是不應該上鬼界來玩的。

範久久驚詫地抬起頭:“當

然不是啦!你們真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們應該知道……嗎?”謝宛的聲音愈發沒有底氣。

少年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連帶著黑帽子兩邊的帽穗也有節奏地搖來晃去。他睜大了小鹿一般清澈而濕漉漉的眼睛:“不可能啊,小時候沒有人拿我們的名號嚇唬過你們?”

謝宛越聽越糊塗:“你們的名號……是什麽?”

羅維突然大喊一聲:“啊!”

謝宛和範久久齊齊嚇了一跳,看向羅維。羅維哆哆嗦嗦地指著範久久:“難道你們就是……你們就是……你們就是……”

範久久像做錯事一樣垂下頭:“呃,我們就是黑白無常。”

謝宛不由大驚失色。

羅維有氣無力地說:“黑白無常一直是像你們這樣的嗎?”

範久久用手指點著下巴,雙眼望天:“唔……以前好像是兩個很凶的大叔,白無常還老是把長長的紅舌頭伸出來,好可怕!後來他們說老啦,做不動事了,就換了我們……”

“這麽說你是黑無常,安安是白無常。”羅維下結論說。

範久久乖乖地點頭。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謝宛小聲問羅維。

羅維指了指範久久頭上的黑帽子。謝宛這才發現長長的黑帽子上有一排豎著的字:“你也來了。”

羅維說:“我一直在想,這四個字怎麽這麽眼熟……方才才想起來,不就是傳說中黑白無常帽子上的字麽?”

謝宛恍然大悟,然而隨後又提出了一個新的疑問:“但我記得‘你也來了’是白無常帽子上的字,黑無常應該是‘正在捉你’。”

“啊,你這麽清楚?”羅維瞪大眼睛。

謝宛篤定地點頭,說:“小時候爹爹阿娘都拿黑白無常嚇唬我們,隻要不聽話就會被捉去!說得繪聲繪色……我肯定不會記錯的。”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安安覺得‘正在捉你’比較威風,就和我換了。”範久久柔聲柔氣地說。

羅維和謝宛不由麵麵相覷。

羅維這才想了起來,原本見到黑白無常應該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但活生生被自己和謝宛兩個弄成了學術討論。

眼下謝安安不在,範久久似乎頗為弱氣,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羅維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那個……你是要帶我們去見閻王或者什麽的嗎?”

範久久反應過來:“閻王?什麽東西啊?”

羅維險些跌倒。我靠,你們不是黑白無常麽?羅維在心裏說,雖然不論是黑白無常還是閻王,都很扯淡,但你都說你們是黑白無常了,我才說出閻王二字的,然後你現在問我閻王是什麽東西?

他頓時有一種被騙了的憤怒感,但卻無處發作,隻好問範久久:“那我們現在該去哪裏?”

範久久望了望羅維和謝宛身後的鬼界入口:“你們是剛從三界台過來的吧?”

羅維和謝宛一齊點頭。

“一切往事,皆為障孽。”範久久像個小大人一般地歎道,然後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方向,“沿著這裏一直走,會有人告訴你們該怎麽做的。”

說罷,他也像謝安安一樣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