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李耀東的失蹤是在第二天下午梁旭博出院時被發現的。

錢江中午酒醒後便去昭陽賓館找了這位“財神爺”,卻不想撲了個空,當時也沒多想,立即便給李耀東打了個電話,可誰知電話裏傳來的確實禮貌的電子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錢江站在李耀東的房門前,當場冷汗就下來了。

也再不管會不會得罪他,錢江第一時間找人打開了房門,迎接他的,卻是被掃**一空的賓館標間——李耀東所有的衣物、材料、甚至電腦和用過的毛巾,都不見了。

錢江已經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是遇到了騙子。

但他顯然還沒有傻到立即去找梁旭博,而是率先通知了交警隊,開始攔查所有出縣車輛,同時一邊想辦法,看能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至少那塊地還在縣裏,李耀東不管用這塊土地做什麽,政府都有權收回。

更何況他心裏還存了一點點僥幸——也許李耀東隻是回去籌集資金了呢?

然而這個想法在沈寬拿著周莊那一千畝土地的用地合同時,徹底被擊碎了。錢江根本沒想過,這塊地會這麽快,在自己還在睡覺的時候,就被轉手了!明明白白的合同白紙黑字,當然,政府也可以不承認,這樣至少在財政上沒有一點兒損失,但他也知道,如果真這麽幹了,恐怕整個昭陽縣在全國的投資商中間,就臭了!

梁旭博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這兒,錢江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這一千畝地出手了,政府非但一毛錢沒有賺到,反而欠了銀行四千萬,這一算下來,等於整整損失了八千萬,小一個億!錢江是真的絕望了,如果這件事讓梁旭博知道,憑借他的手段,別說以後的政治前途,自己現在的這個招商局長,是百分之兩百幹不成了!

因此,想通這一切以後,錢江立即想到,要把事情壓下來。

怎麽壓?隻能自己掏腰包,苦水自己吞。

錢江迅速計算了下自己手上的流動資金,當了五年招商局長,隨著經濟的發展,各地對企業的重視,招商局也越來越舉重若輕,因而五年時間,別看縣裏的招商局隻是個科級單位,但他從中撈到的好處,可真不少。

四千萬,他還真能拿得出來。

——隻要保住這個位置,以後有多少錢賺不到的,錢江一咬牙,直接給自己妻子打了電話,讓她立即從幾個分散的賬戶裏把錢湊齊。

錢江想的不錯,隻是他卻忘了自己老婆是個什麽脾氣,那可是個平日一毛錢都要攥在手裏的主兒,因此一聽到錢江的要求,當即也不管是什麽場合,張開嘴便大罵起來,錢江隻得趕緊趕回家跟她掰扯,這一來一去間,他還沒把錢轉完,梁旭博就出院了。

事情也因此而敗露。

“蠢貨!我之前是什麽交代的?等我回來,等我回來懂不懂?證件你就不知道好好查查,複印件也敢相信!”

梁旭博差點兒被氣得重新住回醫院,待自己在辦公室轉了整整五分鍾的圈,才一掌拍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死死盯著錢江問道:“你瞞了我一下午,想怎麽補救來著?”

後者立即被嚇得退了半步,慌忙搖頭擺手,解釋道:“我,我沒想怎麽的,我隻是想先確認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騙子,說不定隻是回去取款了……”

他自然不敢告訴別人他是想拿自己的錢往裏填的事,否則別說這次的失誤,但是貪汙一項,就夠他喝一壺的。

“確認?”梁旭博怒極反笑,直接截斷了他的話:“你該知道昭陽一年的財政收入是多少,這一下子就欠了銀行將近一個億,四分之一的財政,我們明人不打暗語,這筆錢,你若能補上,現在就去人大養老去,如果不能……”

梁旭博目中綠色更濃,看得錢江冷汗直往下淌:“那你就去警察局報道吧。”

自己手上能用的果真還是太少,現在除了常委基本上是自己的人,剩下的局裏和鄉鎮裏,基本上還原封未動,如今看來,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李耀東連夜雇車出了昭陽縣,又在市火車站換了一身行頭和假發,並丟掉了身上的所有和昭陽有關的東西,又小心打車在市內轉了幾圈,方才去了機場,坐上了北上的飛機。這一票夠他揮霍一陣子了,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找找還有沒有別的活兒幹。

說實在的,他還真不怕昭陽縣政府報警,黨政這些領導一個個假惺惺最是要麵子的,就算如今吃了個啞巴虧,他們也不會讓別人知道,否則領導的能力絕對會受到質疑,這對他們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個好事。

想到之前縣委那個小書記英俊的一張臉如今不知該扭曲成什麽樣子,李耀東立即嘿嘿笑了兩聲,差點兒在飛機上就唱起小曲兒來。

上飛機前他已經確認過了,雇主剩下的九百萬已經打入了自己的賬戶,按照規矩,那個雇主的電話號碼他立即刪了去,盡管早就知道,這個號碼恐怕和自己的一樣,如今都是空號。

燕京四月底正趕上風季,剛一出機艙,迎麵黃沙便飛撲過來,李耀東慌忙半閉上眼睛,用圍巾又往上裹了裹,盡量低著頭,小心下了飛機,誰知剛走下來,前腳還沒挨到地麵,旁邊站著的接機員忽然衝著他就撲了過來!

李耀東本能感到了危險,看不不看轉身拔腿就跑,卻一頭撞進了迎麵撲過來的大網中——

“卓天城,你被捕了。”

李耀東,不,或者可以稱為化名李耀東的卓天城,被網在網子裏,三五個人將他摁在地上,抬起頭的時候,便看到了說話警官遞過來的,一張逮捕令。

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被抓了。

卓天城坐在警局的審訊室裏,聽到自己被懷疑追蹤的原因時,不由一陣錯愕,再一琢磨,寒氣一路下到尾椎,透心兒的涼意順著脊柱就鑽了下來。

自己入行十來年,從沒想過,竟會有一天,載到這一票報酬上!

竟是那雇主在付給自己一百萬定金的時候,就已經下好了套……那一百萬,根本就不是那人打過來的,而是他通過入侵五十家銀行的客戶戶頭,從每一個客戶賬戶上劃下一毛錢,集中匯入了自己的賬戶,由此產生的。

隻因平均下來數目過小,銀行及客戶本人才沒有察覺,可是剩下那九百萬截付款,再通過這個辦法劃取的時候,就引起了銀行內部係統的注意,報了警。根據匯入戶頭的追蹤,卓天城的身份和行蹤,便立即被警方定位了。

因而一下飛機,便直接進了警局。

不想終日打雁,而今卻被雁兒啄瞎了眼!

隻是這世上哪兒有後悔藥賣,桌天城隻得一口咬定不知道這些錢的存在,無論警方說什麽,都死不認賬,但既然已經請到了逮捕令,說明警方已經截獲了他的身份,十年間桌天城犯下的一起億元以上,以及七起千萬元以上的商業詐騙案,一字不差地擺在了他麵前。

“……我,我說。”

在大量詳實的證據麵前,這個本該五年後因一次十億元詐騙大案才能落馬的,麵目平凡的男人終究妥協。

而在他的敘述中,昭陽縣政府被偏的案子,也在整個機關係統中傳開了——想瞞都瞞不住。

梁旭博這次,丟人丟大了!

桓妧關上新聞的時候,輕輕笑了起來,一邊戳了戳自己腦子裏的廖13:“我們也該走了,回去寫畢業論文,好好畢業,然後完成下一個任務。”

2017年卓天城的案子可謂家喻戶曉,騙術也被人抬上了一個新的高度,出於對這個人的興趣,桓妧在下一世的時候,便與他接觸過,通過一場無傷大雅的賭局,成為為數不多知道他唯一不變的,那個私人號碼的人。

在給卓天城打電話的時候,除了將大致方向指給他,桓妧又交給了他一項附加的任務——想辦法,好好讓梁旭博吃一頓虧。

強權也許可以淩駕於個人之上,但若欺人太甚,誰說不會激起人的反抗?

如今這一次詐騙,怕是整個華北地區都將再一次記住冤大頭昭陽縣的名字,而梁旭博這個被戲稱為“娃娃書記”的年輕人,無論他的手腕有多厲害,人們看到的將永遠都是他的失敗。因此隻這一次,他的年紀和能力,勢必會再次受到質疑,也就是說,至少一年,他都別想再有任何遷升的機會。

桓妧想了想,前幾世,她確實沒聽過上層的政治世家,還有梁家的存在——桓妧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知道了什麽。

也許梁旭博因著自己這麽一回,將會重新踏上前世的老路,而梁家,也因此開始衰敗,隱隱快意的同時,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緩緩爬上她的心……桓妧猛地晃了晃頭,將這點兒莫名其妙的心思壓下,算了,自此橋歸橋路歸路,該是什麽樣的命,都與她無關了。

有敲門聲在宿舍外響起,隻因這個時候是飯點兒,旁邊住的一個年輕男公務員會經常以各種理由來找她吃飯,桓妧心情不錯,再加上馬上就要回去了,便沒再想理由拒絕,直接打開了房門。

腦海中係統的警告音還沒來得及響起,一張沾滿乙醚的手帕,瞬間捂上了她的臉……

——終日打雁,而今卻被雁兒啄瞎了眼,昏過去之前,桓妧腦子裏,就剩了這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奴家看到有的評論底下有個送積分的東西,想問問那個是神馬。。。對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