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以為她又要哭很久,結果沒多久她擦幹眼淚。纖細柔韌的身體在這一刻變得非常堅強。
“我先送你們回去。”
年紀尚小的孩子並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被這變故嚇得不輕,他幹裂的唇張開,問:“阿娘,爹爹在哪裏?我們去找爹爹好不好?”
王曼珠突然甩開他的手,指著天牢,大聲說:“你要去找你去啊!你自己去!我沒你這個兒子!”
說完她拉著秦蘇的手,大步往前走,頭都不回。
“阿娘,阿娘!我不找爹爹了,不找爹爹了。”
小恒跑過去抱住王曼珠的腿,王曼珠看自己兒子的目光尤為複雜。
這是她仇人的孩子!
王曼珠一狠心,直接把他扯開,沒再管。
秦蘇倒是不知道這一層關係,但她清楚王曼珠很愛孩子,這麽做定有原因。
要是她的囡囡向著薛懷安,她得氣得當場去世。
幼小的孩子相比較父親還是更依戀母親,特別康林陪伴孩子的時間本來就少。
小恒哭得撕心裂肺,落在大人耳中略微刺耳。
王曼珠到底沒推開孩子,隻是倔強的讓眼淚在眼眶中滾動。
秦蘇忽然扭頭,她看到天牢左邊角落裏一片金絲繡作花鳥的裙角。她站在暗處,看不清容貌。
但秦蘇如果沒記錯的話,長公主今天就穿的這條裙子。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目的。
在去城南院子的路上,王曼珠猶豫許久,還是問秦蘇,“酥酥能幫我見一見康林嗎?”
秦蘇立即皺眉,“不能。”
王曼珠不再說話,她似乎並不強求秦蘇去做這件事,也或許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
後麵幾天秦蘇沒外出,京中一派風平浪靜。康林的事情沒個結果,王曼珠還禁足在城南,就連薛懷安都格外安靜。秦蘇和秦母在府中掰手指算秦父回京的日子。
算算這去江州正在快一個月了。
最多兩個月就能回京。
這日,秦蘇又被傳進宮中,隻是這次不是皇後的懿旨,是太後。
當今太後是明陽帝、宸王的生母,秦蘇見過幾麵,是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女人。
但她實在和這位太後沒什麽交集,為何突然傳她進宮?她有些捉摸不透。
不過秦蘇可沒有拒絕的權利,她換了一條淡藍色的及腰襦裙進宮。太後寢宮距離臥龍殿,椒房宮都偏遠,坐落於皇宮最幽靜的地方。
據傳聞這並不是曆代太後居住的宮殿,是當今太後在明陽帝登基的時候主動提出換一處宮殿。
明陽帝也孝順,這種小事兒不計較。
“秦姑娘裏邊請。”太後身邊的嬤嬤笑著對她說。
“勞煩勤嬤嬤。”秦蘇微微頷首。
勤嬤嬤愣了一下,笑道:“倒是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奴婢。”
她是太後的貼身婢女,同太後一起長大,地位非同一般。以前也是風光無兩,直到太後靜養,她也就漸漸隱於人前。
“勤嬤嬤說笑了,大家都還記得您。”
秦蘇的話讓勤嬤嬤微微側目,她對這位忠義侯千金也是有所耳聞。
世人皆說她是土匪出生,粗鄙不堪、毫無禮數、囂張跋扈,甚至視人命如草芥。這樣的人堪比京中最浪**的紈絝子。
如今來看,粗鄙不堪是假,毫無禮數是假的,囂張跋扈也是假的,至於草菅人命,她不好妄下定論。
想到這兒,再加上陛下昨日來談的事情,她不免對秦蘇多了幾分善意。
太後今年四十出頭,不算老的年紀,但她周身都是平靜的氣質。這是歲月沉澱的結果,一般人模仿不來。
她穿著藏青色合領衫,下裙同色,隻繡著幾棵綠竹,幾隻翠鳥。她頭上的珠釵也很少,瞧著不像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太後,倒是有幾分修道之人的模樣。
秦蘇不敢過多打量,她對太後行了行禮。
“你就是忠義侯的姑娘?抬起頭來。”
秦蘇依言抬頭,隻是目光落在太後手上掛著的白玉珠串上。
太後沒什麽情緒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旋即看了周身。
“模樣倒是生得好,也是不驕不躁。”
秦蘇沒回話,心裏卻在揣摩太後這番話的目的為何。
太後也沒讓她起來,就這麽讓她半蹲著。
秦蘇也不叫,很沉靜。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太後才開口,“坐吧。”
太後所為,分明是下馬威,可她實在沒什麽地方得罪太後。
難道是她和虞朔走的太近?太後不想自己兒子和她這種的人挨得近?
雖然不理解,但京中人的確如此。
“聽聞你在一個月前退了成國公嫡長子的婚事,而且還是在成親當天。”
秦蘇頷首,“確有此事。”
太後手上撥著珠串,問:“世人傳言成國公的嫡長子一表人才,乃是最佳夫婿,你為何要退婚?”
秦蘇心下已經有些不愉。
她對太後的尊敬除了因為她是太後,也因為她是虞朔的母親。
對朋友的母親尊重些,無可厚非。
可她要是越過安全線,秦蘇就不能保證會對她報以好感。
秦蘇把對其他人說過的話也和太後說一遍,“薛懷安在婚前與其他女子不清不楚,卻偽裝的清風明月。其母成國公夫人更是在臣女成婚當晚對我父親大聲辱罵。”
“這樣的人怎麽能不退婚?”
秦蘇又笑了,並不張揚的笑容,“太後有所不知,我們秦家不求大富大貴,隻求一家人安安穩穩。有人侮辱家人,這是半點都忍不了。”
太後麵上無喜無怒,語氣都冷淡的很,“你所言並無證據,皆是京中傳言。”
秦蘇心裏不大樂意,但還是忍著脾氣,“太後若是認為臣女欺瞞您,可以去調查一下,薛懷安來忠義侯府外請臣女回去,但是和其他女人拉拉扯扯,這件事很多人都親眼所見。”
太後略微威嚴的眼睛看向秦蘇,帶著隱晦的壓迫性。
秦蘇又道:“太後今日喚臣女進宮,難不成是希望臣女和成國公府重修舊好?”
太後並未立即回答,隻是沉靜的看著秦蘇,似乎想穿過她的眼眸看到她的內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