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薑昀便去上了早朝。

好巧不巧,在太和殿的門口,遇到了盛淮安。

兩人神色淡淡,卻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意味在裏頭。

薑昀一身紫色朝服,蟒袍上的圖案栩栩如生,金絲銀線藏在暗紋之中,更顯華貴。

盛淮安一直都覺得,像薑昀這樣的人,仿佛生來便是要做皇帝的。

殺伐果決,偶爾也兼具明君的仁善。

是天生的王者。

隻是有時候,他也會覺得,薑昀的身上,有著很濃重的殺意。

像是來尋仇的。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盛淮安站在太和殿的台階下,朝著薑昀拱手作揖行禮。

薑昀開口讓他起身。

“盛大人,懲治貪官汙吏時,若是有問題,盡可以來尋孤。”

他站在那兒,俯視著盛淮安,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漫不經心。

薑昀記得盛淮安說過的話,所以他拭目以待。

對手的成長也沒有讓他失望,他成長得很快。

“多謝殿下關懷,微臣定會不負陛下所托。”

說罷,盛淮安收回手,朝著太和殿走去。

薑昀半眯了下眸子,也走進了太和殿中。

皇帝這幾日又病了,龍椅前支起了一張用來遮擋病容屏風。

時不時地有咳嗽聲傳來,而後便是皇帝的聲音:“範陽水患,死傷無數,可為何,一月前就該收到的折子,朕到今日才收到?”

即便是在病中,皇帝的聲音有幾分虛弱,卻依舊帶著威壓。

這種威壓,是與生俱來的,天家威嚴。

底下的臣子聽到這話,紛紛跪下:“陛下恕罪。”

“陛下,事已至此,不如盡快調遣銀兩和糧草,由官員護送前往範陽。”

嚴唯站出來說了一句,皇帝咳嗽了下,深吸一口氣:“那便讓太子來辦吧。”

“若有膽敢貪汙賑災銀兩的官員,格殺勿論。”

“嚴公,此事你督查不利,這段時日,便在家中歇息吧。”

說罷,皇帝便起身離開了。

天氣一冷,他這身子就越發不好,整個人都病怏怏的。

薑昀微微俯身,送走了皇帝。

嚴唯的目光看向薑昀,帶著些許恨意,但消散得很快。

其他的人看著嚴唯難看的臉色,也沒往上湊。

嚴公可是皇帝剛登基時,親自選上來的新科狀元,才能自是很出眾。

這麽多年來,嚴唯陪著皇帝走過了多少風雨。

可也架不住,一句年老。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嚴唯自然不能多說什麽。

甚至他覺得,皇帝隱約也能猜出他的心思。

午後,薑昀處理完折子便去了鴻恩寺。

馬車低調地從宮門口出去,那馬車上連個牌子都沒掛,無人知曉是他的馬車。

薑容音因著昨日吃的避子藥丸藥效太過猛烈,此時還暈乎乎的。

今早起來,紅纓看到薑容音這樣,以為她是病了,轉身就要去尋大夫。

但是卻被薑容音攔住。

要是找了大夫,薑昀肯定就知道了。

他昨日剛來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薑容音也不想再節外生枝。

紅纓心中著急,但見薑容音躺在那,臉色也沒那麽紅了,便跟著寶銀守在外麵了。

廂房裏燃著安神的香,或許是在病中,感官不知為何十分靈敏。

薑容音好似從中聞到了其他的味道,可她也說不上來。

她也沒想到,那避子藥的藥效那麽猛,今早起來,整個人都虛弱得很。

臉有些燙,像是發熱了一樣。

還好寶銀給她喂了一碗退熱的湯藥,估計躺一躺就好了。

迷迷糊糊間,薑容音好像聽到了廂房門被推開。

有人邁著步子走來,還有環佩叮當作響的聲音。

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而後替她鬆開些許衣襟。

像是涼玉一樣的觸感,她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

薑昀坐在床邊,看著薑容音依賴的拉著自己的手。

她閉著眼,做出本能的反應。

此時的薑昀在她眼裏,便是可以為她舒緩身上燥熱,紓解難耐的寶物。

“阿音。”

他出聲,放低了聲音喚了一句。

薑容音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中的薑昀有幾分模糊,看不清楚麵容。

“張嘴。”

他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哄著薑容音啟唇,將張太醫給的藥喂給她。

“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你也是全天下獨一份兒了。”

薑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薑容音卻是死死抱著不撒開。

她不要這塊涼涼的玉石離開。

可是玉石怎麽像是長了腿,要跑一樣?

被薑容音抱著,薑昀也隻能和衣躺到**,將她攬在懷中。

廂房的床不大,兩個人擠在上麵,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

尤其是薑昀,長腿長手,無處安放。

他隻好曲起一條腿,讓薑容音靠得更舒服些。

不知過了多久,薑容音才感到自己舒服了許多。

鼻間是熟悉的雲鬆香,耳邊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她睜開眼,對上了薑昀低垂的眸子。

他手中拿著的,是薑容音用來打發時間的話本。

秀才小姐的情意寫得十分感人,偶爾,薑容音也會有幾分向往。

“醒了?”

他一手攬著薑容音,語氣平淡地問了句。

“殿下怎麽來鴻恩寺了?”

問完後,薑容音才覺得有幾分不妥。

“我去洗把臉。”

說著,她就要從薑昀身上爬過去。

隻聽啪嗒一聲,話本掉到了地上,薑昀攬著她,讓她坐到了他身上。

“用完孤就丟?”

薑昀伸手過去,指尖撫過薑容音還有些發燙的小臉。

“孤可是在這裏照顧了你兩個時辰,阿音連句謝謝也沒有?”

這一次,他的手倒是規矩,沒有做什麽額外的動作。

薑容音抿唇不語,好半晌後才開口:“多謝殿下,這種事情,讓寶銀來就是了……”

“身為阿音的夫君,照顧你的職責,自然在孤身上。”

“不如,阿音喚孤一聲夫君聽聽?”

她的話被薑昀打斷,掐著她腰身的手也收緊許多。

她既然這麽不情願,薑昀便得時時刻刻的提醒她。

他們如今是什麽關係。

薑容音抬眼看他,從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看到了藏下的警告。

她突然很想笑,然後再甩他一巴掌。

告訴他,他究竟是毫無血緣的皇兄,還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