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什麽?”羅維問道。

“你的選拔大會啊。”謝宛懶洋洋地笑道。

“我不用任何人幫忙。”羅維的第一反應。

“那你想在外院再荒廢三年嗎?”謝宛的反應也很快。

羅維不說話了,的確外院的資源貧乏得可憐,並且人數眾多,攤到每個人頭上就隻有那比針尖還小的一小點而已。這裏的每個人都深知自己資質不是上等,也對這樣的待遇沒有多少怨言,但羅維不是一個輕易認命的人。

但他也不是一個輕易承認自己需要依靠別人的人。

“不用了。”他還是拒絕。

“你的自尊心未免太強了。”謝宛搖頭。

說著,謝宛背過身:“先走了,後會有期。”

身影奇跡般消失在空氣裏。

他到底是來幹嘛的?羅維怔了一分鍾,然後搖搖頭,把這件事拋之腦後,繼續自己一貫的生活。

十日之後的選拔大會,即將如期來到了。

三年一次的選拔,主旨在於從外院的茫茫“雜草”中選出少數被遺漏的有天分者,進入司家內院,享受比外院多數十倍的修煉資源。對於外院掙紮求生的十萬人而言,這無異於是天賜的大好良機,做夢都念念不忘的好事。如果再撞了大運,從內院進入聖堂,被賜予“司”姓,進入司家核心,被普通人呼為“大人”,那無異於一飛衝天,是外院許多人這一輩子最渺茫也最遙遠的目標了。

進入聖堂的機會可謂屈指可數,百年間不過幾人而已。而每三年中,能成功由外院進入內院的人也不過最多五十人而已,而由於外院人口基數過於龐大,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平等參與選拔的機會,隻有小部分平時資質較佳的人,在選拔的前一天,房門上會被貼一張大紅色紙條,以表示其擁有了參加選拔的機會。

羅維在選拔大會前一晚深夜回到住處,一排排的簡陋房門緊閉,不遠處有人正在歡呼慶祝自己拿到了紅紙條。羅維的房門上當然是什麽都沒有,他開門進屋,順手將房門落鎖。

雖然沒有資格,但明天的選拔大會將會占用整個外院的修煉場地,並且選拔的過程也頗有些參考價值,他心中盤算著明天還是去大會現場看看。

“眼下我能幫你,你要不要?”耳邊響起謝宛的話語。其實多少有點後悔吧,他說能幫忙,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哪種程度的幫忙,但一張紅紙條也許總是可以的,那多少代表著一個機會……就這麽拒絕了,還是有些可惜的。

但是,就算有了機會,自己真能那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躺在**想著,慢慢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外院廣場上人聲鼎沸,所有人都在等待選拔大會的正式開始。白得耀眼的光源籠罩了整個會場,照得亮如白晝。即使是永遠黑夜的妖界,人們也並未放棄對於光明和溫暖的追求。

擁有入場資格的人自然摩拳擦掌,就連沒有資

格的,也都是帶著既羨慕又向往的神情,等著看今年會有哪些幸運兒。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在這些幸運兒進入內院之前和他們攀上關係,那就更好了。

羅維自己找了個並不顯眼、但又能看清場中選拔的地方。那天司樂來找他的事顯然被傳開了,附近的人都用既不屑卻又嫉恨的眼神看著他,有幾個人一反常態湊上來想和他搭話,但都被他搖搖頭避開了。

“不就是個啞巴白癡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他聽見幾人在背後氣衝衝地誹謗著自己。

一般來說,司家外院的選拔,對司家核心而言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因為他們太高高在上了,連內院的人都懶得看幾眼。不過,即使如此,每次的選拔大會,司家核心還是會有人前來主持,以確保秩序不亂。

三年前的那場選拔,由司家聖堂前來主持的人,正是那位前不久還出現在外院的司樂大人。當時,她清秀的麵容和沉靜的茶色眼睛,成了外院許多人心目中最念念不忘的東西,那是一種本能性的對於強者和力量的向往。更有許多人把這種向往化為更直接的東西,把司樂姣好的臉和包裹在黑鬥篷裏的修長身材作為夜裏意**的對象,司樂隻怕是一點也不知道,而羅維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她。

上次見麵時,司樂並未主動提起這次選拔的事情,看來這次來的人不是她。羅維正想到這裏,眾人簇擁著一名穿黑色鬥篷的少年走進會場。

“這次從聖堂來的主持者,司言大人。”羅維聽見有人在不遠處小聲說道。

司言長得清秀卻冷峻,臉上一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神情,在看台中心的位置坐下。

說是主持者,其實也不過是用來鎮場的一尊菩薩而已,並不指望他真的主持。真正的主持者,還是平時外院的管事。

參與選拔者魚貫由場地一側進入,依次把手放在一尊石像上以測試天賦高低。羅維看見看台上的司言打了好幾個哈欠,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他不由覺得很好笑,原來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也有最普通人的模樣,其實這種形式的選拔確實夠無聊的。

時間慢慢過去,場地一側等待測試的人慢慢減少著,而另一側未通過測試的人,則漸漸多了起來。眾人臉上神情各異,有不甘的,有流淚的,但更多的是木然,似乎早已料到了一般。畢竟,不到千分之一的幾率,誰能斷定自己就會是那個幸運兒呢?都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而已。

羅維把目光投向看台,突然見一侍從模樣的人快步從看台後的陰影裏走出來,神色慌張,俯身悄悄對已經看得不耐煩的司言說了句話。

羅維的聽力一直不算太好,在能人輩出的妖界,至多隻能算個下等水準,他曾悄悄請人檢查過自己的耳朵,得出的結論是耳朵受過損傷,他便也釋然。但與之相對的是,他的視力卻異乎尋常的敏銳,周圍人幾乎沒有能比過他的。在這樣的距離,妖界也許會有人能聽清那侍

從究竟和司言說了什麽,但他羅維絕對聽不清,而相對的,也許其他人看不清他們的口型,但羅維卻看清了。

那侍從說的是:“司言大人,那位……堅持要來,您看怎麽辦?”

隨後司言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又仿佛意識到不妥,馬上坐了回去。他神色莫名地竟然有些驚恐,快速張口說道:“在哪裏?有沒有人攔著?”

羅維看得熱鬧,心中不由猜測究竟是什麽樣的大人物“堅持要來”,居然令出身於司家聖堂的司言大驚失色?

侍從又緊接著說:“沒有人攔得住,請您恕罪,屬下們……”

話還沒說完,兩人都同時愣住了,目光慢慢投向一邊。

隨著他們的目光,一個身影急匆匆地從看台後的陰影裏走出來,穿的是司家聖堂的“大人們”常穿的純黑色連帽鬥篷,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臉,隻露出一抹雪白尖削的下巴。看這下巴和那明顯玲瓏有致的身形,這應該是個女子。

司言和那侍從一見此人出現,皆大吃一驚,侍從當即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司言竟然也驀地站了起來,一副也要下跪的架勢。

黑衣女子把手一抬,製止了司言的行動,同時嘴唇翕動,簡短地說了句話。由於隻看到她的側麵,羅維看不出她說的究竟是什麽,隻看到司言神情一滯,深深低頭,然後坐了下去。

而黑衣女子抬手的瞬間,衣袖滑落下來,羅維看見她手腕上係著一條月白色的綢帶,在風中飄飄****,但很快就被她收回衣袖中。

隻是一瞬間的閃過,那條月白色綢帶卻仿佛火烙般印在了他心上。他驟然間感到一陣由大腦中心傳來的劇痛,眼前如有萬朵火花閃過,險些支持不住坐在地上。

怎麽回事……他用力揉了揉額頭,又抬頭去看看台。黑衣女子已經繞過司言在看台另一側坐了下來,看台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出現,露出不解神情,但在司言神情嚴厲地斥責了兩句之後也就不敢說話了。

女子落座後沒有摘下帽子,臉一直望著在場中紛亂的人群,似乎尋找著什麽,嫣紅的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細白如編貝的牙齒咬得下唇發白。

看到她下意識咬嘴唇的動作,羅維的頭又疼了起來,隻得把目光移開不看她。在不知多久的混混沌沌之後,思維總算又逐漸明晰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看台。

看台上黑衣女子依舊沒有露出麵容,靜靜地看著場中的人群,嘴唇咬了又咬。

司言一直不停地轉頭看她,如坐針氈的樣子。最後似乎終於忍不住了,揮手叫過一名外院管事,令其俯身下來,悄聲問話。

簡短的對話過後,司言點頭表示知道了,管事退下,司言起身走到黑衣女子旁邊,猶豫再三,俯身下去說話。

他隻說了三個字,羅維看口型看得分明,說的是:“沒有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