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舌怔怔的望著手中的初試考題，心中一陣驚訝。
想不到，這靈幻道人出的考題竟與當初青衣老者考他的題目完全一樣，幾乎連一個字都沒有錯。
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關係呢？
一想之下，他也不禁有些睹物思人起來。想先，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青衣老者了，似乎自他走入修仙之道開始，他與師傅之間便再無相見之期......
雀舌望著試卷，不禁歎了口氣。他那一向把諸事看的風輕雲淡的心性，此刻已沒了曾經那般灑脫了。
如今這修仙界，似乎處處都有他師傅的影子，他所遇到的諸多事情也都與青衣老者有著撇不清的關係。
他忽然想到，青衣老者從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呆超過半年，他原先一直以為他是為了求道，如今看來，他更多的還是想逃吧？
若他當真坦然，又何故日日飲酒醉呢？
唉，憂上心頭，愁更愁！
雀舌搖了搖頭，暫時收回對師傅的惦念，秉筆直書，將自己對於世道人心的諸多領會，點對點，麵對麵的事無巨細的寫了出來。
兩個時辰悄然而去，在座的考生，包括那些白衣道人們，全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在試卷上寫明了自己的看法。
蒼衣執事隨即將試卷一一收了回去，整齊的堆在了靈幻道人的桌案前。
靈幻道人和煦一笑，並不見他如何翻看試卷，卻先問了話。
“你們既已到四層，應對下一二三層的布局都有一個大概的認識了吧？”。
眾人紛紛說是。
靈幻道人道：“那既然你們已經說了自己對世道人心的想法，那吾便來說一說自身的體悟。你們也聽一聽，若是覺得對，那便記下，覺得不對，可當堂指出。”。
堂下即刻分作兩派，一派說是，另一派則奉承著說不敢。
靈幻道人並不理會，他如一個悟透了世間道法的儒道聖賢，微微一笑間，總令人有一種清風徐來，不燥不急的舒暢感。
凡塵俗世，諸多苦悶皆在他這一笑間，冰消雪釋。
“這世道人心，說來簡單，不過問心而已。心靜，諸事沒，心急，諸事磨，心貪，諸事魔。人心難懂，卻也好懂，你所不懂的，隻是不懂自身而已。所以，這世道人其實隻是與人有關，而與己無關。”。
雀舌心頭頓時有了一絲明悟。
“世道最難的是堅持，堅持最難的是無關價值的小事。萬事萬物，皆可為道，道唯一，方能為尊。為尊者，道唯一，方為神也。故，為尊為神者，不在道，而在於能否持之以恒。”。
靈幻道人淡而一笑，飲了一口茶水繼續道：“諸位道友，吾鑽研道術三百七十四載四月餘三天，總結這世間其實隻有三種道，生一道，死一道，生死又是一道。生靈修生道，鬼魂修死道，磐石、碎木修非生之道。唯生一道可化為無窮，故此道最是強大。然凡人之天賦強於走獸飛禽不止千倍，可道法卻弱其不止一籌，何也？猛獸修生，隻修捕食之術，凡人修生，卻是雜亂無章，既想得拔山扛鼎之力，又想要經天緯地之才，縱觀古今，文武雙修者，卻多是不舞之鶴爾！料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之人，難成宗師。琴棋書畫俱得精髓者，難登大雅！蓋貪者，為道之所忌也！一生一道，方能生一，生一方能生三，生三終得無窮之境也！”。
“一生一道，生一之道？”。雀舌兀自沉吟，心頭震動，經久難平。
靈幻道人說的與他自己所悟的可謂不謀而合。他修的是自在隨心之道，自來不去在意別人的想法，隻關乎自己的心意。他修的道，做的事，都有他自己的目的，是以結果為導向的。
正如青衣道人當初說的那樣，修道就是為了快樂，並不是為了強大，他就是為了快樂。而快樂這個概念便是無窮之境，如何能達到無窮？一生隨心，便是一生快樂，一生快樂，便是無窮之境。
雀舌從座上豁然站了起來，他明白了，他懂了。
他一直都不明白，如何才能達到無窮，原來，所謂的無窮，隻不過是人的一生而已。
是的，一生忠於一道，一生終於一道，才能入生一之境，生一才能生二，生二才能生三，生三才能無窮！
所以盤古隻做開天辟地之事，道成之後，身體化作萬物。誇父一生逐日，生死道未消，手杖方能化為桃林，行無窮之道。而後羿射九日，功參造化，卻因情劫，終難入上神之境......
一生一道，一道封神，誰還在乎成仙？
“吼吼！有人悟道了！”。
靈幻道人忽而一笑，似看透了他，眼中多是讚許之意。
“不錯，不錯！你小小年紀，便已修出了道心，勝我當年百倍不止！”。
所有人皆齊齊的看向了雀舌，有人眼露鄙夷，覺得他故弄虛玄，嘩弄取寵。有人卻是羨慕不已，這才開學第一天，他就能受到道師的讚許，這可是整個修仙界都沒有出現過的。這人，將來必定會得道師的關照，日後這修仙界完全可以橫著走了。
“嘿嘿......”。雀舌嘿嘿一笑，他自己也沒想到，會直接激動的站了起來。這樣稠人廣眾的場合下，他也未免太隨心隨性了一點。
“無妨，無妨！”。
靈幻道人似明白雀舌心中所想，淡笑著說了兩聲，繼續道：“修道如做人，人善則道善，人惡則道惡。故此，修道之前，需先明白如何修人！修人不再於分辨善惡，而在於看透自己，悟透本心！何為本心？諸如一樓，二樓所見，你喜歡捕魚，那便去捕魚，你愛織網那便去織網。選擇一種生道，修隨心隨性之法，將自身譽王視為規則。那麽捕魚者自然就會捕最好的魚，織網者便能織出最好的網，此為道之極致也！故一生一道，生一之境，封神之始也！”。
雀舌當即拜服！他不教弟子修天下道，而是教弟子修忠己之道，闡幽明微，將自在隨心之道剖析的淋漓盡致。
他忽然想到，初見長靈子時的場景。那時的他，左右逢源，八麵見光，將凡塵人心把控的細致入微，對於自己承諾，更是一生堅守，即便到死也不忘，曾答應過農人的收徒之事。想來也唯有這樣的師父，才能教導出如他這樣弟子。
忽然間，雀舌也開始對青衣老者更多了一絲崇拜。他教自己的，不也是忠己之道嗎？
但他似乎比靈幻道人多了一層境界。
雀舌說不好，但總覺得是有那麽一層境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