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溫淺和林翩然下了樓,走到停在老小區樓下的黑色商務車旁。

車子門被打開,溫夏玲閉目坐在後座。

溫淺打量著她,歲月對她一向仁慈,過了年快六十七的她看上去也就五十出頭,妝容精致,著裝一絲不苟,完全的女強人氣質。

這樣永遠強幹精明的人怎麽可能會得癌症?

對她的仁慈為什麽要收回去呢?

溫淺想不通,也不願意去想。

她寧願是溫夏玲為了讓她回去做的騙局。

可溫淺心裏又知道,不會的。

溫夏玲不是會用這種手段的人,她向來不會妥協,如果不是因為癌症晚期,她不會輕易原諒她。

因為在她心裏,溫氏才是最重要的。

見她站在不動,溫夏玲才睜開眼,“怎麽,還沒想好?”

溫淺搖了搖頭,上了後座。

林翩然關門坐上副駕駛,車子朝南山公館開。

半路上,溫淺想要問一下她的病情,然而溫夏玲的表情實在看不出半分傷心。

溫淺心裏難受,她對她自己都那麽狠心。

回到南山公館,溫夏玲指著二樓房間,“東西都收拾好了,還是原來的房間。那小公寓的東西都別惦記了,該扔的扔。從明天開始你去基層實習,一個月後接手。另外,過兩天安排你和沉家老三相親。”

“外婆。”溫淺終於忍不住,“我可以接受去溫氏實習,但是聯姻的事,能不能緩緩?”

溫夏玲犀利的眼神在她臉上掃過,“還忘不了沈晏州?”

溫淺否認,“不是。”

“那就試試,至少在我死之前能讓我看到希望,你一個人守不住溫氏,就當找個合作夥伴。要麽相親,要麽和沈晏州複合。”

和沈晏州複合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溫淺想也沒想就否定了。

那就隻剩下一個選擇。

溫淺握住她的手,“外婆,這病不是沒有希望,你不會有事的。”

溫夏玲淡漠地看著她,“生死有命。我不怕死,但死之前不安排好一切我死不瞑目。”

溫淺怔住。

溫夏玲回了書房。

林翩然沉默了一會兒,告訴她,“醫生說,如果治療的好,溫董最多兩年時間。”

溫淺心髒一墜,緩緩蹲下。

從小她和外婆相依為命,外婆是為她遮風擋雨的擎天大樹,她可以沒有媽媽,但不能沒有外婆。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好一會兒,她啞著聲問,“今天工作室的事是外婆叫人做的嗎?”

林翩然眉頭擰了下,“什麽事?“

不是外婆做的。

溫淺搖了搖頭,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會怪她。

……

梁聿西正在總統套房開國際視頻會議,接到溫淺電話的時候愣了下,他對著視頻裏的人說,“弗森,二十分鍾後繼續。”

隨即還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直接關閉了視頻接通了溫淺的電話。

他還記得那天的不歡而散,以為她至少又要一段時間不肯理自己,能等到她的電話他很意外,以至於電話接通後他都有些小心翼翼,“有事?”

溫淺回到房間覺得實在難受,又無人傾訴,她下意識就撥通了梁聿西的電話,可接通後她又想起兩人之前的不愉快,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等到他的聲音後,她忽然很想哭,“外婆,她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梁聿西眉頭皺起,“你在哪?”

“南山公館。”

梁聿西站起身,隨手拿了件外套,“我馬上回來。”

溫淺也不知道為什麽梁聿西一句“我馬上回來”就可以讓她心定。

就好像小時候一樣,總覺得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四十分鍾後,梁聿西回到南山公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大概了解發生了什麽事,他沉著臉敲響溫夏玲的書房。

溫淺站在樓梯口看著他。

門開了,林翩然正要走,看到梁聿西她朝他點了點頭,離開。

溫夏玲看到他站在門口也不驚訝,視線越過他看向她身後的溫淺,“淺淺回房,我和你小舅舅談點事。”

梁聿西回頭看了一眼溫淺,朝她點點頭。

溫淺不想走,但兩人似乎都不願意在她麵前說,隻好回房。

書房裏,梁聿西麵無表情地看著背對著他的溫夏玲,“為什麽?”

溫夏玲放下茶杯,看著前方濃稠的夜,淡淡的道,“你沒辦法接手溫氏,我又命不久矣,自然要找個接班人。淺淺一個人鎮不住,要找個能幫她的家族,沉家最合適。”

“我可以幫她。“

溫夏玲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你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何況你不可能永遠幫她。”

梁聿西眸色沉沉,他知道溫夏玲一旦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勸她更改。

專橫,固執,她對她寄予厚望的養女都能無情的斷絕關係,其他事她又怎麽可能輕易更改。

他對上她的視線,絲毫不退讓,“如果我阻止呢?”

溫夏玲勾了勾唇,“那就看在溫淺心裏,是你重要還是我重要了。”

這不需要選。

溫淺隻會選溫夏玲,尤其她現在還得了癌症。

梁聿西冷笑,“溫情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女兒,你完全可以培養另一個。”

溫夏玲表情紋絲不動,甚至稱得上冷血,“沒時間了。重要的是,我隻認溫淺一個外孫女。”

梁聿西見她固執如頑石,也動了氣,“溫淺剛離婚,你就逼她聯姻,你就這麽對自己唯一的外孫女?“

“哦?”溫夏玲挑眉,“不是你先逼她嗎?聿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沈晏州那件事裏充當了什麽角色。”

兩人第一次爭鋒相對。

都是強勢的人,難免撞出火藥味。

書房裏空氣都有些緊繃。

最後還是梁聿西退後一步,他低頭笑了下,手指捏了捏桌上的名片,“沈晏州不適合她。我也沒做什麽,不過是利用了人心罷了。”

“葉蘇那個女孩確實找的不錯。”

聽出她淡淡的諷意,梁聿西臉色平靜的否認,“我不認識葉蘇。”

“那天如果不是你找了方總約沈晏州去會所他們怎麽會相遇?”

有些事不同說的太明,大家都是聰明人。

溫夏玲歎一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淺淺不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