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落,白狐突然朝商無燕走了過來,銀色的眼眸不停在她身上打量著,似是要看穿她一般,隨後耷拉著耳朵,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商無燕一愣,小心地伸出手來,附在它耳後,輕撫著絨毛。這一舉,還不猶豫,像是在做平常該做的事一樣。
“公主,請降罪!”一瞬,黑衣人齊齊跪下,那老者捧上紅木杖,變得恭敬,“請公主責罰,老朽沒有識出公主,害公主受苦了。”
“我不是你們的公主。”商無燕推開白狐的腦袋,轉念一想,卻又不太確定,輕聲說道:“大半年前,我失憶了,或許以前的我知道些什麽。”
“失憶?”老者一聽,瞪大了雙眸,心中的愧疚更甚,“公主請隨我回國吧,老朽會讓公主恢複記憶的。”
“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什麽人嗎?”
“此事不便多談,公主隻需相信我們就好。”老者抬頭,眸中帶著真摯,“公主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會守不住皇位了,朝中動亂,多年無主,現在攝政王坐大,也在到處尋您。如果遇上了他們,公主更是會有性命之憂!”
“我現在還不能走。”商無燕搖頭,拒絕了他,“南朝還有事情沒有做完,而且我並不相信你。”
“公主!”
“你大可等我恢複記憶再說。”
“既然如此,老朽隻能得罪了!”語畢,未有得到允許,便擅自起身,將紅木杖推至商無燕額前,口中念念有詞。此刻的商無燕雖有心掙紮,但是根本動彈不得,看似聽話的白狐竟然也退到一旁,不管此事。兀地,一股暖流從眉心湧入,疼痛隨之而來。
腦海中,以往的碎片遍布四處,大悲大喜盡是令人心酸。許多事曆曆在目,一一呈現在眼前,商無燕無力承受,麵色變得煞白,額前不斷滲出冷汗。
好疼!頭要裂開了…好疼!
“啊!——”商無燕終是忍不住大吼出聲,隨後暈倒在地。老者本是想要帶走她,奈何洛珂快他一步,推開門衝了進來。剛施過法,勞累不堪,無力與洛珂爭鬥,於是立馬領著眾人離開了萬安殿。不過令他不明白的是,靈狐完全有能力帶走她,為何選擇了放棄?
醒來時,日曬三竿,窗外喧鬧不已。商無燕起身,揉揉還有些犯疼的太陽穴,頗是無奈地笑了起來。還是不記得啊,雖然零散地看到了許多事和人,但是好像不是自己的事一般,說到底那老者失敗了。
“你醒了?”洛珂端著食盒走了進來,將小菜擺放在桌上,“沒事就好,先把藥喝了吧,然後咱們回梓城。”
“不回。”商無燕拒絕,接過藥碗一飲而盡,“京都還不夠亂,各方也還未有起義,哥哥此時出兵,沒有足夠的理由。”
“那你還想做什麽?”洛珂隱隱有些不悅,“難道你還想入宮?”
商無燕輕笑,抬頭卻愣住了。心裏似乎有種莫名的難受,特別是看到洛珂的臉,那澄澈的雙眸,俊朗的外表,還有宛如仙人的氣質,都讓她瞬間窒息。商無燕歎氣,伸出手來,將他緊蹙的眉頭撫平,待反應過來時,臉頰早已泛著桃紅。
“你…你…”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不…不知道…”
“昨晚那群黑衣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沒事。”商無燕避開洛珂的目光,渾渾噩噩地走到床邊,重新躺下,“你出去吧,我還想再休息一會兒。”
“好吧。”洛珂本也不是迫人的性子,既然商無燕不想說,他也不會再去問,“桌上的菜別涼了,趕緊吃了吧。”說罷,拿著空藥碗出去了。
到底…是什麽?商無燕蜷縮著,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為何…會落淚?”
本該寧靜的夜晚,突然傳來陣陣腳步聲。黑夜中的人群,手舉著火把,不停地高喊著,攪了百姓們的清夢。不過百姓似乎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景,甚至有些人立馬起床,穿好衣服,快步跟了上去。
最終的目地當然是知府府衙,隻見那領隊人躍上高台,吼道:“杜冕你個狗官!欺壓百姓,貪汙受賄,還不開門出來受死!”
過了半晌,朱紅大門緩緩打開,卻見那管家拿著棍棒,領了一群家丁和侍衛出來,怒道:“你們這群刁民,膽敢威脅朝廷命官,當真不把皇上放在眼裏!”
兀地,那領隊人仰天大笑起來,不屑地看著管家,“這天大地大,皇上管不過來,今個兒就算我殺了杜冕,也不會有什麽。再說了,當今天子名不正言不順,這皇位來的不明不白,他又有什麽資格…”
“放肆!侮辱皇上,你罪該當死!”
“哈哈哈哈哈,誰該死誰不該死,今日過來便知!”領隊的雙眸睜圓,手臂一揮,“兄弟們,殺到府裏去!殺死杜冕那狗官!讓世道恢複太平!”
“殺!——”
一時間,火光嘶吼占滿了整個城,而一直躲在暗處的白衣男子則悄悄離去了。
關全樓,雅房。
“主上,杜冕逃不了一死。”
“恩。”男子點頭,擱下有些燙的茶,看了一眼桌上的箱子,“去知府府尋個地,把這箱子埋下,再去錢莊一趟。”
“屬下明白。”
“去吧。”
“是。”白衣男子應道,卻在門口處又停下,猶豫一陣,“主上,為何要這麽盡力地幫她,她真的是…”
“她是。”
“主上,若是她恢複了記憶,您還會幫著她嗎?”
“不會。”聽到這個答案,白衣男子雖然不太滿意,但總歸稍稍放了心,隨後趕緊離開了。不過屋中的人若有所思,良久才又緩緩說道:“我不會讓她恢複記憶。”
京都,皇宮。
連日來,一直陪著商無詡的商無衣,總算能夠好好休息一下了,卻不料剛剛開門,一侍衛急匆匆地飛奔而來,拿著信函,單膝跪地,急道:“皇上,蘇城亂了,杜冕被百姓亂棍打死,而且還在他府上搜出萬兩黃金和奇珍異寶。”
商無詡一聽,無奈地皺緊了眉,接過那封信函無力地看了起來,隨後突然大怒,隻聽哐當幾聲,桌上的茶杯碎了一地。
“哥哥,到底怎麽了?”
“真是很好,真是做得很好!”商無詡咬牙,第一次充滿了恨意,“商無梓,我當真是小看了你,竟然…”
商無衣聽罷,趕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函,隻一瞬便煞白了臉色。泛黃的宣紙上,寫著的竟是杜冕的通報函,而落腳處,還印著龍印。
“哥哥!”商無衣喚道,隨後揮手,示意侍衛先離開,“杜冕何時向你傳過密函了?”
“修建神台,大肆選妃,拿錢*…”商無詡冷笑,“我還真是什麽都做完了。”
“哥哥,你手中根本沒有龍印,怎麽可能對他下密令!”
“他就是要*我退位!”商無詡握緊雙拳,布滿血絲的雙眸顯得猙獰,“我手中沒有玉璽和龍印,說明我是篡位,若是我有龍印,那麽和杜冕的一切,自然也能說得通。”
“那這封信到底是誰送來的?”
“想來他手中還有更多諸如此類的信函,送來一封隻是想要威脅我。”說著一頓,冷靜下來,再道:“去把孫協請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了。”
此時,房門再次被推開,又一侍衛衝了進來,跪地說道:“皇上,前些日子鍾山崗的那些土匪,方才占領了合陽,準…準備…自立為王…”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報!——”
“說吧。”商無詡顯然精疲力竭,一手撐著頭,沒有去看殿中的幾人。
“據探子來報,大齊的皇上到了京都,不過似乎沒有入宮的打算。”
“大齊此時來插一腳做什麽。”商無詡呢喃,頭疼得厲害,隨後將這些事暫時擱下,回頭問道:“無衣,阿魯國那邊怎麽樣了?”
“阿魯國提出了聯姻。”
“聯姻?”
“是。”商無衣點頭,繼續說道:“阿魯國的過時在卜卦中算出,近年來會發生戰亂,而南朝是他們的貴人,所以想要尋求庇護。”
“給朕的條件呢?”
“無償提供鹽。”
“這倒是個不錯的條件。”商無詡頓時有了點精神,雙眼稍稍有神了些,“你明日讓他們的使臣來見朕吧。”
“是。”
阿魯國是靠海的一個小國,多年來無人敢犯,隻因他們知曉提鹽之法。東臨雖然也靠海,卻終究無法製出大量鹽來。所以,此時阿魯國與南朝交好,無疑是要助他一把,斷了各國的鹽,令他們不戰而敗。
“阿魯國使臣拜見皇上。”頭裹方巾,披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深深鞠躬,黝黑的臉上帶著真誠的笑,遞上盟書,“願兩國永世交好。”
“平身吧。”商無詡揮了揮手,“現在不在朝上,你也不必多禮了,入座吧。”
“謝皇上。”使臣依舊有禮,拜過之後緩緩坐在一側。
“阿魯國離南朝雖不太遠,但也要行上半月,使臣可辛苦了。”說著,滿上一杯,道:“近日來,朕國事繁忙,有些怠慢了,還望使臣莫要怪朕啊。”
“皇上客氣了。”使臣倒也不避諱,直接說道:“南朝現在正是危險時分,皇上理應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叨擾了。”
“聽無衣說,使臣此番前來,是有一番大禮相送。”商無詡沒有再客套,淺笑道:“朕可是見你空手而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