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在與薑川進行了曆史性的會麵之後……
謹然發現作為人類得不到師弟弟喜愛的自己真的好失敗——以及薑川這個虛偽的家夥,明明之前還一臉糾結外加羞澀地說對他有那個什麽那個什麽的那個什麽,這會兒見了麵卻連握手都要拒絕,還大言不讒地說什麽“身體接觸就不必了吧”這樣可怕又傷人的話。
但是撇開這種倉鼠惆悵不說,現在謹然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首先他要麵對的就是一陣輿論浪潮,這是第一件麻煩事。
“袁謹然”醒來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新聞,一時間,電視上、報紙上、網絡媒體上,鋪天蓋地都是關於他醒來的這件事——在現代都市生活的快節奏中,人們的感情逐漸變得遲鈍,於是他們需要公眾人物的生老病死來刺激自己幾乎已經麻木的情感,無論是哪位名人去世或者受重傷陷入昏迷,又或者是陷入昏迷狀態的名人突然轉醒,遇見這種事情他們都會一擁而上,去訴說自己的同情或者分享一下這跟自己並沒多大關係的喜悅。
……哪怕其實他們本身並不是這個公眾人物的粉絲或者什麽相關的人。
謹然自己讓自己搶了個頭條新聞,一時間又因為有他在圈內的那些朋友幫忙轉發恭喜他送祝福——無論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依舊表示支持他的還是在那裝死的,這會兒都冒了出來——於是在他們的幫助下,那條微博在謹然醒來的第五天後被轉發的速度才稍稍緩解,而此時,轉發量已經突破了驚人的一百萬大關,聽說在頭一天某一段時間內謹然發的那條微博的照片是點不開大圖的,主要是因為同時點那個圖片的人太多,以至於某浪微博服務器直接癱瘓了一小部分。
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謹然覺得挺荒謬的,下意識地想要問某浪微博用的服務器是不是小霸王學習機,但是轉念一想,那張照片打不開他也挺開心的——作為這個天大消息的第一個爆料者,他那張“拾荒者大伯”的照片在隔一天就出現在了他可能猜得到的每一個角落——
“我他媽就像是通緝犯似的穿著藍白條紋病服被無情地貼滿了大街小巷,”坐在病**喝著老媽煮的筒骨粥的黑發年輕人歎氣道,“而且還是長那樣的照片——等著吧,不出今天,可能網上就會立刻出現‘袁謹然這幾個月不是遭遇意外陷入昏迷而是整形失敗現在不得不麵對現實’這樣的爆料……”
碎碎念中的黑發年輕人已經剪掉了過長而亂糟糟的頭發,幹淨利落的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很精神的樣子,臉上亂七八糟的胡茬也刮幹淨了——除卻還有些大病初愈的消瘦之外,其實還是很英俊的……這會兒他盤腿坐在**,手背上還打著點滴,低頭窸窸窣窣地喝著手中捧著的粥,袁梅女士一臉慈愛地替兒子擦了擦唇角:“才不是,媽看你還是很帥。”
謹然覺得這句話很受用,動了動唇想說什麽,抬起頭卻不幸地正巧看見電視機裏在播放“娛樂大漫天”八卦節目,他那張醜的要死的照片巴掌了整個三十二存液晶電視顯示屏——瞬間失去了想要說話的勇氣,謹然低下頭繼續默默喝粥。
這是謹然早就預料到的情況,不過這浪潮來得快去得也快,大概不超過一個星期,一切就會回到原軌,按部就班。
現在,他需要麵對的是醒來之後必須要處理的第二件麻煩事兒——那就是他的工作。
當謹然吃飽喝足,準備趁著太陽不錯在**小歇一會兒打個盹兒,剛剛把薑川送到試鏡的影視公司攝影棚的經紀人先生匆匆推門走進來,此時謹然正擦著手要往**躺,經紀人先生見狀立刻嚷嚷:“起來起來別躺了你坐月子啊,醫生讓你多活動活動別整天躺著你沒聽見麽——這麽躺著你準備哪年才繼續開工?今天公司那邊電話都被打爆了,人們可是爭先恐後地要跟拾荒者大伯約一約——”
畢竟可以打著“時隔半年後,袁謹然康複初出境作品”的偉大旗號,各個商家或者是電影、電視劇製作商都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被謹然壓在屁股下麵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看發現是江洛成發來的短信,大概是問他好不好方不方便過來看他之類的——匆匆掃了一眼內容之後,黑發年輕人不耐煩地將手機塞回了枕頭底下,不情不願地從**爬起來,抹了把臉這才頭也不抬地回答方餘:“約個屁,不約。先把老子昏迷之前的爛攤子處理掉——”
“哦,那個啊,要處理爛攤子,爛攤子也是有的哦。”方餘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
“原本已經基本確定到你手上的《神秘種子》這部戲的角色,因為你之前出事,所以現在變成基本確定到徐倩倩手上了。”方餘聳聳肩,“那女人應該高興瘋了吧。”
可不是麽,不僅高興,而且瘋了。謹然冷笑一聲,從**爬下來,抓過拐杖一瘸一拐地往窗邊陽光下麵靠,到了地方扔開拐杖一屁股坐下來——陽光燦爛,照得他微微眯起眼似乎非常享受陽光殺菌這一刻地說:“基本確定也就是還沒確定對吧?果斷搶回來啊,給我電腦我給那個導演發電子郵件——”
方餘聞言,看上去幾乎有些驚訝地說:“……我還以為你本來對這個電影不怎麽感冒。”
“不好意思,我現在饑渴得很。”謹然麵無表情地說,“沒活兒接,吃自己啊?”
“所以這裏還有個好消息,你先不忙糾結《神秘種子》那個角色,聽完再做決定啊,”方餘清了清嗓音,對蹲在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曬太陽的黑發年輕人說,“關於川納影視公司發來的邀請,有一部主旋律電視劇——”
那雙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睜開了。
方餘笑了:“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要繼續做偶像派演員還是要轉型開始考慮做國民向實力派演員,你可以做出個決定了,袁謹然先生——當然如果你要是拒絕了川納影視,im公司的高層可能會不太高興,雖然好萊塢也很好,但是相比起去好萊塢打醬油,公司顯然是更希望你能在國內站穩腳跟。”
謹然:“……”
方餘:“我們希望有一天在你的粉絲群裏聽見媽媽級別家庭主婦的呐喊聲。”
“這說法真猥瑣。”
謹然嘟囔了聲,然後撇開了臉——方餘說的沒錯,他算是徹底糾結了,之前在醒來之前,他發誓要徐倩倩好看,而作為“要徐倩倩好看”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她心心念念的《神秘種子》的角色搶回來——讓這個女人所有的擔心受怕加倍的同時,還要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所有擔心受怕都得不到回報,鬱悶死她。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現在卻半路殺出來個川納影視。
………如果說哪個當前的明星吃飽了撐著拒絕川納影視的邀約,他大概會被業內視為徹頭徹尾的傻逼外加神經病。
隆重介紹一下納川影視——
首先,包括江洛成所在的“金馬傳媒”在內,目前國內有幾家大型影視公司一直致力於給各個衛視輸送當紅電視偶像劇,並且在這個平台上爭奪資源爭得你死我活,而它們之中的任何一家影視公司單獨拎出來,都可以被界內的人點頭稱是一線影視公司——造星無數,作品無數,當紅電視劇無數。
但是就這麽幾家牛逼哄哄的影視公司,在川納影視麵前,目測也就是個當端茶遞水提鞋小弟的份兒。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川納的背景夠紅,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那種紅——這家從天.朝建國開始就初具規模的影視公司發展到現在,水深早就深不可測,這是一家以“國家”為背景單位的影視公司,基本出品的都是可能不那麽叫座但是必須叫好的主旋律電影電視劇作品,這家公司的負責人有一次在新聞發布會上說的一句話至今在界內廣為流傳——那就是當一名記者一不小心提問到川納某部電影的票房時,負責人微微一笑說:票房?我們從來不看票房。
是的,這是一家哪怕是每個影視公司都在為票房上躥下跳的時代裏依舊屹立不倒將票房視作糞土的影視公司——而他們拍攝的作品主要麵向的人群,是四十歲中年到八十歲高齡上不封頂的那部分人,因為基本上川納出品的作品裏訴說的,都是他們那些時代的故事。
……………簡單的來說,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手撕鬼子係列。
而相比起那些少女少年粉天天在微博叫嚷得起勁兒今天黑這個明天黑那個今天粉這個明天就粉轉黑,這些四十歲到八十歲的人群基數大,認識度高,對於某位演員的認可度也單純地停留在“這個人演得好”“這個人演得不好”這些對於演員來說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認識層麵上——而且,整天坐在電視機前麵掌控遙控器權利最長時間的也是他們。
畢竟他們一瞪眼,少女少年粉們都必須要乖乖地滾回房間寫作業。
所以從根本上來說,少女少年粉們可以成就一名演員的“偶像性”,但是隻有這些穩定且更純粹的觀眾們,才能造就一名演員的“國民性”。
要想當娛樂圈的一哥,不是在網上的微博轉發十幾萬二十萬就能當得上的——投資商也不會看著你微博轉發量高就給你開更高價位的片酬。
真正拿著最多的片酬,悶聲發大財的影視圈前輩,可能甚至壓根就不上網。
而謹然,現在還停留在“偶像性”的層次上麵,雖然也憑借著幾個電影拿了幾個獎,穩穩躋身於國內一線演員前列,但是之前在拍完《歲月流逝的聲音》之後,他曾經一度陷入不能突破的苦惱中——他自認為在“偶像派”這個路線上他基本已經走到了作為一名演員來說可以走到的最高處,至少走到街上隨便問一個三十多歲的八零後或者二十多歲的九零後甚至是零零後,應該不會有人不知道袁謹然。
但是再往上一些的年齡層次就不行了——再往上一些的阿姨叔叔大伯們,知道的隻有白文乞老師那樣的老戲骨,對於他們這樣新一代的演員認識度很低,基本處於空白階段。
而川納影視的存在,就是來填補這些空白的。
以上。
所以如果謹然為了《神秘種子》的醬油角色,拒絕了川納影視,那麽毫無疑問的就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是傻逼——給徐倩倩找膈應是必須的,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要雞飛蛋打連發展自己的事業的大好機會都放棄了。
謹然調整了下坐姿:“川納給的是什麽角色?”
方餘一臉同情:“鬼子軍官。”
謹然一愣:“啥?”
方餘還是一臉同情:“那邊意思就是你外形很合適,又聽說你日語口語也不錯……”
謹然:“……”
方餘:“掌握多國語言的悲哀,是不是後悔當一名學霸了——當學霸的下場就是要被人徒手撕成碎片呢……啊,不過你的這個角色其實也還好,至少沒有被徒手撕開,而是很慫地被圍追堵截到了一個巷子裏走投無路,最後飲彈自盡——從劇本上看,不太悲壯,且很容易給人一種‘臥槽死得好終於他媽的死了’的感慨。”
謹然:“……”
方餘:“不過這也算是角色定位的一種啊,對吧?最優秀的演員老師也因為演壞角色被人們在街上謾罵或者被小孩拿檀弓打自家窗戶呢,這也算是對他們演技的一種肯定——想想,作為一名演員,走在街上有人罵你,總比走到街上誰見了你都一副‘這哪位’的情況好得多吧?”
謹然表示,這兩種情況相比起來真的沒有好太多,矮子裏麵拔高子。
謹然:“那《神秘種子》那邊——”
“我盡量幫你看看檔期可以不可以拍開,如果都在h市拍倒是好說你可以兩邊跑最多累點,但是《神秘種子》大多數的拍攝場景在國外,哪怕是國內也是在k市取景,說真的你真的那麽想要這個角色啊?拍出來如果效果不好的話可能會被罵哦。”方餘摸摸下巴,“對於國人出現在好萊塢電影上,咱們國內的影評者們倒是普遍比較苛刻呢——”
“是刻薄吧。”謹然唇角抽搐,“我知道了,川納那邊我要接,好萊塢那邊盡量爭取,一會兒我會給導演發郵件,不過我估計他也應該知道我醒過來的消息了……剩下的什麽廣告啊亂七八糟的暫時都推了吧——你去安排下,我目測下個月就可以正常開工了,在那之前先把記者發布會的事情弄好……”
嗯,記者發布會,這是謹然要麵對的第三件麻煩事。
但是對於這個不可避免的麻煩,謹然又是有一些些小小的期待的。
記者招待會被安排在謹然醒來的第二周周四。
這個時候他已經能夠拄著拐棍在醫院走廊上健步如飛橫衝直撞,利落地說話調戲小護士氣死經紀人——每一天都可以看見他活躍在醫院各個角落的身影,又一次方餘安置好了薑川匆匆趕到醫院準備給謹然看劇本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這貨一隻手夾著拐棍,正站在醫院貴賓住院去走廊上,被一堆家屬大媽圍繞著,談笑風生。
方餘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幾乎是咆哮著將某位醫生叮囑了“要靜養”“隻需要適量運動恢複肌肉活性即可”的人趕回病房,回到病房裏,麵對那張無辜外加不情不願的臉,經紀人先生說:“明天就是記者招待會了,那些通稿你看了嗎!背了嗎!”
謹然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我聽說上一次薑川在澄清自己沒有操作的記者招待會上,就沒有背過公司給的通稿,也順利過關了。”
“那是薑川,”方餘毫不猶豫地說,“你有那個智商嗎?”
謹然挺了挺胸,坦然道:“沒有。”
經紀人先生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下,將兩個文件夾重重砸在黑發年輕人麵前——其中一個是川納影視那邊發過來的劇本大綱,電視劇的名字叫《星火燎原》,另外一個文件夾則是明天記者招待會的通稿,謹然將劇本大綱放在一旁先不看,率先翻開了明天記者招待會的文件夾,發現裏麵寫滿了各種奇葩的問題——不得不說im公司的公關外宣部真的很有想象力。
比如這個——
q:袁謹然先生,請問您對於薑川先生公然坦誠宣布追求您有什麽看法?請問您反感這樣的追求方式嗎?
a:這個提問真有趣——事實上我剛剛醒來,跟薑川並不熟悉,但是確實有耳聞薑川先生曾經幫助過我很大的忙,對此我非常感激……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你問我有什麽看法我隻能說我很願意跟薑川先生交朋友,至於是否反感這樣的追求方式,我想說任何一個人被優秀的人追求時大概都會覺得十分驕傲(笑)。
謹然:“最後這個笑啥意思?”
方餘:“就是說到這裏的時候你要微笑。”
謹然:“……現在咱們公司的公關團隊已經進化到連藝人發言時候的麵部表情都要管了麽,而且這不是公然給薑川發好人卡麽,還要配合微笑,豈不是很欠揍?”
方餘:“放心,薑川才懶得揍你——而且你會注意到這通告寫的比較含糊,什麽‘感情的事強求不來’,‘被優秀的人追求時大概都會覺得十分驕傲’之類的話,就好像你真的準備跟薑川有什麽似的——但是其實如果仔細理解一下,又會覺得不完全是承認他,反倒像是客套的公關話——如此這般,這樣的回答就可以同時滿足兩部分人:反對你和薑川亂搞的,以及和整天yy你和薑川亂搞的,大家各執己見,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謹然:“我本來就準備跟他有什麽,是我經紀人不讓。”
方餘點點頭:“明天你就這麽說好了,你看我會不會打死你。”
謹然閉上了嘴,又匆匆地將那厚厚一本寫滿了幾張a4紙的通稿看了一遍——然後他發誓以後走路看路過馬路看車哪怕是吃飯都小心翼翼不被噎住,因為他絕對不想再昏迷一次了——昏迷的時候變成其他的小動物親近男神自然是開心的,但是開心之後真的是“爽後火葬場”,數不清的爛攤子撲麵而來,他幾乎要沒精神招架。
……
第二天是記者招待會。
一大早,謹然就頂著兩個黑眼圈被方餘拖起來——以一頓醫院外的、屬於正常人類的早餐作為今日老老實實一天不整幺蛾子為代價,睡眼惺忪地站在鏡子前麵讓經紀人先生伺候自己穿衣服的同時,黑發年輕人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意識到自己長達八個月的假期大概就要以今天的這場記者招待會為終點宣告結束——
唯一的收獲是,他得到了一個正厭惡著身為人類的他的主(媳)人(婦)。
謹然唉聲歎氣中。
這個時候,經紀人先生正站在他身後給助理之類的人打電話——為了兌現他的承諾,他要讓助理在過來的路上帶一份給某位嘴巴閑不住的家夥的早餐,方餘嘟囔了聲“我也不知道他要吃什麽你自己跟他說”後,將電話直接放到了謹然的耳朵邊——這會兒正仔細研究著自己鏡子中的黑眼圈,黑發年輕人心不在焉地,感覺到電話貼到自己的耳朵邊,不等對麵說話,就碎碎念起來:“助理弟弟嗎?你好,這裏是謹然哥哥,我要肉包,肉包,肉包,肉包——知道啥是肉包麽,裏麵有肉的,大個肉的,流油的,再來一杯豆漿,熱騰騰的,多放糖——肉包,豆漿,肉包,豆漿——再重複一遍,肉包,豆漿。”
方餘將電話拿走:“給他買豆沙包就行,肉包個屁。”
謹然從鏡子裏瞅身後的方餘,麵無表情道:“我要大鬧記者招待會。”
方餘同樣麵無表情回視他:“鬧吧,大不了就是咱們擁抱著一起從im頂樓跳下來。“
說著,經紀人先生無情地掛斷了電話。
因為得不到肉包,又感慨於八個月超長假期結束,再捉摸了下薑川最近真的好冷淡,謹然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裏滿臉生無可戀任由方餘折騰了下他的發型,大概是距離掛電話過了有二十分鍾這樣,病房的門又被人從外麵推開了,謹然下意識地擰過頭一看,卻發現來人居然是穿著帶帽子的運動服,這會兒正戴著帽子和一個花樣有點中二病口罩的薑川。
走進來的時候,他手裏還提著熱騰騰的豆漿和幾個肉包子。
肉包。
謹然非常配合地將自己的臉變成了看見了肉包子的狗的模樣——要是有尾巴,現在他就能搖起來——他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著薑川將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後勉為其難地收回目光,假裝淡定地問:“你怎麽來了?”
裝淡定也挺不容易的,臉都快緊繃得僵硬掉了。
“今天有空,”薑川取下帽子和口罩,掃了謹然一眼,“所以來看看你的記者招待會。”
薑川想了想,又補充:“在後台,我不出現。”
謹然“哦”了一聲:“簡單地來說,其實就是來看熱鬧的,是吧?”
薑川點點頭:“是。”
謹然:“……”
從沒見過幸災樂禍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當同門師兄弟進行枯燥無味的友好對話時,這邊方餘給謹然整理好袖子,嗅嗅鼻子似乎覺得哪裏不對轉過頭去,看了眼薑川又看了眼桌子上的大肉包子,頓時皺起眉頭不滿道:“你怎麽真給他買肉包?”
薑川不說話,抬起頭,懶洋洋地掃了謹然一眼……謹然一愣,反應慢半拍似的這才反應過來,虎軀一震瞪大了眼驚恐道:“臥槽,剛電話裏麵是你?”
他就像是餓了八百年的餓死鬼似的嚷嚷著“肉包”毫無形象的模樣又被薑川完美接收了?!
…………………………真是日了狗了。
一年難得不正經幾回。
全他媽一個不拉地讓薑川給撞上了。
哪有這麽邪門的事情喲?!
而此時此刻,薑川不回答謹然,也不理會經紀人先生的抱怨,自顧自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這會兒正拿著自己的老爺手機發短信,等了一會兒這才頭也不抬淡淡地說:“他要吃肉。”
謹然感覺到了一絲絲被媳婦撐腰的驕傲,於是一掃心中對於形象崩塌這件事的崩潰,轉而一揚下巴,特得意地瞅著經紀人:對,老子要吃肉。
方餘無奈道:“他要吃肉你就給買啊?”
“一直重複一直重複,”薑川麵無表情地說,“洗腦。”
謹然的下巴揚得更高了些,順便舉起雙手伸出食指對著經紀人先生擺了個洋洋得意的pose——剛擺完pose沒幾秒,忽然感覺到從他身後射來兩束不同尋常的目光……黑發年輕人微微一愣,放下高舉的雙手轉過頭,發現是發短信發一半的薑川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這會兒成從手機邊緣上方沉默地盯著自己看。
那雙湛藍色的瞳眸裏沒有多少情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謹然被盯得渾身發毛,將手塞進褲口袋裏,彎腰問:“怎麽啦?”
“沒有。”湛藍色的瞳眸之中有一閃即逝的異樣情緒閃過,然而在任何人來得及看清楚之前,男人卻顯得有些淡漠地新低下頭,繼續飛快地移動手指用那老爺手機發短信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東西買來了,要吃就吃。”
謹然愣了愣,然後木著臉傻了吧唧地說:“喔。”
薑川想了想,放下手機又說:“趁熱吃。”
謹然:“喔。”
想了想,黑發年輕人轉過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給自己翻領子的經紀人先生說:“方大哥,我師弟說了,讓我先吃早餐,別餓著了。”
坐在椅子上發短信的薑川聞言一愣,抬起頭雙眼特別迷茫地看著謹然。
方餘放開手:“吃吧,你個臭不要臉的。”
最後在方餘的精神壓迫下,謹然心滿意足地喝了一杯豆漿外加吃掉半個肉包,再多的就不給了,怕他腸胃還沒恢複笑話功能,太油膩的東西吃多了要吃壞肚子。
“——你要是在記者招待會上回答著問題突然放了個屁,你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究竟是當當紅偶像好還是當國民性實力派演員好了,直接轉型諧星,向著上春晚這一個目標堅定地挺近吧。”經紀人先生麵無表情地警告。
謹然想了想有道理,不能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也就勉強放棄了剩下的那半個包子,之後一群人浩浩****上了保姆車,向著記者招待會的現場挺近——謹然的那個裝滿了通稿的文件夾這會兒到了薑川的腿上,男人垂著眼低著頭,一隻手撐著下巴翻看那文件夾裏的通稿看得很認真,在看見關於自己在追求袁謹然的模擬記者提問時,那幾行回答的話他看了很久。
坐在一旁偷瞄他的袁謹然同誌心驚肉跳。
良久,他伸出手戳了戳薑川——後者似乎並不喜歡他的身體觸碰,稍稍躲避了下皺起眉抬頭看他:“怎麽?”
被這樣的表情看著,謹然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趣……也就是默默地搖了搖頭,正想怎麽糊弄過去算了,卻發現薑川始終看著自己,不耐煩卻又矛盾地耐心等待著他說話的樣子……於是黑發年輕人幹笑一聲道:“就想問問你覺得這個通稿的回答好不好,你有沒有什麽建議?”
“挺好的。”薑川合上了文件夾,將它還給謹然,“就這麽說吧,或者你想說拒絕也沒關係——最近網上說我們的事情的人有些多,讓那些話題消停一下也好。”
謹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地“喔”了一聲,點點頭,想了想又回答:“知道了。”
謹然用雙手捧著臉沉思了一會兒,整理了下思路,仔細想了想薑川說的話的意思——
薑川不想跟他繼續扯上關係。
所以他表示哪怕是被謹然公然拒絕,因此而丟麵子也沒關係。
隻要不要繼續扯上關係。
………………………………哎,媽的,虐死了。
袁謹然心中那因為肉包而燃燒起的小小星火,還沒來得及燎原又被傾盆大雨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