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看著一把鼻涕兩行淚的老太婆,覺得於心不忍啊,運文媽千裏迢迢來看望一下兒子,勤勞地洗衣服、做飯,現在竟然遭受到這等待遇啊?!他們上班都忙,回家“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整所屋子裏空****的,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才養一隻狗罷了,解解悶罷了,這也做錯了麽?
哼,勞累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才把兒子拉扯長大,別說兒子孝順不孝順,能不能享福。如今,自己低三下四地討他們換心,就是換回來了別人的冷眼抱怨,又怎麽不寒心啊?!
“伯母,你也去看一下醫生吧。”秦晴為難地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小雨,見她不做聲,便去攙扶老太婆,“地上冰涼,別坐著了。”
老太婆聽了,感動啊,委屈啊,為什麽別人的兒媳婦這麽通情達理,自己的兒媳婦張牙舞爪,蠻橫無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她越想越是傷心,哭聲也越來越大了,就好像失去了鳥伴的子規,啼血至死那般的悲涼,“還看什麽一聲啊……嗚嗚嗚,我不想活了……嗚嗚嗚,看了也是浪費錢。”
小雨甩了一下秦晴的手,氣得牙齒直顫抖!好啊,真會演戲啊,不是不想活了麽?那怎麽不去死啊,幹嘛賴在這裏天天挑我的毛病?她氣憤地冷笑,麵無表情地說,“晴姐,我沒走,別管她了。”
“誰讓你管了啊?”老太婆狠狠地瞪著小雨,用袖子擦拭著臉,臉好像一個小孩子的臉一樣,黑乎乎的,好像開了花一樣,“你這個沒良心沒肺的狐狸精,你會有這麽好心管別人麽?”
“哼,你住在我這兒,吃我的用我的,哪怕是上廁所拉屎衝水都是我的錢,怎麽不是我管了!倘若真的好像你自己說的那麽清高,那好啊,你給我滾出去啊!滾回鄉下啊,這裏不歡迎你,一輩子都不歡迎你!”小雨咬牙切齒地說道。
秦晴聽了腦子一片空白。
她知道小雨是一時氣憤才說出這種傷人的話而已,然而,自己和公婆吵架的時候,也會蠻不講理說出這些歹毒的話麽?這……多傷人啊!想到這裏,她暗暗發誓,下次和婆婆吵架的時候,一定要克製住,一定要!
嗬嗬,畢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說出去的話宛若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的,也令人寒心啊!
“小雨,你說這些話,你會有報應的!哼哼,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自然有人會收拾你的。”
“哈哈哈,你這個老不死死了,我都還沒有死,我會好好地活著,不然誰幫你照顧那個寶貝兒子啊!”小雨冷笑了一下,然後扯了扯秦晴的手臂,示意她走了,別賴在這裏陪著這個死老太婆折騰了。
秦晴震驚於她麽兩個人的對話,隻覺得無比的熟悉,還沒有反應過來,大門已經一腳被踹開了。
然而,臉色蒼白、青筋暴起的男人站在門口那裏,他不是運文,又是誰呢?
他的目光好像老鷹一般尖銳地掃著家裏的場景,椅子翻的翻倒的倒,更可惡的就是自己的老媽子好像被虐待的小貓小狗那樣趴在地上痛哭,披頭散發,嘴唇幹裂,目光呆滯,臉上的淤紫變成青紅交織的淤血塊,腫得像塊饅頭那麽大!
運文嚇傻了,看得觸目驚心地,心裏拔涼拔涼的。許久許久才回過神來,心裏已經明白得很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自從母親來的這段日子,她是怎麽低聲下氣討好妻子,是怎麽起早貪黑幹家務活兒,他都清清楚楚。是的,他知道小雨嫌棄老人邋遢,做菜口味重,洗衣服過清的時候用的水也少,很多泡沫沒有洗掉已經拿去曬了……可是,就算是再怎麽不待見自己的母親,也不能打她啊!
運文氣憤了,心痛了,怨恨了,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自己的母親這般無助地哭泣過,雙目呆滯地看著茶幾上那把鋒利的西瓜刀。
“媽!媽……你怎麽坐在地上啊,快起來,地上涼啊。”運文伸手去拉老媽子,隻是,老太婆掙紮了一下,眼淚又出來了。
她磨蹭著走到了茶幾旁邊抓起了那把西瓜刀,對著自己的脖子,“兒啊,我不想活了,早就想死了,我等你回來,就是想見你最後一麵啊。”
秦晴和小雨也嚇了一跳,各自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多說一句話刺激老人家。
而,運文已經流著淚地撲通跪在地上,聲音因為害怕已經顫抖地說,“你千萬別想不開啊,你不活了,兒子怎麽心安理得活下去啊。你要我怎麽做,是不是離婚,我馬上離,馬上去辦手續!”
小雨聽了,雙腳已經軟了,幸虧,秦晴攙扶了她一把才沒有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她雙眼噙著眼淚,不敢相信地看著丈夫,這個曾經發誓用生命愛護自己的丈夫。
原來,在愛情裏麵,承諾是上床的甜言蜜語,在婚姻裏麵,承諾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狗屁廢話。
她不想說話了,也一句話說不出來了,心,拔涼拔涼的,仿佛死了。
“兒啊,你說什麽哪?全天下的父母,哪個不期盼著自己的兒子好好過日子,動不動就離婚啊?娘老了,不中用了,活在這個世界上對你們也幫不上什麽忙了,好歹吃了六十多年的米飯,苦也一聲,不苦還是一生,早死早超生啊!”老太婆抽泣了一下,“啊呀”地亂叫,聽起來顯得特別悲戚,讓人心都涼了半載!
哎呀,養兒啊,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老無所依才是最後下場啊,又怎麽不寒心啊。
“好了好了,媽,別胡言亂語了。你先別哭,有什麽委屈就對我說,我是你兒子,我給你做主啊!”運文大聲地說道,眼光白了小雨一眼,然後強行將老太婆脖子上的西瓜刀搶了下來。老太婆也不是真的有心去自殺,嗬嗬,養了好幾個兒子,操勞了大半輩子,現在好不容易才輕鬆了一點,可以享點完福,卻選擇去死?呸呸呸,才沒有這麽笨呢!
所以,在兒子奪過西瓜刀的時候,她抓得很鬆地放開手來了。然而,對著脖子的,無非是刀背而已,即使兒子再搶這一個過程怎麽用力,也不過是磨破一點皮罷了。
老太婆用袖口繼續擦拭著眼淚,“嗚嗚嗚……我不該來的,來了也應該早早走啊!不是看見你們工作都忙,生活上很多東西都不能自理嘛!別人家有錢的,就請了保姆,我們鄭家窮,沒本事請得起,我就想反正是自家兒子,能幫多少才幫多少,所以才厚著臉皮不走的。”
“媽,我都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這是兒子的家,也是你的家啊。你在這裏住下去,愛住多久都可以,若是,有誰不滿意的話,她可以自己搬出去,我完全沒有意見。”運文大聲地說道,而,這一句話分明是說給小雨聽得罷了。
老太婆搖了搖頭,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露出了手臂上一條條的抓痕,是被小雨抓的。然後,背影宛若削肉去骨的木偶一樣往房間走去。
運文媽已經走遠了,再也見不到影兒了。
運文和小雨的目光對視著,冷冷的,就好像能殺人於無形。秦晴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愣愣地看著他們,想說一句緩解氣氛的話,一時間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一句。嗬嗬,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早知道大學時候就好好學習了,索性,她閉著嘴巴,靜觀其變。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怎麽可以對我媽下這樣的毒手?真他媽的,刀子不割到自己的肉,是不是不知道疼?”運文對著小雨咆哮起來,他長得很高,身材稍微肥胖,肚子有點大,而小雨站在他的麵前隻是到了他的脖子,所以顯得小巧,兩人對立著,有一點大人欺負小孩子的感覺。
“你質問我?”小雨咬著嘴唇,流著眼淚說,“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質問我,你怎麽沒有問一下我的身上有沒有傷?”
“我自己有眼睛。”運文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這還要問麽,她臉上隻不過是紅紅的而已,未見有什麽傷啊!倒是老媽子,臉上好像豬頭一樣腫了,更心酸的是,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呢!
嗬嗬,小雨不用解釋了,他都懂了,他隻相信自己看到的。除此之外,任何的言語都是掩飾,都是挑撥他們兩母子的關係而已。這老媽子多通情達理啊,在家裏當免費的保姆,不就是心疼兒子兒媳上班苦上班累麽?哼,倒是她這個當兒媳的,整天被人伺候著,不說一句窩心的謝謝也就罷了,說起話來凶巴巴的。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婆婆啊,都在服飾自己啊,總得笑臉相迎唄。
然而,今天的這一幕,運文真的痛心了。
他由不得自己的老媽子受一丁點的委屈,反正他覺得老媽子年紀大了,很慈祥很善良的一個老人,不管做錯了什麽事情,出發點都是好的。倒是妻子心胸狹窄,眼裏揉不得沙子,兩三天兩三天地皮癢,不無事生非把老人逼走就於心不甘。
“嗬嗬,她成功了,她成功了!!!”小雨好像發瘋地嘮叨著這句話,終於明白那個老太婆為什麽招招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落下傷痕,“讓她滾,讓她滾……我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你滾,她都不走。我告訴你,這日子你還要不要過?”
“不過了。”小雨咬牙說道,淚流滿麵啊,“你有你媽不就行了麽?幹嘛還娶老婆呢?你媽除了不能替你*生孩子,其他方便的,在你的心目中不是和老婆沒有什麽兩樣麽?”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已經落在了小雨的而臉上,本來已經有點微腫的臉更加明顯印著五個手指印。
小雨搖晃了一下,隻覺得耳朵“轟轟轟”的一陣聲音,什麽東西也不能聽到了。她委屈啊,想當初自己切菜不小心割破了一小塊皮,他都心疼地抓著她的手指放在嘴裏,憐惜地說再也不要她來煮飯了。
本來剛才還好像小雌貓對他又踢又撓的小雨,一下子萬念俱灰地安靜下來了,她十分無助地抱著秦晴,眼淚一滴一滴地流出來了,終於明白婚姻裏麵的哀,莫過於心死了!
房子裏麵,一下子安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