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燈好像在這一瞬間全部都被熄滅掉,隻留下一盞照亮著眼前的這具不能再站起來的身體,整個場景都好像老電影裏麵的催淚畫麵。

蘇音音呆坐在那裏,眼淚仍舊不住地從眼眶裏流出,臉頰上一片濕濕噠噠。

她依舊還能夠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她躺在姥姥的懷中聽她將那些家族的曆史,也記得當她失落沮喪的時候是姥姥溫柔地安慰著自己。

那些過去,即使是隔了這麽多的年歲卻依舊不曾褪色過,在回憶裏麵閃閃發亮。

蘇音音知道任何人都將要麵對親人間的生離,隻是她想要的是在那麽一天,姥姥是安詳而寧靜的離開;可是現在她的死卻是蹊蹺,是不能夠被她所接受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著,蘇音音始終都沒有離開過她的位置,而梁州也一直守在外麵的過道上,這麽靜靜地陪著她度過這麽悲傷難過的時刻。

也不知道到底是過了多長時間,小張出現在了這裏。

“梁哥,我可總算是找到你了。”小張也沒在意其他,自顧自地開口說道:“對了,那個蘇音音小姐之前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啊,你都不知道,當時我聽見她的聲音可嚇壞了,還以為……”

小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梁州及時的給打斷了,“你安靜點,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說。”

“呃,怎麽嗎?”這個時候他也察覺到了梁州表情上麵的不同,下意識地就朝著那打開的停屍房看過去,在看到蘇音音的時候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好一會兒,他才有些心虛的收回眼,壓低了聲音衝著梁州問道:“這個老人家真的跟蘇音音有關係啊?”

“嗯,那是她的姥姥。”

梁州的聲音很低,也很無力。

而小張卻沒有聽出什麽,接著又道:“之前我看她身份證上寫的是A城時就覺得好像有哪裏怪怪的,果然是跟蘇小姐有關係啊。”

梁州這個時候真的沒有什麽心情聽小張廢話,瞥了他一眼,跟著問道:“你還沒說你來找我做什麽?”

“哦,是這樣的,裏麵的這個、這個蘇小姐姥姥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我聽他們說你回來了,所以就想著拿過來給你看一眼。”

一聽是蘇姥姥的屍檢報告,梁州也稍微清醒了下,“你拿過來給我看下。”

“就是這個。”小張把手上的報告遞給了梁州,跟著解釋道:“經過法醫的初步檢測,蘇姥姥是中了毒而死的,我們已經勘察過酒店的現場,指紋全部都被擦掉了,而酒店的監控也沒拍出什麽來。”

“中毒?那有找到沾了毒藥的東西嗎?”

“梁哥,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這現場我們是什麽東西都沒找到,也不知道蘇姥姥到底是怎麽中毒的。”小張有些為難地開口道:“現場實在是太幹淨了,幹淨到讓我懷疑是不是是有什麽妖魔鬼怪在作祟,不然怎麽可能會一點痕跡都留不下來。”

“你在這裏胡說什麽!”梁州心上一動,卻還是衝著小張怒斥道:“我們身為警察怎麽可以相信這些無稽之談!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妖魔鬼怪!”

小張也被梁州這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稍許才怔怔地開口回道:“我就是隨口這麽一說,梁哥你怎麽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這個時候,梁州也意識到自己太失態了,稍稍平複了下自己地心情,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小張,你先回去做事吧,這邊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嗯,那我就先走了。”小張剛往前走了兩步卻仍舊還是有些不放心,轉過頭來又看了梁州一眼,出聲道:“梁哥,我知道你最近的事情很多,但是你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說完,小張也沒等梁州的回答直接就離開了。

而看著再一次變得空**安靜的走廊,梁州忽然就有些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足夠勇敢和堅強,身為一個警察他是不允許自己有懦弱的時候。可是現在,當太多的人在他的眼前死去他卻無能為力的時候,當看著身邊朋友親人的屍體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當知道這一切都是妖魔在作祟的時候。

他忽然很想要什麽都不知道,至少這樣的話,他還能夠不再像現在這一刻這麽害怕和膽怯。

就當他痛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時,背後忽然傳來了蘇音音低啞的聲音。

她問:“梁州,你害怕了嗎?”

梁州一抬起頭就看見蘇音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她的眼睛紅腫著,但是臉上卻是說不出的一種平靜,不,或許應該隻能叫做表麵的平靜。

梁州微怔了兩秒後,這才緩緩地站了起來,答非所問道:“你好點了沒有?”

然而蘇音音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接著重複道:“你現在是在害怕吧。”

這一次,不在是所謂的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

就好像自己所有的心事忽然間被戳穿了一樣,梁州的聲音也在這一瞬間拔高了幾度,“是!我是害怕了!我不明白我隻不過是想要當個好警察怎麽就卷進了現在這種情況裏!”

“明明我是想要維護治安,想要把壞人給繩之於法。可是現在呢,我看著昨天還跟我說話的人現在躺在了停屍房裏麵,我想要把凶手給抓住可是當我在聽見可能是魔物所為時我卻怕了?因為我知道我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對於那個凶手我實在是太渺小了!”

說到最後,梁州的話語裏麵全是對於自身的否定與嘲笑。

而在他身旁的蘇音音則是平靜地看完了這一切,接著開口說道:“梁州,我很感謝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我身邊幫忙,可是現在我不想要再讓你卷進來了,你還是過回你普通人的生活吧。”

“普通人?你現在跟我說普通人!”梁州深呼了一口氣,目光死死地盯著麵前的蘇音音,“當初是你告訴我魔物的存在,是你讓我看見了那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現在你想把我推出去,想讓我置身事外,你覺得這一切可能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你這一切的記憶全部都給封印起來。”蘇音音的目光仍舊平靜,“我們蘇家有一門秘法叫做遺忘咒,可以把那些你不想要的記憶全部都給遺忘掉。”

她的話就好像是落在心湖上的一顆水滴,雖然沒有什麽重量但是卻能夠掀起巨大的漣漪。

梁州忽然間就覺得胸口處憋了一股悶氣,出聲指責道:“蘇音音,你是不是真的覺得你是無所不能的?你以為你把我的那些過去和回憶抽掉我就會開心了嗎!”

“至少在現在,我覺得會讓你好受一點。”

“我好受個屁!”梁州終於還是沒忍住飆了一句髒話,“記憶是我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我的東西,隻要不想扔掉你就沒那個權力!”

“可我隻想要減輕你的痛苦。”蘇音音說道,“當初是我的錯,是我把你卷了進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蘇音音,我告訴你,現在我們是在一條船上的人,你休想把我丟下,不管是上岸還是落水,我們都要一起。”

梁州的話讓蘇音音原本毫無波瀾的表情稍稍鬆動了些,她輕咬了咬嘴唇,再次出聲問道:“梁州,你確定要這麽做嗎?再往前走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我不需要什麽退路。”梁州的表情很認真,“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是綁在一起了。”

蘇音音望著他好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我明白了,從現在開始,我們綁在一起了,不管是上岸還是落水,我們都不會再分開。”

從警察局走了出來,梁州一邊拉開車門一邊問道:“現在我們去哪裏?去現場再看一看嗎?”

“不用去現場了。”蘇音音坐上了車將安全帶係好,“我之前在裏麵的時候有聽見你跟你同事的對話,既然他已經說了現場找不到什麽證據我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那你是心裏麵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去弄清楚。”蘇音音看著他,接著說道:“我姥姥來到C城的事情除了你意外就隻有嶽檸跟葉靈筠知道了,你同事說現場什麽都查不到,就像是妖魔鬼怪所做的一樣,我想這一點或許真的能夠成立。”

蘇音音的話剛落下,梁州的表情便是一僵,好一會兒才出聲道:“你是在懷疑嶽檸他們?”

“除了他們,我現在想不到別人了。”蘇音音的眼睛裏盡是冷漠,“我姥姥是想要收了他們的,或許他們也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才會先下手為強。”

“可是蘇姥姥她是中了毒啊,若真的是嶽檸他們下的手應該不至於這麽麻煩吧?”

“你別忘了,葉靈筠受了傷,而嶽檸的元神也還在封印之中。這個時候若是他們選擇跟我姥姥硬碰硬,根本就是個愚蠢的選擇。”蘇音音閉了閉眼睛,聲音裏帶著些許的歎息,“我也很不想相信這是真的,但是梁州,那魔物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姥姥來了C城,所以最有理由殺她的隻剩下月白巷裏的那兩個人了。”

梁州覺得這一刻的蘇音音全身都透露著一種悲哀,這種悲哀是絕望是撕心裂肺的。自從之前她的表現就太平靜了,這種平靜根本就不像是她一貫的風格,他還是更喜歡那個遇到一點兒的事情就大呼小叫,敢愛敢恨轟轟烈烈的蘇音音。

沉默了片刻後,梁州才再次出聲問道:“假如,我是說假如這件事情真的是嶽檸跟葉靈筠所做的,那麽你會怎麽辦?”

“若真的是他們所為,我一定會替我姥姥報了這個仇,親手的將他們給了結了。”

蘇音音堅定的語氣之下包含了些許輕顫,她有些悲哀地開口說道:“梁州,我真的不想懷疑他們,但是現在我卻相信不了他們。”

看著陷入煎熬之中的蘇音音,梁州很想要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可是手還沒有抬起就移到了車鑰匙上,將車子發動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就去月白巷問個清楚。”

當車子開始往前開的時候,梁州忽然聽見了蘇音音淡淡地聲音。

她說:“梁州,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