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課,嶽檸便直接溜了。何以喬到教室裏去找她卻是直接撲了個空,問喻壹她也隻是說嶽檸說自己有事,氣得何以喬恨不得把她抓回來狠狠地胖揍一頓。

而那邊的嶽檸心情可不像何以喬這麽暴躁,甚至稱得上是極好。在街邊看見有人賣甜酒釀還買了兩杯,一杯自然是帶給葉靈筠的。說起來,她去了一品閣這麽多次,但是好像從來都是去蹭吃蹭喝,一點兒伴手禮都沒有帶過。

嶽檸想了想,又折回街邊的水果鋪子裏麵,挑選了一些最新鮮的當季水果才興高采烈地又往月白巷的方向走去。

葉靈筠原本正拿著撣子在給架子上拂灰,忽然間鼻尖嗅到了一縷清香,扭過頭就看見嶽檸提著大袋小袋的水果站在門口。

見他回過頭看向自己,嶽檸直接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葉靈筠,我又來報道了!”

這些日子,她跟葉靈筠已經熟悉了不少,也不似之前那麽的拘謹。

而葉靈筠見她這樣,也微笑著將手中的撣子放下,走過去接了她手上的東西:“怎麽買這麽多的水果?”

“老在你這蹭吃蹭喝我也是不好意思的,所以就帶了點水果來。”

葉靈筠也沒有拂了她的好意,轉而問道:“今天燉的是銀耳蓮子湯,你要不要試一點?”

“當然當然。”

嶽檸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她簡直都快要被葉靈筠的手藝給折服了,她真的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會做飯的人,就連何家的那些大廚都比不上。而且葉靈筠的花樣很多,幾乎每次來,嶽檸所吃的東西都是不同的,但是卻是一樣的好吃。

葉靈筠也知道她饞了,沒再說其他多餘的話直接去了後堂的廚房給嶽檸盛湯。

這麽多年以來,他習慣了獨來獨往,一個人生活。原本葉靈筠也以為自己會對於嶽檸的頻繁造訪感到困擾,可誰知道不僅沒有反倒還有些習慣了她的存在。

明明與她認識不過一個多禮拜,但是葉靈筠總是覺得格外的熟悉。不管是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還是她的模樣,他都有些似曾相識。

這個女生到底是誰?她是不是曾經也是自己丟失記憶中的一個碎片?

這一切都讓葉靈筠覺得好奇起來。

嶽檸心滿意足地吃完一大碗的銀耳蓮子羹,舒服地坐在太師椅上打著盹。初夏的空氣裏已經帶著些微微的熱氣,令人很容易就困乏。

葉靈筠將碗收了,正準備去拿嶽檸的水果洗一下就看見了捆在哈密瓜外麵的那層報紙。他的指尖一頓,將那張報紙細細地給抽了出來。

——百年C大發生第一起殺人案件,被害女學生死因離奇。

葉靈筠掃了眼裏麵的內容,視線又落到了一旁灰白的照片上麵。雖然說這報紙的印刷質量很差,但是他依稀還是能夠看得見女生慘死的樣子。

心中微微怔了怔,而身後則是忽然傳來了嶽檸的聲音。

“這個女生是我們學校大二生,學人力資源管理的,平日裏在同學間的口碑很好,不知道怎麽就發生了這件事情。而且我聽調查這件案子的警察說,她的血是被人全部都給抽幹。”

“血被人全部抽幹?”葉靈筠喃喃道。

“嗯,死狀非常可怕,我早上去看了一眼,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嶽檸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還記得我前幾天跟你說的我下班路上遇到的那個麵具男嗎?警察說這兩件案子很有可能都是同一個人所為,不過那天很不巧被我撞見了,所以上一個受害人才得以生還。”

“我記得,你又提起過警察說她體內的血液量不正常。”

“嗯,就是這樣。”嶽檸說道,“也不知道那個麵具男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能做得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不怕死後下地獄。”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是好人的。”葉靈筠將報紙折了起來,放到一旁,“不管怎麽樣,你最近還是小心一點。之前你有說過一直在便利店裏麵值夜班,最近這城市裏不太平,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還是辭職吧。”

葉靈筠是在關心自己嗎?

嶽檸愣了愣,心裏麵驟然浮現出了一絲欣喜。她壓抑住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點了點頭,認真地回道:“其實我這個月做完也要辭職了,下學期就要開始實習了,也沒時間再去便利店了。”

“嗯。”葉靈筠應了聲,目光又落在了報紙之上。

那個麵具男會是它嗎?這麽多年過去了,難道它現在已經可以修煉成人形了嗎?不然葉靈筠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人會做出吸人血這種事情。

那個怪物,它果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嶽檸見葉靈筠在出神發呆,雖然很好奇他在想些什麽,但是卻還是止住了自己心裏麵的疑問。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葉靈筠才微微回神,見嶽檸還在盯著自己。呼吸一滯,隨後故作平靜地說道:“上次你看的書我給你拿出來放在櫃台上了,其中生僻的字我也給你標記了,你要不急著走的話可以接著看,有什麽不懂的直接就可以問我。”

“嗯,那我去看書了。”

見嶽檸去拿起書看起來,葉靈筠頓了下,隨即邁開步子朝後院走去。

推開廂房的門,屋內的檀香味迅速襲來。葉靈筠將門關上,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個絲絨錦盒打開,裏麵安靜地放著一個玉墜。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知道現在回想起來,葉靈筠還是覺得自己心頭有些泛酸。

他真的很長時間沒有交過朋友了,因為他最後一個朋友是因為他而死的。那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他隱居在山裏麵,鮮少地去過問俗世的事情。

而有一天,葉靈筠在山澗裏撿到了一個快要死的少年。他雖不問塵世,但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於是他把那個少年帶回去悉心調養,也治好了他身上的舊病。

少年沒有名字,從小便是乞丐,幾日前因為乞討了一個權貴便被打的半死丟進了河裏麵卻恰得葉靈筠所救,那之後他便視葉靈筠為恩人,求著他收留自己。

葉靈筠也明白這世道裏人活得困難,動了惻隱之心,將他留在了身邊,取名為葉生。葉靈筠教他識字,教他醫術,而葉生也極其聰明,學東西非常的快。

那幾年的時間過得很快,葉生一下子就長到了十八歲。葉靈筠知道相比於山裏麵的時光,他還是更喜歡外麵的世界,便讓他自己出去闖一闖。

葉生憑借著一身精湛的醫術,在城裏麵開了家小醫館,也娶了個賢良的妻子,逢年過節裏麵也總是會去山裏麵找葉靈筠團聚。

可是直到有一天,有個生了重病的權貴找上了葉生,說他是城裏麵數一數二的大夫,所以篤定他一定能救得好自己。葉生雖是醫術精湛,但是終究不過是個平凡人,那權貴的病早就已經侵入骨髓裏,他自問無能為力。

可權貴不聽,說葉生要是治不好自己就讓他們一家陪葬。

葉生一個人倒是無所謂,可他有了妻子,而且妻子此時此刻更是懷了他的孩子。無奈之下,他隻好求助於葉靈筠。

葉靈筠雖然不恥於權貴的做法,但卻還是放了自己的一滴血混入藥中。隻是那時候的他怎麽樣都沒有想過這一滴血竟然會引來那麽大的災難,會害得葉生死得那麽慘。

他還記得那一天山間的風吹的很溫柔,葉生拿了藥離去沒多久,便有妖魔找上了門來。與其說他是妖魔,倒不如說隻是一團不成形狀的魔物。

葉靈筠至今不知道那個魔物到底是什麽,但是卻能夠感覺到他是衝著那個盒子而來。而就在他們倆打的難舍難分的時候,葉生卻忽然折了回來,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葉靈筠想讓他走,可是卻被那魔物先一步發現,直接將葉生給困住,生生地將葉生的血給吸幹了。

那種痛,即使是過了幾百年,葉靈筠還是忘不了。

後來,那魔物見葉靈筠發了狂,直接就遁走,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可是葉生卻再也不見了,隻留下這一個玉墜。那之後,他將葉生給埋了,又去了城裏麵,想要把葉生的妻兒接過來照顧。

可是誰知道就在那葉生死的那天下午,那權貴也死了,他家裏的人覺得是葉生沒用,派人去把葉生的鋪子給拆了,把他的妻子活生生地打死了。

葉靈筠活了這千年,第一次覺得人類竟然能可怕到這種地步,人心甚至比妖魔還要肮髒。他將葉生妻子的屍體跟葉生合葬在了一起,在那權貴家裏放了一把滔天大火,可即便如此,他依舊還是覺得不足以清洗掉那些人身上的罪惡。

他這漫長的一生,隻做過這麽一次不顧後果的事情,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噠噠噠”。

敲門聲將葉靈筠從過去的回憶裏拉出來,他整理好心情,將玉墜小心翼翼地放好,走過去拉開門就看見嶽檸站在門外。

“那個,外麵有客人來了。”

“嗯,我這就過去。”

葉靈筠說著走了出去將門合上,同時也仿佛合上了所有不堪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