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等薑容音再醒來的時候,肩膀還有些隱隱作痛。
隻是身上很是清爽,有人救了她,還幫她敷了藥,換了衣裳。
她睜開眼,入目卻是一片漆黑。
是天黑了嗎?
為什麽她隻能看到一片黑。
伸手朝著一旁摸過去的時候,薑容音的手碰到床頭有幾分溫熱的水杯。
而後她聽到有人朝著這邊走來,腳步聲輕緩。
床邊的位置凹陷下去幾分,來人伸手扶住她。
可薑容音的眼前,依舊什麽都看不到。
“阿音?”
少年的聲音傳來,薑容音循聲仰頭去看他。
“尉遲,瑞?現在是夜裏嗎?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
說話時,薑容音想撐著自己的身子起來,隻是手腕上的傷疼得她險些栽倒下去。
“你先躺著。”
尉遲瑞扶著薑容音重新躺下。
薑容音的心中不安極了,什麽都看不見,她像是置身在無底的黑暗之中一樣。
“箭矢上有毒,你又在水中泡了許久,毒素蔓延,不過我問過大夫了,他說這隻是暫時的。”
尉遲瑞寬慰著薑容音。
她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裳,烏發散亂,麵上有幾分慌張。
“也幸好,我回範陽送東西,這才救下了你,不然……”
聽著尉遲瑞的話,薑容音自然知道他後麵的話。
她那時那樣,要不是尉遲瑞救她,怕是她就真的得死在那裏了。
可薑容音也明白,絕處逢生,那是她唯一能夠把握得住的機會。
要麽跟著薑昀回去,繼續做那隻永遠也掙脫不開牢籠的金絲雀。
要麽跳到河水之中,留有一線生機。
“那我們現在,在哪裏?”
薑容音慢慢恢複平靜,問了一句。
尉遲瑞回道:“在隨州,我聽說,薑昀在四處搜查你的下落。”
他的話中有幾分試探的意思,薑容音握緊被角。
“放心,我不會把你的消息告訴他的。”
“那枚玉佩,可不可以抵掉你救我的恩情……”
薑容音的話讓尉遲瑞笑了下,他端起水杯,扶著薑容音。
“喝口水吧。”
“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既然是朋友,救你也是應當。”
尉遲瑞看著薑容音喝下水,而後說道:“你當時求著我救你,我說要帶你回大耀,隻不過,大雍皇帝壽辰在即,我得和王兄一起去京城。”
他的話頓了下,薑容音也明白。
尉遲瑞這個時候,回不了大耀。
“你可以留在隨州,等傷養好了,再想想今後的打算。”
這是他的私宅,不會有人闖進來,再加上身份的緣故,這裏是最安全的。
薑容音聽到他的話,皺了下眉。
“我留在這裏,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尉遲瑞幫了她這麽多,薑容音也不想連累他。
“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如何?”
他微微俯身湊近薑容音,對著她說出這句。
微微戲謔的語氣中,仿佛讓人聽到了幾分認真。
薑容音一愣,尉遲瑞伸手摸了下她的頭。
“逗你的,安心在這裏住著,不會有事的。”
他畢竟是大耀的人,不是大雍的人。
況且,看薑昀那個找人的動作,想來是搜不出薑容音,他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想起暗衛打探來的消息,尉遲瑞看著她。
“阿音,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不過,你不願意說,也可以將事情壓在心底,今後的每一日,都是新生。”
她很像尉遲瑞的母親,她們有著一樣的遭遇。
那個被掠奪而來,困在大耀王庭,終日想要逃脫的人。
她逃出去了,留下了他和王兄在大耀。
尉遲瑞一直不理解,為什麽會有母親那麽狠心。
但現在,或許他明白了,母親先是她自己,才是母親。
沒有感同身受,誰也不能勸她永遠地留下。
大耀對於她而言,是牢籠。
“歇著吧,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紅豆,照顧好姑娘。”
說完,尉遲瑞起身離開了這裏,黑暗之中,聽到的聲音越發明顯。
他身上戴著的配飾相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被喚作紅豆的侍女上前問了句:“姑娘這會兒要用飯嗎?王爺一直吩咐小廚房煨著粥呢。”
薑容音搖頭:“我不餓,你能扶我起來嗎?”
聽到這句,紅豆扶著薑容音起身。
她動了動手腕,隻感覺疼得厲害。
“姑娘別動了,大夫說您的手有舊疾,還沒恢複便用了力道,這才傷到,要是想恢複如初,需要一段時間呢。”
紅豆說著,從一旁拿出熱貼給薑容音敷上。
她不知薑容音身份,也不知她遭遇。
隻知道當時王爺帶著她來時,渾身都是血,她還以為王爺懷中抱了個死人呢。
後來大夫來看,她看著那支刺穿薑容音的箭,更是可怖。
養了十多日,人才養回來。
薑容音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暖意,沒有再問下去。
尉遲瑞的確幫了她許多,他說得也很有道理。
待在隨州,她才是安全的。
而在這段時間,她也可以好好想想,今後的打算。
薑容音的計劃沒有成,薑昀又是個不見屍體不罷休的人。
或許,隻有離開大雍,是唯一的辦法了。
此時的書房中,尉遲瑞看著尉遲流給自己來的信,讓加蠻去回話。
“王兄已經出發了,就說再過幾日,本王會先一步前往京城。”
聽著尉遲瑞的話,加蠻點頭應下。
入夜後,紅豆伺候著薑容音用了一碗粥。
她如今眼睛看不見,做什麽都不方便,身邊必須有人照顧。
紅豆去給薑容音準備敷眼的藥材時,還特意叮囑薑容音,不要亂跑。
可她有些口渴,想倒杯水,扶著柱子,倒也一路走到了桌子旁。
隻是她沒想到那茶水有些燙,碰到便讓她猛地收回手。
身後是椅子,眼瞅著就要絆倒,尉遲瑞來時便看到了這一幕,伸手去拉她。
“小心。”
薑容音被他拉進懷中,鼻間傳來幾縷叫不上名字的香氣。
少年低頭看著磕在自己身前的薑容音,臉色一紅,扶穩了人。
“沒被燙到吧?”
聽到尉遲瑞的關心,薑容音搖搖頭:“沒事,謝謝你。”
“紅豆呢?”
薑容音以為尉遲瑞是要懲罰紅豆,趕忙說道:“她去幫我準備藥了,不怪她。”
“是我自己口渴,想喝水。”
從一個正常人,變成看不見的人,薑容音一時之間也很難轉換過來。
“我給你倒吧。”
尉遲瑞讓薑容音坐下,伸手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兩人手指觸碰在一起,尉遲瑞隻感覺自己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