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別吵吵了,江老師,您扯直嗓子嚷嚷一早上了也不嫌累啊,”方餘收起手機,不刷微博了拍拍屁股站起來,頗為國.家.領.導範兒的縮著脖子跟不遠處那些不知道是誰家粉絲的粉絲擺手,微笑,並稍稍提高聲音道,“別照了哈,都別照了——咱家這個還沒紅呢,怕生,怕生。”
方餘的話引起了那些粉絲們和工作人員的哄笑,這邊薑川揉了揉耳朵,低低地嘟囔了句不知道啥意思的德語,隨即便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看劇本去了,就好像剛才那閃光燈不是打在他臉上似的……
此時就連蹲在他肩膀上的謹然都不得不對他的淡定表示佩服,通常情況下,如果被人這麽冷不丁的抓拍,就連袁謹然這樣習慣攝像機鏡頭的大明星都會緊張一下——比如閃光燈下人會不會顯得油頭粉麵、肥頭大耳?再比如會不會妝太厚?或者是因為角度不對出現了顏藝?雙下巴?又或者是不小心把爆出來的痘痘也照進去了?
畢竟這個世界上除了各種美顏相機shop相機,單反等相機之外,還有一種存在逆天的相機名字叫:粉絲手中的相機。
多少黑曆史就誕生在這種相機裏從此一失足千古恨的明星那真是數都數不清。
謹然抬起後腿爪爪撓了撓臉,心裏不由得慶幸還好自己現在是倉鼠,就算滿臉橫肉成砧板,蹲在那裏就剩一團肉加毛也沒關係,反正沒有人能猜到這隻倉鼠是袁謹然——因為袁謹然本人正美美地躺在病房裏當植物人病嬌美少年。
正當謹然開始進行自己的第三次撓耳朵,並考慮今天回去是不是要去浴沙裏多滾幾下時,這個時候,有劇務來通知薑川準備上了——原來是在剛才那陣**之間,得到了江洛成導演三言兩語指導的王墨很快抓住了“從土匪變妖精”的訣竅,重新開拍後順利一次過將“樵生買衣服”這一段戲演好,這會兒還沒到午餐時間呢,進度條已經讀到了八分之八十,接下來,是今天原計劃的最後一個鏡頭——
關於倉鼠精樵生和早早就領便當的女一號大家閨秀的相遇。
樵生一般都稱呼富家女閨名“素素”,而“素素”則會喚樵生的字“念然”——接下來的劇本裏,富家女的大名都很少出現,而是直接以“素素”代稱,而樵生卻有“死耗子”“樵生”“念然”等各種花樣式名字讓道士懷錦根據不同情況叫著玩兒——所以,從劇本來看就可以明顯地看出並不是每一個編劇都像是自己說的那樣“愛過筆下每一個角色”,至少從《民國異聞錄》這個名號上的女一號的著墨點不是很多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這個角色溫婉可人,話少,溫柔,柔柔弱弱的標準大家閨秀,基本就是以前徐倩倩演過的最擅長的絕大部分角色換一件衣服的事兒而已。
徐倩倩是演得很順手。
戲中,心地善良的素素答應給自己一塊兒長大的貼身小丫頭可心買一套衣服過生辰的那一天好穿,主仆二人開開心心上街,卻一不小心撞見了一位衣著古怪,卻是麵目清秀的少年被成衣鋪老板捉住喊賊的一幕——素素上前解圍,替樵生給了衣服要用的錢,而後沒曾想到倉鼠精與富家女初次見麵便情投意合,約好了去吃下午茶,富家女將小丫頭留在鋪子裏試衣服,與倉鼠精雙雙離去。
除了剛開始和王墨缺少磨合,ng了兩次之後,接下來兩人稍稍找到感覺就立刻過了這個初相遇的鏡頭——按照通常的情況與理論來說,男女主角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像主角登場一樣,屬於非常重要的鏡頭之一,但是從現場氣氛和江洛成的表現來看,似乎並沒有人這麽認為——
看著徐倩倩和王墨對完台詞,江洛成喊“哢”,所有人鬆了口氣開始收工,工作人員a傻眼,用手肘戳了戳身邊的工作人員b:“這就完了啊?”
“可不就完了麽,王墨和徐倩倩都是有經驗的演員了,還想哢上個成千上萬次啊?”工作人員b聳聳肩說。
工作人員a撓了撓腦袋:“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但是男女主角相遇耶——這麽重要的場景不至於這麽快就過了吧?”
工作人員b笑道:“那是因為真正的重頭戲是在新婚夜那天樵生和懷錦初次碰麵……那才是本劇男女主角的初相遇——你要是有機會看見劇本就知道了,那叫個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光從劇本的文字裏我都能看見兩人身後在電閃雷鳴。”
工作人員a沉默片刻:“……江洛成文筆不錯?”
工作人員b笑:“好得很咧,充滿了感情——不知道的恐怕都要覺得他是不是把自己帶入哪個角色寫的劇本。”
以上。
兩人正討論著,王墨和徐倩倩這邊已經順利收工——今日原定計劃順利在上午剛剛過去的時候就直接讀完了進度條,將近十一點半的時候,由導演助理宣布大家原地解散,準備午餐,然後午休一個半小時,下午繼續。
此消息一出,洛妮手裏頭的劇本頗為誇張地“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而薑川這邊聽到這個通知也是愣了愣,他原本以為江洛成會抓緊機會再拍一個鏡頭,但是……有飯吃他也挺高興的,畢竟過年那幾天他天天在家吃泡麵都快忘記肉長什麽樣了。
劇務的小炮灰跑來跟薑川和洛妮道歉。
洛妮也不知道是緊張過度還是怎麽的,說“沒關係”的時候臉有些僵。
薑川直接伸長了脖子問:“飯盒哪領,有肉麽?”
然後在劇務工作人員萬分無語的表情以及經紀人先生恨鐵不成鋼的嫌棄中,薑川順利地從自家那個任勞任怨的小助理手中接過了飯盒,打開,滿意地看見了飯盒裏的紅燒肉,他將筷子笨手笨腳地合攏在一起,然後開始默默地扒飯。
方餘:“你緊張一點好不好?”
薑川:“緊張什麽?”
方餘:“下午你有一大串台詞要念——我跟你講你不要覺得上午掉威亞掉得厲害就很了不起了,下午那麽多台詞才是見真章的時候,你若是出了岔子——”
“不吃飯能不出岔子麽?”
“啊?”
“那不就結了。”
薑川低下頭繼續扒飯。
正如方餘所說,按照計劃,當天下午的第一個鏡頭就輪到薑川和洛妮的對手戲,劇情是關於懷錦順著妖氣一路追殺到“徐記成衣鋪”,誰知道那個時候樵生已經買好了衣服遇見了美佳人兩人攜手雙雙離開,撲了個空的懷錦卻完全不知情,不顧老板阻攔直奔妖氣停留最旺盛的更衣間,一把推開了門。
門後麵的自然是素素的丫頭可心。
於是一身正氣的懷錦與可心發生衝突,就被打入了“流氓行列”。
薑川:“早就想問了,什麽是妖氣?”
方餘:“這麽嘛——”
薑川:“我大學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室友,每次他洗完澡,浴室裏都會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方餘:“……那叫狐臭。”
薑川:“妖氣。”
方餘:“狐臭。”
薑川一臉執著:“妖氣。”
方餘:“你去跟江洛成討論呀,就問他‘懷錦能夠追著樵生跑是不是因為它有狐臭呀’——你試試江洛成會不會打死你,如果你活著回來了,我就承認妖氣等於狐臭。”
薑川認真想了想,然後說:“……還是吃飯吧。”
方餘撇撇嘴,也蹲到一旁吃便當去了……此時因為上午的拍攝工作進行得可以說是相當順利,整個劇組洋溢在一種輕鬆歡快的氣氛當中,江洛成捧著跟其他工作人員一樣的飯盒一邊吃一邊低聲跟旁邊的監製老師說話,監製老師吃的是愛人親自給送來的愛心便當,這會兒腰杆挺直,一口飯一口茶再跟江洛成說說戲,也是頗為愜意的樣子。
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的那個隻有洛妮,小姑娘緊張了一個早上,這會兒卻得到消息說自己的戲被挪到了下午,也不知道該失望還是該鬆一口氣,各種矛盾的情緒最後化作焦躁的心,整整一個中午人家樂顛顛地吃免費飯盒,就她坐在一旁就喝了幾口水,一張小臉蒼白,有看不下去的人讓她多少吃幾口,她搖搖頭說:“怕吃太飽了一會兒腦子變遲鈍跟不上台詞。”
方餘聽了這跟薑川那個“不吃飯就能不出岔子麽”的回答截然相反的說法,不客氣地將口中的米飯噴回了飯盒裏,薑川特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一邊跳出一塊沒有沾到油的白米飯往蹲在自己膝蓋上的倉鼠嘴巴裏送——倉鼠也是十分配合地張開嘴給啥吃啥,並且為米飯入口的口感簡直要感動得淚流滿麵:他從來不知道白米飯不配菜居然也可以這麽香,而此時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終於有一種自己確確實實當過人類的踏實感,嗨得直轉圈圈,像是在一飯盆香噴噴的白米飯中自由飛翔。
之後又在薑川的紙杯裏喝了一點新鮮果汁,當薑川抱著劇本滾到一旁看劇本時,吃飽喝足的倉鼠這會兒也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慢吞吞地爬進了主人暖烘烘的羽絨服中——隔著薄薄的戲服,耳邊是男人胸腔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謹然打了個飽嗝兒,將那翻湧著想要吐出來的飽脹感壓了下去,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伴隨著薑川念台詞時低沉而富有磁性的低語,他心滿意足地打起了盹兒。
…………………
謹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反正他就知道自己做了個夢,夢見他突然從醫院醒過來,脫離了植物人狀態——大嘴巴方餘抱著自己的大腿將自己種種不是自我坦白苦求原諒跪求不沒收別墅跑車;江洛成流著淚跪在床邊求自己原諒並開出一百萬的天價要求他繼續演樵生這個角色,謹然當然不幹,江洛成急得嗷嗷直哭;就在這時候,薑川從病房外麵推房門走進來,沉默了一會兒對他說:“你就答應吧,我也想你來演,我就想趁著在戲裏的互動抱抱你。”
謹然坐在病**,臉“唰”地紅了,心裏正琢磨著“這麽湯姆蘇的劇情發展肯定是夢”,然後…………他就聽見從耳邊近在咫尺的距離,經紀人先生異常立體的聲音響起——
“那肥耗子撐死沒有?沒撐死給我,準備開拍了。”
夢境結束。
謹然:“……”
窩在主子懷裏的倉鼠睜開眼,發現周圍一切果然還是“碩鼠看世界”這樣猙獰的角度,方大經紀人那張尤其刻薄猙獰的臉靠近,一邊將謹然和自己親愛的主人分離,一邊說:“還捂懷裏,你也不怕得鼠疫……這耗子一身脂肪吃得還多你還怕它凍著啊。”
薑川不理會經紀人先生的嘲諷,收起劇本站起來脫下羽絨服,正準備往江洛成那邊走去聽聽他有沒有什麽建議,這時候,忽然從他身後伸出了一隻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男人微微一愣,皺起眉轉過身去,這才發現是昨天給自己送麵膜的小姑娘這會兒正一臉可憐兮兮地瞅著自己。
薑川:“?”
“川哥,我這是第一次演戲,以前在學校最多就演過舞台劇來著,”洛妮小聲說,“這次要是演不好拖累你,你可別怪我——我也是會努力的。”
薑川想說雖然是新人,你不是正經科班出身的麽……
沒一點演技當初怎麽過的麵試?
想了想又突然想起人家常常說有那麽一類人就是“考試好難我一點都不會隻寫了填空題”然後就考了全班第一的——於是順便就將眼前這個小姑娘歸納到了這樣奇怪的行列中,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應對,隻是不著痕跡地將袖子從對方的手中拿回來,然後點點頭,木訥地說:“沒事,你開心就好。”
他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哪裏有起到安撫的作用了,總之洛妮聽見這句話之後,看上去特別高興,對著他綻放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薑川:“?”
洛妮:“謝謝!”
小姑娘蹦躂上來給了男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轉過身一蹦一跳地跑開了……薑川頂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一轉身就看見翻著白眼麵無表情看著自己的經紀人方先生以及蹲在他手掌心翻著白眼麵無表情(大概)看著自己的倉鼠阿肥。
薑川抬起手,隔著腦袋上長至腰際的假發撓了撓頭,然後在造型師大呼小叫“快住手”的哀嚎中,他縮回手,往江洛成所在的方向走去——此時江洛成已經在給洛妮說戲了,見薑川走過來,跟他招招手,幹脆把兩人的戲給一塊兒說了說。
接近下午兩點的時候,今日第六個鏡頭正式開拍。
……
背後背著一把造型古樸的劍,身穿道士袍的年輕男子跑入鏡頭——大致是因為之前奔跑過的緣故,他垂落與身後的黑發顯得有些淩亂,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男人的身高也是鶴立雞群尤為顯眼,然而此時他卻不顧周圍人看向他異樣的目光,正四處張望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他薄唇微微抿起,那拉成了一條直線的緊繃程度泄露了他此時的焦急情緒。
最終,當他將目光掃過一家名叫“徐記成衣鋪”的服裝店時,他目光微微一凝,而後毫不猶豫地抬腳往那走去——當他人剛剛來到店鋪門前,成衣鋪的老板已經迎了上了,搓著雙手笑眯眯道:“這位先生好呀,需要點兒什麽衣服?不是我吹牛,我老徐的衣服是這條街上最好的了,當年就連那些洋人也是指定要我親自做活兒的……這位先生一看就是有氣質的富貴人家公子,是需要衣服參加舞會呢,還是要劉洋去呀——”
成衣店老板臉笑成**燦爛地綻放,絮絮叨叨的嘀咕,懷錦卻仿佛對此充耳不聞,伸出手,直接“哐”地將背上的長劍取下,在成衣店老板被嚇得“啊”了聲下意識地高舉雙手做投降狀時,他看也不看將擋在自己前麵的人推了開來,越過他,徑直往他身後的試衣間大步流星走去——
這時候,老板仿佛才回過神兒來,大呼小叫地“唉唉”了兩聲:“客人,您不能進去,這會兒還有一位小姐在裏頭——”
老板話語未落,懷錦已經抬腳“哐”地踹開了門,與此同時,在門後,正舉著一件衣服穿到一半香肩半露的可心猛地一個哆嗦回過頭來,見站在門外麵無表情、舉著一把利劍對準自己的高大身影,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
懷錦:“……”
可心:“……”
兩人互瞪七八秒後,手執長劍的男人回過頭去,保持著麵癱臉說:“忘詞了。”
眾人:“……”
江洛成:“哢哢哢!重來重來!洛妮,你剛才那尖叫太浮誇太興奮,你興奮什麽呢你?你們不忘詞我也準備喊停了。”
洛妮吐了吐舌尖,剛才跟薑川對視的那一秒她整個人都麵紅耳赤心跳加速,別說什麽記得台詞了,她隻覺得自己仿佛頭皮炸裂毛孔張開,那聲尖叫甚至不需要摻假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當然,這尖叫聲當然也不會是劇本裏要求的“驚嚇”的尖叫。
江洛成:“好了,想想台詞,想好了沒有?沒想好也不等了,各機位準備——三——二——!”
身穿道士袍的男人伸出手,推開麵前絮絮叨叨吹牛自己多厲害的老板,“刷”地一下將背後的劍抽出——在身後成衣鋪老板那敲到好處的倒吸氣音以及急急忙忙的阻止聲中,他再次大步流星往試衣間方向走去,然後按照剛才的那樣,再次一腳踹開門——
門裏的姑娘轉過頭,瞪視他,尖叫。
江洛成:“哢!”
坐在監視器後麵的導演看了看麵前的屏幕,頭也不抬地說:“尖叫太快,打照麵之後停頓兩秒,這次聲音沒那麽浮誇但是也還是有股莫名其妙的風塵味是怎麽回事?還有你,薑川,給點表情,麵癱啊你。”
薑川:“哦,沒癱。”
“哢!”監視器後麵的導演一臉崩潰地抬起頭,“媽的都開始拍了你還衝我‘哦’個毛啊!”
薑川:“……你又沒叫三二一。”
身後的現場工作人員笑成一團,尤其是助理姑娘笑得發抖,江洛成簡直快被囧得沒脾氣了,狠狠地瞪了那小姑娘一眼然後大手一揮,又縮回了監視器後麵:“各機位準備——三——二——!”
男人抬腳踹開門。
更衣室裏的姑娘轉過來尖叫。
就在薑川動了動唇準備說“妖氣”這句台詞時,那扇作為道具的門“轟隆”一聲不堪負重轟然倒塌。
薑川:“……”
洛妮:“……”
現場沉默了五秒,當江洛成麵色鐵青“啪”地將手中的劇本摔地上的同時,外麵響起了花樣式狂笑的聲音——當現場被各種“哇哈哈哈哈”“嘻嘻嘻”“哢哢哢”“嚶嚶嚶”的聲音充滿,這會兒蹲在經紀人先生裏的倉鼠也是笑得渾身肥肉顫抖:以前自己拍戲還不知道,現在純路人角度圍觀來看,這種各種奇葩的ng理由真的好有趣。
特別是明明導演臉色比什麽都臭,負責後置的後勤小哥還是要勇敢地用攝像頭湊上去狂拍,準備做後期花絮使用的時候——看著江洛成推開攝像頭大吼“拍什麽拍”然後又磚頭狂吼工作人員趕緊滾去換門完了又馬不停蹄地罵薑川“這麽用力踹門是不是有病”,這麽忙,還一臉氣得要爆肝的模樣,謹然覺得特別解氣。
當年拍《歲月流逝的聲音》被罵的那些大仇得報。
在一片和諧(並沒有)的氣氛下,道具組的人憋著笑將門換成新的,眾人又休息了一會兒讓導演平息了下怒火,各個機位的攝影師重新回到攝像機後麵,監製老師喝起了養生茶的同時,江洛成對薑川和洛妮進行了一番慘無人道的警告,然後重新開拍。
這一次好不容易一切順利地拍到了薑川說完台詞,洛妮的神態動作也發揮勉強過關,當戲進入兩人正式的對手戲部分,可心扯著懷錦的衣領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像妖精了,長得挺好看的嘴巴怎麽這麽壞呢?”
懷錦:“更衣室裏有妖氣,濃重。”
可心一個大姑娘被說什麽“氣味濃重”,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羞直接臊紅了臉,抬起白皙的手腕就往懷錦鼻子底下湊:“什麽味兒重!你聞聞你聞聞,我身上哪來的味兒——”
懷錦:“……”
道士連連後退三步。
“哢!哢哢!哢哢哢!——薑川,說好的臉紅呢?!”江洛成忍無可忍的聲音響起,“你這一臉受驚的模樣是怎麽回事——臉紅!懂不懂!”
洛妮羞得滿臉通紅地縮回了手,轉過頭,用眼角去看薑川,打趣道:“難不成我身上真的有味兒啊?”
薑川搖搖頭。
江洛成額角青筋狂跳:“重來,薑川,無論你等下想什麽,總之你給我臉紅起來——”
薑川“哦”了聲,皺皺眉,似乎頗為苦惱的模樣,但是因為這會兒大家都看著,他又沒辦法說自己不知道怎麽才能臉紅,隻能硬著頭皮往下演,而這一次,當在他跟前的洛妮按照台詞的進度,踮起腳拎著他的衣領,將手往他鼻子下湊用急切的聲音說“什麽味兒重!你聞聞你聞聞,我身上哪來的味兒——”這樣的台詞時——
被搖晃著不經意間的一個轉頭,薑川卻忽然就看見了橫躺在經紀人先生手上的某隻倉鼠……薑川微微一愣,倉鼠銷魂的姿勢一不小心喚起了他短暫的回憶——
那一日。
薑川剛來到需要試鏡的影視公司沒多久,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好像也沒什麽人敢湊上來主動跟他說話,給他帶路的工作人員也是匆匆隨便指了個路就落荒而逃……他隻好按照對方的指路,在眾多的更衣室裏隨便找了一間推開,裏麵空無一人。
好在他成功地找到了大概是演戲要穿的戲服。
在更衣室中,他正默默地換衣服,誰知道身後就有個家夥莫名其妙地闖了進來——來人大概是沒有看見自己,走進屋子往沙發上一趟就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開始抖腿,一邊抖,還一邊舉著白色的台詞本開始念台詞——
那人自己一個人分飾兩角,念的是樵生和懷錦在懸崖的那一段,不僅念,而且還還繪聲繪色的念。
極其富有感情地念完台詞,那人還要不甘寂寞地吐槽劇本囉嗦,說什麽懷錦道士在這個時候要給倉鼠精念故事簡直雞肋有病,嘴巴裏念念有詞什麽“快死了趕緊分配遺產吧還說什麽故事啊,當了建國後的最後一個道士身上總有法寶吧,沒有使用說明書的話就趕緊趁著最後一口氣把使用方式告訴你姘頭這樣才好讓他從此走上耗子生巔峰……”
薑川當時聽得有趣,就上前去,將自己背下來的台詞順口說了出來——說的就是懷錦要給樵生念的那個故事,關於龍王的。
他還記得自己說完後,那個才發現更衣室裏還有別人的黑發年輕人一臉的雞飛蛋打,從沙發上翻身坐起來,頭發稍稍淩亂死死瞪著自己看時的震驚樣兒。
更衣室的燈光之中,兩人似乎沉默對視了幾秒……薑川至今還記得那雙燈光之下顯得尤為晶亮的黑色瞳眸,它們——
薑川:“……”
一時間,有異樣的情緒在漂亮的瞳眸中一閃而過,男人下意識地抬起手背壓住唇角,狼狽地連連後退三步,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麵頰在升溫——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
他便聽見江洛成在他身後心滿意足的聲音響起——
“哢!很好,就是這樣——你看看你看看,薑川你這不是成功臉紅了嗎,說什麽辦不到……埃代表廣大人民群眾好奇問問,你剛才想什麽了臉紅得這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