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整個C城就好像籠罩在一層巨大的陰霾之下,從知道葉靈筠真的是怪物以後,梁州越來越覺得自己從前的認知是多麽的蒼白。
而與此同時,基本上每一天都會有人來報警,說自己的親人不見了,整個C城都亂成了一片。市民們指責著警察局跟政府的不作為,人心也開始變得動**不安。
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竄出來一種流言,說是C城已經被妖怪給盯上了,而在這裏麵的人之後全部都會是怪物的食物,再過不久,整個C城都會變成一場人間煉獄。
盡管警方再三的出來辟謠,但是還有許多人相信著這些謠言,紛紛舉家搬遷。
一時間,C城變得動**不安,外麵的人不敢進來,而裏麵的人忙著逃出去。
梁州跟蘇音音商量了下,決定把妖怪殺人的這件事情如實的稟告於於隊,這是他查的案子,但是卻碰到了千古的一個難題。
而對於他的話,一向不信怪力亂神之說的於隊卻是難得的沉默了起來,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他才緩緩地開口,聲音裏麵盡是無奈和滄桑。
他說:“小梁,你也跟了我很長時間了,有些事情我原本是想要帶到棺材裏麵的,可是現在我不打算瞞著你了,在這個世界上確實真的是有妖魔。”
梁州沒想到於隊會忽然跟自己這麽說,愣了稍許才接著問道:“這麽說,隊長你早就知道了?”
“嗯,在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也曾經遇到過一些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事情。那時候帶我的師傅是個六十多歲的長輩,他經曆過動**不安的民國時期。在那個好日子好像永遠都盼不到的年代裏,他曾經親眼見過妖魔嗜血殺人。”
“這、這麽說,於隊你早就已經知道這次的事情是妖魔所為了?”
“一開始我以為隻是巧合,畢竟這些年來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妖魔殺人的跡象,我隻當是我當年的那個師傅在唬我。可是隨著這件事情的發展,我心裏麵的那個猜測越來越被放大,直到你今天站在我的麵前跟我說這一些,我才明白原來在未知的黑暗裏麵竟然隱藏著這麽多的危險。”
於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了梁州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不起,小梁,我不該讓你冒這麽大的險。”
“這跟您沒關係,您也是剛知道的。”梁州看著麵前於隊這張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臉,猶豫了下再次問道:“這件事情您準備跟下麵的人交代下嗎?”
卻見於隊搖了搖頭,“不,這件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我就算說了引起的隻會是更大的騷亂。警察局的隊長竟然公開讚同流言的內容,你覺得這個新聞要是被放出來,我們作為警察的驕傲將會被置於何地?”
於隊笑了笑,接著又道:“而且現在已經不是我師傅所在的那個年代了,我要是真的這麽說怕是隻會當作妖言惑眾、胡言亂語,給丟進警察局裏麵。”
看著他這個樣子,梁州驀然的覺得胸口一緊,“於隊……”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至於之前成立的那個專案小組,我會親自來帶隊的。”於隊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小梁,你還年輕,我不想你好好的生命會在這裏被浪費掉。我會向上頭申請,讓你調去A城的分局,從今以後,你不要再回來了。”
於隊的話音剛落,梁州的瞳孔便猛然的縮緊,堅定地喊道:“於隊!我不走!”
“小梁,你要知道我是在為你好,C城現在已經不安全了,我有看過下麵交上來的報告,現在每天都會有好幾個人失蹤,而每天逃離這座城市的人也是多不勝數。現在的C城就像是一座危島,人人都想要離開這裏,你有這個機會就好好珍惜吧。”
“不!於隊,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的!”梁州看著他,目光裏麵寫滿了堅毅,“我從警校畢業以後就來到了這裏,你是我的師傅,而局裏麵其他的人都是我的戰友。既然現在C城現在正遭遇著這麽大的危機,我又怎麽能夠棄之不理!”
“小梁,你……你還是太年輕了,我不想你以後會後悔。”
“離開這裏,我才會真的後悔!”
看著他那雙毫不畏懼的眼睛,於隊隻覺得震撼無比,稍許他才垂下眼來,淡淡地出聲道:“那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決我就不再說些什麽了,不過梁州,我再說一次這次的任務是你想象不到的危險,弄不好隨時都會送命的。”
“就算送了命那又怎麽樣。”梁州說道,“身為警察,我早就已經將腦袋別在腰上麵了。”
於隊聞言,忽然間就大笑了起來,“不愧是梁州,你這句話,我記下了!”
嶽檸待在房間裏麵,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外婆在外麵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弄些什麽,而窗戶外麵一向熱鬧的小區也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這些日子以來,外麵妖怪殺人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小區裏麵的大部分人都出逃了。
嶽檸從來沒有想過在文明的今天,竟然會親自地碰上這樣的情況。
不知道現在葉靈筠怎麽樣了?原本她是想要等個幾天再去找他的,卻沒有想到C城忽然間就亂成了這個樣子,外婆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於是她也沒有再去找過葉靈筠了。
轉眼已經數十天下來了,嶽檸真的開始有些擔心了起來。
她一邊撫摸著拴在自己手腕上的繩子,一邊不住的歎著氣。
正在這個時候,外婆卻是忽然走了進來,見她正在發呆,走到了她的床邊坐了下來,開口喊道:“阿檸。”
“嗯,外婆,怎麽了?”
嶽檸回過神來,卻隻見外婆的表情嚴肅無比。她心上一驚,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瞬間湧出,接著便聽見外婆說道:“我已經跟在B城那邊的表親聯係過了,你一會兒把東西收拾收拾,我們先去那邊避避難。”
“避難?我們為什麽要避難?”嶽檸說道:“外婆,我不想要離開這裏,我的朋友都在這裏。”
“我也不想離開這裏,但是現在的C城實在是太不安全了,我不想要你出什麽事情。”外婆歎了口氣,接著又道:“你看看我們小區,現在還有幾個人還住在這裏。”
“我……”
“阿檸啊,我知道你在乎你的朋友,可是現在她們應該也都準備離開這裏了。”外婆語重心長地說道:“外婆答應你,等到過些時候,若是C城真的太平了下來,我一定會帶著你再回來的。”
看著麵前已經兩鬢斑白的外婆,想起這些年來她對於自己的疼愛於照顧,嶽檸明白她就算是再不願意也不能夠看著她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難之中。
縱然心中再是不舍,嶽檸還是點了點頭。
而見她應承了下來,外婆顯得非常的高興,“那你先收拾一下吧,一會兒我們就先去車站等著,你都不知道現在的票有多難買哩。”
“嗯,我知道了,我先把東西收拾了。”
等到外婆離開了房間以後,嶽檸整個人卻直直地倒在了**。把臉蒙在被子裏許久,她才轉過身來環視這間自己從小長大的房間。
衣櫥上被她貼著的美少女戰士的貼畫,書桌上曾經被她用刀刻過的痕跡,還有那已經磨損了的麵板開關,多麽令人熟悉的一切,隻是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夠看得到。
前些日子,何以喬來找她告別,現在卻不想最先離開的竟然是她自己。
造化從來都是這麽弄人啊。
C城的車站內,早就已經人聲鼎沸,被擠得滿滿當當。嶽檸護著外婆排了約莫有三個小時的隊才買到了一張明天晚上離開C城的車票。
而在這裏所有人的臉上好像都寫滿了恐慌和膽怯。
這個夜晚,嶽檸跟外婆是在候車大廳裏麵待了一夜,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度秒如年的捱到了上車的時間點,嶽檸先把東西放了進去,然後又把外婆安排在了座位上。
看著窗戶外麵那擁擠的站台以及仿佛快要下雨的天空,她忽然間有些失神。
“各位旅客們好,歡迎大家乘坐A5789號列車,本號列車是從Y城開往P城,旅程全長2007公裏,曆時23個小時。本次停靠車站為C城,再過兩分鍾列車就即將啟動,請各位旅客不要隨意走動……”
外婆看著仍舊呆呆站在過道旁的嶽檸,伸手拉了拉他,“阿檸,想什麽呢,趕緊坐下來,車子馬上就要開了啊。”
這一瞬間,嶽檸回過神來,看著外婆那雙幹淨的雙眼,嶽檸忽然衝著她鞠了幾個躬,“外婆,我想過了,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跟你離開C城,你到了B城後給我打個電話,一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恕我這次不孝,之後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您老人家。”
“阿檸!你在說些什麽!”
外婆聽完嶽檸的話,剛想要站起身來把她給攔住,卻見她掰開了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往車廂門口跑去。外婆剛想要追,卻忽然感覺腳下一個不穩,列車開始緩緩地啟動了。
而看著正在被列車員給緩緩關閉的車廂門,嶽檸加快了腳步,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跳了下去。
“嗚拉……”
嶽檸回過神來,車已經緩緩地開出了C城的站台。
對不起,外婆,真的對不起。
直到那輛列車消失在遠方,嶽檸才撇開眼,朝著出站口走去。
從前,嶽檸根本不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因為喜歡上一個人而變得如此不理智。可是現在她才明白,假如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那麽即使身處地獄墳場,你依然還是會義無反顧。
她想要見到葉靈筠,現在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