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鍾劍見狀,不由得十分焦急。

“盟主!”他迅速說道,“此番被他跑了,待他進了吏部,被授予官職,要再對他不利就難了。”

盟主揮揮手。

“我改主意了。”他說,“我倒要看看,這個小子究竟能繼承他母親幾分。”

鍾劍顯得十分憂慮。

“可他活著,始終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他猶豫著說,“並且衛夫人舊部……”

“不必管。”

盟主揮揮手,轉身離去。

聲音裏,透著十足的自負。

山下,羅維確信脫險後,精疲力盡地滾倒在地上,咬牙拔下身上殘餘的箭頭。

手中握著的六壬石,內核已經由濃鬱的藍色再次變回白色,仿佛能量被提取一空似的。

他心中明白,此番是這小石頭救了自己一命,沒想到它的作用更甚於傳說中。

“昌若,謝謝你了啊。”他在心中對杳無音訊的昌若道,“這個東西,我就先借用一下,等見麵再給你。”

把六壬石收了起來,羅維仔細地檢查從身上拔出的箭頭,並未發現任何標記,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的箭矢。

看來,不管自己死沒死,對方是打定主意不泄露身份了。

這樣做的原因,必然不是怕尋仇,他們隨便派出一隊蒙麵人就如此厲害,壓根用不著顧慮什麽。

那麽,也或許他們隻是習慣性低調而已。

此外,還有一個可能……他們愛惜名聲,不願被世人知道他們會截殺一名定南書院畢業生、未來的慶國新晉官員。

“可是,我跟這樣的組織結過仇嗎?”

羅維抓著頭發自語,一頭霧水。

他恐怕對方追來,不敢逗留,忍著痛楚,化身為牧仲,一瘸一拐地向城門之內走去。

回到醫館之中,關上內室門,簡單處理了傷口。叫來雲過,囑咐他去月神殿,安排人打探消息,調查天都城之內所有規模稍大的宗派和組織。

他知道蒙麵人不一定從天都城而來,但人力有限,隻能先從這裏查起。

他本想告訴雲過自己恢複了聽力,不用在紙上寫字了。但轉念一想,也許讓世人知道自己是個雙耳失聰的神醫,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效果。

於是,一時間玩心大起,用手撐著下巴,笑嗬嗬地看雲過在紙上寫字。

最後,甚至還告訴他,不用對外隱瞞自己雙耳失聰之事了。

雲過一頭霧水地出去了。

羅維恢複本來模樣,休養了幾天,便回到羅府中。

羅仲見兒子恢複聽覺,十分高興。又聽說羅維被朝廷記名待用,更是喜得說不出話來。

隔了半天,隻憋出一句:“格老子的,這下看老四還有什麽話說!”

羅維納悶,怎麽一下子扯到羅季身上去了?

詢問之後,才知道,羅季花了十萬兩銀子給兒子羅進捐了個八品渭陽通判的虛銜,連個實官職也沒有,更沒去上任,但父子二人卻是高興得很,成天在家中宣稱自家出了個官老爺,明裏暗裏嘲諷還在讀書的羅維,讓羅仲氣得說不出話。

羅維聽後,頓覺荒唐,隻搖搖頭,

當做笑談。

羅仲憤憤不平道:“老四還說有了這個官職,那秦家小姐說不定會改變心意,他家羅進的婚事也算是有眉目了。又拿鍾家之事嘲笑於你,我說去年那小姑娘還上咱們家來找你呢,他們壓根不信。”

羅維笑道:“要他們信做什麽?”

羅仲撓撓頭道:“那倒也是,隻是看不慣老四的囂張氣焰。”

“別管他們了。”羅維道,“眼下有件事才是正經,鍾家是否找你結盟了?”

羅仲猶猶豫豫地點頭道:“是,我拗不過鍾大將軍,老四也說好,就那麽稀裏糊塗地答應了。”

羅維道:“要說的正是這個。眼下既然答應了他們,再說什麽也已晚了,但你一定不要什麽都聽鍾家的,有事先問我。”

“可是朝堂之上有什麽狀況?”羅仲問道。

“我也說不好。”羅維道,“隻是隱約覺得,卷進儲位之爭,不是明智之舉。”

羅仲點頭應下。

羅維在羅家沒待多久,就出了門,化身成牧仲模樣,走在大街之上。

“稍等,稍等,小兄弟。”

還沒走出多遠,一個老乞丐笑容滿麵地把他拉到角落裏。

羅維露出疑問神色,老乞丐點頭哈腰地說:“老朽觀你骨骼清奇,必有一番作為,就讓老朽替你看個相可好?”

說話間,陣陣奇怪的氣味傳來,羅維不由得揮了揮袖子,心中啞然失笑。

骨骼清奇?看個相?自己都易容成另一番模樣了,哪有什麽相可看。

“老頭,你不要學那些臭算命的坑蒙拐騙了,趕緊去洗個澡是正經。”羅維耐心地說道。他見隻是個老乞丐,便也懶得假裝雙耳失聰了。

老乞丐瞪起眼說:“洗澡?若是不小心把六識洗掉了,老朽還靠什麽掙飯吃?”

羅維懶得與他胡言亂語,向前走去。

老乞丐卻走得比他還快,片刻間又攔在他麵前,伸開雙臂。

羅維無可奈何地看著老乞丐。

“幽魂,假麵。”

老乞丐神神秘秘地一笑,吐出四個字。

“如果說對了,就讓老朽給你看個相罷。”

羅維倏地一震,難以置信地後退了一步,霎時間忘記了今夕何夕。

“你都知道什麽?”他猛地用力揪住老乞丐領子,險些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老乞丐不由一個哆嗦,顫抖著嘴唇道:“說,說錯了嗎,那那那你也別打我啊。”

羅維手上一鬆,老乞丐落在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喘氣。

原來隻是個隨口胡說的老瘋子啊……枉自己還嚇了一跳。

“那你給我看吧。”

他托腮坐了下來,扔出一錠銀子,笑了笑。

老乞丐心有餘悸地看著他,拾起銀子,掂量了一下,又在嘴裏咬了咬。

隨後,老乞丐一屁股坐了下來,兩隻綠豆眼灼灼地盯著羅維臉看。

羅維暗笑,想看看他能從自己易容後的臉上,看出個什麽結果來。

“喲!很不一般喔。”

老乞丐神神叨叨地說著,兩隻眼在羅維臉上逡巡,忽地拉起他的手,左看右

看。

不一會,老乞丐大驚失色,哆嗦著嘴唇,忽地把銀子扔還給羅維。

“你你你,你這相,我不敢說。”老乞丐哆哆嗦嗦地說道,“泄泄泄露天機,是要遭雷劈的。”

羅維又好氣又好笑,隻道全天下算命的都這般騙人,便又掏出幾錠銀子:“給你,快說。”

老乞丐堅決地搖頭,不論羅維掏出多少銀子,死活不說。

羅維漸漸失去耐心,不知老乞丐這是什麽路數,便收起銀子要離開。

“等等,等會。”

老乞丐摸著咕咕叫的肚子,猶猶豫豫地說:“你還是給我一錠……我可以說一點點。”

羅維扔出一錠銀子去,老乞丐接住,看了看他的臉,說道:“你這一生,有三個女人能擺布你。”

羅維瞪眼:“什麽?”

“我隻能說這麽多了。”老乞丐頃刻間沒了蹤影。

“去你的。”羅維笑罵一句,“別說三個,十萬個也擺布不了我。”

很快,他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幾天後,羅維與其餘二十餘名記名待用的畢業院生一起,進入吏部。

眾人一見,都是彼此熟絡地打著招呼,一舉拋去在書院之時的學生氣,準備向官場進發了。

羅維和鍾玉一人站在一邊,他們是跳級上來的,與其餘眾人並不相熟。

然而其餘人彼此推搡了一會兒,還是一擁而上,十分熱情地和他們二人打著招呼,仿佛已經十分熟稔。

羅維心中明白,並不是因為他們二人人格魅力突然大漲,而是他們以近年來最小的年紀畢業,分列第一、二名,眾人都覺前途無量,趁還沒上任之前,趕緊拉好關係是正理。

其中,討好鍾玉的人更多。他雖是第二名,但身兼鎮國大將軍小兒子的光環,簡直能與去年的姬子修相提並論。天都城之中,關於他究竟會被授予何等官職的討論,已經甚囂塵上,甚至有地下賭場已經開設了賭局。

在鍾玉光環的映照之下,羅維作為第一名,反而不那麽顯眼了。眾人隻知這第一名仿佛恰好就是去年那被冤枉成叛國賊的羅家少年,嘖嘖感歎一番之後,回頭又去討論鍾大將軍的兒子了。

羅維並不在意,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恰好是他想要的。

經過多番磨難,和年紀的增長,他開始慢慢懂得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眾人在吏部待了一段時間,接受各式各樣嚴格的考察和測試。同時,吏部也派出諸多人手,對他們的品德、家世,進行徹底的清查。

經過篩選後,有三人被列入候補行列,也就是暫時性的被淘汰。

其餘十九人,整理衣冠,背誦禮儀,準備入宮麵聖,由皇帝親自授予官職。

羅維和鍾玉也在其中。鍾玉見到羅維,不由得皺了皺眉,好像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髒東西。

“你脾氣是愈發古怪了。”羅維也皺眉道。

鍾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

“什麽上次的教訓?”羅維反問。

鍾玉仿佛自知失言,閉上了嘴。

羅維看著鍾玉,眼神若有所思,心中疑雲密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