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chapter 52
梁旭博雖嘴裏放了話,但他天天有多少事要忙,有多少會要開,哪有功夫去管鍾書遠這點破事?但他不親自插手卻不代表其他人為了討好他不會給鍾書遠使絆子,底下人天天在機關大院裏琢磨上頭人的心思,一個個猴精猴精的,隻要他稍微表現出哪怕一絲不喜,就會立即成為許多人階段性做事的風向標。
筆試成績排名出來以後,梁旭博便將招人的事全權交給了法製處處長孫健翔,且沒有通過桓妧,而是在對方出去前,做不經意般問了一句:“這次考第一名的是誰家的孩子?”
入圍者的身份信息成績一出來便被孫健翔他們翻了個底朝天,一聽到梁旭博感興趣,後者立即搖搖頭,笑著答道:“不是誰家的,是外地來的,家在縣裏,沒什麽別的關係。”
梁旭博一聽便十分明顯地蹙了蹙眉,半是自言自語道:“外地啊……”而後再不說話,揮揮手示意孫健翔可以走了。
後者十分隱晦地仔細瞧了瞧他臉上的表情,心裏嘀咕著往外走,一隻腳剛跨出門檻,心裏噔地就琢磨過味兒來了,梁市長這是對這個第一名,不滿意了。
想著,他在另一隻腳邁出去之前立即回頭又看了梁旭博一眼,對方正好抬頭看過來,像是知曉他的心思了一般,頭微微動了幾下,就像是在……
點頭?
孫健翔這下心裏就更有譜了。
不論鍾書遠考的分多高,答得題有多好,他也鐵定百分之百,被炮灰了。
這種單位內部的招考,根本就無公平可言,麵試更不會去錄視頻,考多少分全憑人一張嘴,主觀分占得極多,事後察覺不對就是想說理,怕是也找不到地方。
孫健翔揣摩到了梁旭博的心思,便回了辦公室,一個電話通知底下開始準備麵試工作,名單剛才就已經放到網上掛出去了,他也自然不會傻到在這不知經了多少人手的名單上留把柄,從麵試到體檢到政審,想弄下去一個人,有的是機會。
他這邊電話剛放下,整個單位就都知道梁旭博把招考的事交給他了,市裏參加考試的,基本上都能彎彎曲曲繞到幾層關係,因而網上麵試名單剛公布沒一會兒,市安監局局長的“敘舊”電話,就打到了他的案頭上。剛放下電話,宣傳部長白朗給他妻子侄女找關係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也不知他買通誰拿到的試題,竟讓他那專科畢業一直肄業在家,連專業都不對口的侄女也考進了前二十。
等到放下座機,孫健翔在名單上第七名和第十九名的名字下麵,輕輕拿筆作了個標記。
而一周後,麵試的前一天,他手上的名單上,除了三個名字下麵還是空白,剩下的都已經密密麻麻做滿了記號,並用阿拉伯數字跳躍著依次排位,找關係的人職位越高的排前麵,關係越近的也往前排,麵試還沒開始,要錄取的四個人,名額就已經定了。
年關將近,桓妧跟著梁旭博到處跑東跑西下縣觀摩項目,後者口上不說,桓妧也能感覺出他將自己看得極緊,怕桓妧再使什麽招,盡管知道防不勝防,但如此看著,至少能將桓妧的行蹤掌握在手裏,這一周她做的事,經過他幾番分析推理,再試著一一擊破。
但出乎梁旭博的預料,一直到麵試前,桓妧什麽都沒做,老實的根本不像她。
其實早在梁旭博將這活兒交給孫健翔的時候,桓妧便不再打算做什麽了,孫健翔這人桓妧接觸了幾次就知道了,他是個典型的政客,為人狡詐且好麵子,沒有丁點兒好處,他是死也不會鬆口的,而這最後一環的任務,哪怕有梁旭博在旁邊虎視眈眈地搗亂,也確實不值得她再在前期去設局繞圈子了。
麵試當天,二十多人一大早便相繼奔著麵試指定的考點而來,鍾書遠很早就起來了,在羽絨服內穿著正裝,打算等進考場時脫下來外套,雖然麵試通知單上沒有明確要求必須穿西裝,但穿了的,至少印象分是跑不掉了。
本來鍾書遠沒報多大希望,卻不想華公的那本小冊子上竟然預測對了七成以上的題目,做試卷的當場鍾書遠的冷汗就下來了,但他心理素質不錯,見沒人吭聲,便不顯任何異樣地繼續做完,還特意錯了十來個,卻不想成績一出來竟拿了個第一,這下,本還沒想著非要考這個相對底薪職位的鍾書遠這才上了心,快速在網上找了麵試的視頻突擊了幾天,現在自信滿滿。
麵試定在早上九點,由抽簽決定名額,三天後公布成績。他七點多便坐公交趕往考試點,這個月份裏,天還朦朧著不算太亮,車上全是昏昏欲睡的上班族,公交在並不明顯的霧霾中開了近五十分鍾才到站,鍾書遠下車,一抬頭便看到了對麵的考場大樓。
剛要抬腳走過去,旁邊不知從哪兒忽然躥出一輛摩托車來,車後還坐著一個人,手上拿著個黑乎乎的飲料瓶。這兩人都帶著帽子,用墨鏡和口罩蒙著臉,當車子剛剛擦過鍾書遠身邊時,坐在後麵的那個人,忽然一揚手上的瓶子,裏麵黑乎乎的**嘩地便全部向著鍾書遠的方向潑了過來——
摩托車的速度再加上那人的出其不意,當全部的黑水都落到了鍾書遠頭上身上,引發周圍四五個人小聲驚叫的時候,被潑的當事人,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完全純黑的,臭烘烘的,一整瓶子墨水,從頭到腳,順著他的身子不斷往下滲,在被冬季的厚衣服吸收,而後在這零下六七度的天氣裏,凍得他渾身冰涼。
鍾書遠木木地抬起頭,用手抹了把臉,一道墨水的印子便在他臉上繪出了手掌拂過的痕跡,頭發濕嗒嗒貼在臉上,落在雪白的襯衣領上,配著臭墨特有的氣味,他整個人都顯得狼狽極了。
一身墨黑的鍾書遠很快變成了街頭一道獨特的風景,而始作俑者在潑完墨水後,也坐著摩托車早已不知所蹤。
鍾書遠在瑟瑟寒風中站了一分半鍾,而後才木著臉瞧了眼自己的手機,八點二十分,已經來不及回去換衣服了,這下別說印象分,怕是一進去,這一身的味兒,就能直接搞砸這麵試。
他閉上眼緩緩想了想,而後立即抬腳,在其他人異樣的眼神中,大步走進考點,進入了洗手間。
就在其他人都以為鍾書遠打算快速將身上的墨洗洗的時候,他卻站在半個牆寬的鏡子前,看著裏麵汙漆墨黑的自己的臉,一言不發,即沒有收拾,也沒有整理,甚至連臉都沒洗,就任憑那一團墨凝固在自己的身上臉上——他要做最後的掙紮,隻要結果還沒出來,沒有什麽不能改變的。
一直在鏡子前站到八點四十,鍾書遠方才就這樣進了候考室,裏麵坐著的十來個競爭對手一見到他,立即投以異樣的目光,唯有他什麽都沒看見沒聽見一般,坐在了第一排。
負責讓考生抽簽的工作人員立即走到他跟前,隔了幾步小聲提醒道:“同學,你要不要先去洗洗?”
鍾書遠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禮貌地道了聲謝,便拿了自己的簽,6號。
麵試和公務員考試時基本差不多,七名考官,一名記分員,十分鍾四道題,一個小時候,鍾書遠站起來,推開了麵試官所在房間的門。
裏麵的八個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就一同被震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
卻見鍾書遠已經緩緩鞠了個躬,用平緩無波的語速開始介紹自己:“各位考官好,我是六號考生,隻因今天早上到達考場的時候,被不知名的人潑了一身的墨,本來這樣我不該再繼續考試下去,隻是我不想被這麽一點兒小挫折打倒,即便是輸,也要輸在真正的戰場上,所以,我來了……衣冠不整,還請各位考官見諒。”
裏麵這八個人是今天一大早就過來的,因此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而今一聽鍾書遠這麽說,這才相繼明白過來——有人為了阻止他考試,竟要用這樣齷齪的方法逼他提前退出,如此說來,這名考生的筆試成績,應該絕不會低了。
經過他這一番解釋,且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裏,立即便獲得了至少半數在場考官的好感,尤其是作為主考官的劉思邈老教授,更是顯得尤為義憤填膺。
“簡直是豈有此理!小夥子,你好好答題,我們給你公正的評判,我倒是要看看,誰能如願!”
鍾書遠立即又給他鞠了一躬。
答題很順利,鍾書遠出來的時候劉思邈還特意專注了下他,得知正是筆試第一的小夥子,當即更是喜歡了。筆試的考卷就是在他的坐鎮下出的,到了劉思邈這種年紀,功名利祿已經不怎麽看重,倒是這種不卑不亢的小夥子,更讓他欣賞。
等到麵試的成績報到孫健翔的辦公桌上,後者狠狠揉了幾下眼,當即就愣了,他明明已經囑咐過統計平均分的記分員,將鍾書遠刷下去,可是這第一名的位置,為什麽又出現了他的名字?
當即便再坐不住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非但梁旭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光是那些提前打過招呼的市領導,就夠他喝一壺的。
想著便立即撥通了記分員的電話,後者的聲音在手機裏委屈異常:“孫處,我也沒有辦法,你不知道有人惡意競爭潑他墨的事都穿到網上了,而且劉教授很喜歡他,親自點的他的名字,我……”
一聽是劉思邈的意思,孫健翔一點辦法都沒了,他們雖是官員,但這種法律界門生遍布全國又威望極高的老泰鬥,脾氣還死倔,一般沒人願意得罪。
更何況,他還有個在外省當副省長的兒子。
這鍾書遠,怕是錄取定了。
非但如此,接下來的體檢和政審,自己不但不能做手腳,而且還要保證他能夠過關,雖然孫健翔不確定劉思邈是一時興起還是真的在關注這個男孩,但小心點兒,總出不了錯。
想到這兒,孫健翔忽而拿手指在鍾書遠的名字上狠狠彈了兩下,繼而歎了口氣。
人比人氣死人,這樣都能被選上,嘖嘖,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作者有話要說:表示鍾書遠這個故事還有最後一章就完了,大家以後再也不用看到他了啊哈哈哈哈嘎嘎,猜猜吧,最後一個任務會是誰嘎嘎嘎~~~猜對有獎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