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與殺手
半個月後,宮少原來訪。他精神疲憊,麵容憔悴,聲音嘶啞,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頗為關切地問他:“最近很操勞嗎?你看上去氣色不是很好。”
他點點頭,幹裂的嘴唇抿了一口水,慢吞吞地說道:“不是操勞,而是恐懼,你摸摸我的脈,心動過速了似的!我真得很害怕死,我擔心我真的遇上大麻煩了。”
“有什麽特殊情況嗎?你怎麽這麽焦慮不安呢?”
“何止是焦慮不安?我像要瘋了!有人要殺我,我請了幾十個保鏢還覺著不安全,我白天窗簾都不敢拉,聽見電話響都嚇得一激靈,別人不敲門進我辦公室,我的魂都要嚇飛了,我整天哆裏哆嗦的,你說我這是得了什麽病了?”他表現出一副瀕臨絕望的樣子。
“我能夠理解。能說說詳細情況嗎?”
“可以。上個月30號的殺人案你聽說了吧?綠芙蓉酒店。”
“我聽說了,四死二傷。”
“那個家夥要殺的人是我,有人給我報信,要不我早就進鬼門關了!”
“有人要殺你,怎麽會有人給你報信呢?”
“是我的秘書,他看見一個形跡可疑的人,認為我有危險,就給我打了電話,我就到衛生間躲起來,後來就聽到連續的槍響,我的腿都嚇軟了,再後來聽見警車響,我就悄悄溜了。”
“你報案了嗎?”
“我不想報案,我怕解釋不清。實話跟你說,我掙了不少不明不白的錢,也得罪了一些人,黑道白道的都有,他們都盯著我呢,巴不得我早日垮台。首富不是那麽好當的啊!”
“那天的酒席是你訂的嗎?”
“不,一個朋友。你……怎麽問這個?”
“隻是感興趣,心理師都是很好奇的。”我微笑,給宮少原點上一支煙,我問道:“你今天的防範措施怎麽樣?我這兒可是市郊啊,離公安局遠著呢。”
他放鬆了一些,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頭仰望天花板的吊燈,眨了幾下眼睛,說:“我帶了十個保鏢,都在外麵呢。”
“聲勢浩大嘛!”
“不可不防,我得吃一塹長一智啦!”
“我想問問你,你還相信你哥哥算的那一卦嗎?”
“信呐,當然信,這不應驗了嗎?我給我哥打過電話了,他說災還沒過去呢。”
“那就是說,他還堅持讓你捐出百分之八十個人財產嘍?”
“他倒沒那麽說,不過,我基本上已經決定了,捐出去算了。錢是身外之物,沒了命,錢都是廢紙片子。”
“話沒錯,不過,捐款能保證暗殺的人撤退嗎?”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摸清他是哪個路上的,然後幹掉他。我不能坐以待斃。而且,我還有一項絕密措施,是我的秘書想出來的。我有點於心不忍,可隻能這麽做了。”
“什麽措施?”
“找個替身。”
“也就是替你去死了?”
“您說重了,也得看他的運氣,運氣好也許死不了,但是如果他死了,那麽我可能就安全多了。隻要讓那個殺手現身,他就插翅難逃。”
“哪來的替身?”
“一個清潔工,就是膚色和我不一樣,化了妝還真就差不離。等這個假冒品種一亮相,我就去西雙版納住上兩個月。”
“你有這麽好的打算還焦慮什麽?”
“徐醫生,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師,這一點你還分析不出來嗎?”
“好,我說說看,你最擔心的並不是那個殺手,你是擔心除掉那個殺手之後還會冒出第二個第三個,因為背後的操縱者要置你於死地,是嗎?”
宮少原眼睛一亮,用手背的骨節敲了一下桌子,說道:“就是這回事,所以我得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把背後那個總巢穴挖出來,除去全部後患。在k城,誰敢跟我對著幹,唱對台戲,就別想活!”
“我信,你是有這個呼風喚雨的能力的。不過,替身的事,不大妥吧?萬一出了事,你怎麽向人家的親人交待?”
“這就是我的心結呀,前年夏天那個清潔工唯一的孩子溺水死了,他老婆又給他生了個孩子,日子挺難的。我也是良心上說不過去呀,所以我打算給他家人十萬塊錢,當然是發生了意外再給。現在,那個清潔工已經代我做一些事了,他還挺美的,笑容可掬,不像我愁眉苦臉。”
“他不知道他的角色有多危險是嗎?”
“對,他不知道,他還表示想長幹下去,因為我給他的薪酬是他掃大街的二十倍。誰不喜歡錢呢,是不是?”
我想說,你這是把人家往火坑裏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您的顧慮或者說考慮就這些?”我問。
“不,還有一件小事,和這些都無關的小事,是關係到私生活問題的。”
“沒關係,你隻管講。”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電台主持人,挺漂亮的女人,她說她最崇拜的人是你。”
“哦?她叫什麽?”
“吳欣桐。這是她的照片。”
我接過照片,吃了一驚,照片上的人正是我苦苦尋找的“深雪”。我掩蓋了自己的驚訝,淡淡地說:“是挺漂亮,可我不認識她,從沒見過,她怎麽會崇拜我呢?”
“啊,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那可能是專業的原因,她做的是心理節目,您做的是心理谘詢,她恐怕是仰慕您的大名吧。”
“哪裏哪裏,談不上什麽大名,隻不過是做自己能做的、做自己該做的,僅此而已。”
“徐先生,您能告訴我心理師的魅力靠什麽表現嗎?”
“你怎麽對這個感興趣?”
“為了追求女人嘛,吳小姐可不是好追求的,我下了很大功夫都沒得手的。”
“難得你在危機時刻還有閑情逸致,好吧,我告訴你,用一個字來說就是善,還有兩個最起碼的附加條件,一個是冷靜,一個是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
我提到善這個字時,宮少原的表情有點尷尬,隨後變得古怪,最後又堆出假笑來,向我道別,他說我講得很精辟,很實用。我祝他好運,送他出門。
果然,門口好幾輛車,車內車外一群壯漢,一臉的警惕,跟警犬似的。
我剛回到屋坐定不到五分鍾,又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