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渴了。”說著,眉頭一蹙,拽緊了楊薈的衣袖,“姐姐呢?娘親看到姐姐了嗎?”
“你姐姐剛走。”
“剛走?”商無南一聽,猛地跳下床來往門口跑去,不料卻被那推門而入的宮女擋住了,“快讓開,我要去找姐姐!”
“快回來休息,一會我讓去喊你姐姐過來便是,這麽著急做什麽?”
“哦。”商無南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這些天來一直病著,身體本來也不好,所以聽了楊薈的話,乖乖回到**去了。
夜深,耳旁是滴答滴答的水聲,幽暗的地牢裏蜷縮著一個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人。依稀看得出是個瘦弱的女子,卻被散亂的長發擋住了容顏。
商無南疑惑,也不知為何醒來便到了這樣的地方,猶豫之餘,自己的身體突然不聽使喚,一步一步緩緩往那個人移去。
“救…救…孩子…”那人聲音沙啞,不斷重複著,隨後一手撫上自己的肚子,一手伸往商無南的方向,“救…救…”
這時,遠處亮起火光,微弱的腳步聲隱隱傳來,伴著鑰匙的聲響。商無南無奈地看了一眼那人,接著轉身躲入黑暗之中,心裏突然湧出了一股懼意。
“你還想活麽?”
“想…”女人嚶嚶哭著,隨後又放聲大笑,刹那撲向鐵欄,雙手伸得很長,泛白的指節緊繃著,在訴說著無盡的恨意,“我想活著,活著看你生不如死!”
“留你不得。”
“我便是死了,也不會饒過你,我以我…”
商無南想要再聽下去,卻不料眼前一黑,頓時變換了場景。女人依舊,地牢依舊,陰冷依舊,獨獨不見了剛才與她對話的男人。而此時,她的手,變作森森白骨,無力地垂落在地上,仿佛已經死了一般,若不是聽到微弱的喘息,商無南便真的以為她已經死了。
“不…還不能…不能…死…”
“你…”商無南剛要跨出一步,被一到快速閃過的黑影打斷,隻見他單膝跪地,披風散開在地上,如同臣子一般朝那個女人行禮。
“主上,你為何這般執著?”
“救…救她…”
“誰?”
女人低頭,應該是看向了小腹處,虛弱道:“帶她走…快…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你…”
“對不…對不起…我…”
霎時,模糊了一片,商無南努力搓揉著雙眼,終是漸漸遠去,已看不清了。等再次睜開眼時,黃昏時分,金色的餘輝透過門窗映在地上,變作道道光點,煞是好看。
“聽母妃說南兒醒來急著找我,所以便過來守了你一下午,餓了麽?”
“你不是我姐姐。”話剛出口,商無南愣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懂得太多,仿佛與同齡的孩子不太一樣,可以到底哪裏不一樣,真真又說不上來。
“你就這麽討厭我?”
“不是。”他低頭,當真冤枉。雖然不喜歡,可不至於這麽反感,但身體卻表現出極度厭惡,好像夢中的那個女人,就是眼前的商無衣,一樣的固執一樣的可悲。
“起來吃飯吧,既然不想見我,我離開便是,日後也莫要再讓母妃喚我來了。”
“我以為你是她。”
“她?”商無衣輕笑,眼眸變得深邃,似是不在與一個幾歲大的孩童說話,“你可能永遠也看不見她了。”
“你把我帶了回來?”
“不是我。”商無衣莞爾,再道:“我不知道你三歲之前是什麽樣子,不過你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言語之間有太多顧忌和疑慮。”
“她在哪裏?”
“或許還在京都。”
“我要出宮。”
“你不要母妃了嗎?”商無衣沉下臉來,冷道:“我雖是你親生姐姐,但離家三年,你不認我也罷了,難道你要把母妃拋下嗎?然後去投靠仇人?”
“仇人?”
“你知道父皇過世了嗎?”商無衣怒吼,步步逼近他,“那晚,商無燕便在父皇的寢宮,是你早已與她同謀,還是你故意庇護?”
“不!”商無南推開她,拚命搖頭,“你走開,不要靠近我!走開!快走開!”
聽到屋內的爭吵,楊薈趕緊進來,正想問些什麽,商無衣卻隻是搖了搖頭,無奈地苦笑一陣,接著獨自離開了。
“南兒…”
“娘親…我要找姐姐…”商無南精神恍惚,呢喃著,竟然靠在床邊睡著了。
應了商無燕的請求,林尋並沒有先帶她去找商無南,而是往另一邊,商無伶的住處去了。林尋說,阿魯國之所以會幫南朝,是因為相互聯姻,而南朝的公主,隻剩下商無伶。
“商無寒被商無衣軟禁起來,現在隻有商無伶還算能四處走動的。”
“她一個人,很苦吧?”
“所以,你可以去看看。”林尋笑了笑,麵向別的地方,“我便不與你去了,你們說好以後,來禦花園找我吧,千萬別太晚,否則晚宴之前,你們就出不去了。”
“知道了。”
蕭瑟的庭院,孤單地座落在皇宮的一角,沒有太多宮女太監,隻有商無燕熟悉的那幾個。寂寥的身影更添一抹悲涼。
“快去禦膳房拿些糕點來吧。”霜降看了一眼立夏手中未有動過的糕點,擔憂地說道:“公主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歸不能委屈了身子呀。”
“那能怎麽辦,現在皇上和六公主掌權,自然是要打壓咱們公主和五殿下的。”立夏放下手中的盤子,坐在石凳上,頗為不滿,“小滿也沒見著了,怪想的,我看呀公主嫁了也好,省得在這個皇宮裏悶著。”
“立夏!”霜降霎時變了臉色,嗬斥道:“在宮裏說話仔細著點,而且這些話別在公主麵前提起,你還想多惹些事嗎?”
“不不不。”吐吐舌頭,低頭認錯,“我這就去把糕點換個新鮮的!”說著,立夏轉身便跑了,不料剛一開門,撞上了一身華衣,麵戴輕紗的商無燕。立夏雖然是個火脾氣,但她看得清楚形勢,眼前的人是萬萬不可得罪的。
“是奴婢失禮了。”
“七公主在麽?”
“請問姑娘有何事?”霜降大步上前,把立夏拉在身後,一臉疑惑地看著商無燕,“公主在宮裏休息,姑娘若是有事便告訴奴婢吧,待公主醒後,奴婢再與公主說。”
“我可以進來嗎?”商無燕雖是有禮地問著,但步子已經邁入裏麵,甚至更為不客氣地坐下,拿起果盤裏的果子就吃了起來。霜降和立夏見狀,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把門關上吧,我想看看商無伶。”
霜降一聽,警惕地看了看門口,然後將宮門合攏,接著問道:“姑娘可否摘下麵紗?”
“人多嘴雜,也謹防隔牆有耳。”商無燕低語,繼而抬頭笑道:“小滿與我在一起,她過得很好,沒有受欺負。”
“燕…!”立夏瞪大了雙眼,立馬捂住嘴,壓低了聲音,“你是公主帶回來的燕姑娘?”
“你傻麽?還不讓她進去!”霜降含笑,輕輕推了一把立夏,“燕姑娘可是來帶公主離開的?是要去三殿下那邊麽?”
“本來是有此打算,但我改變了注意。”商無燕總覺得逃出去太過危險,實乃下下之策,遂在來的路上想了許久,倒是有了個萬全之策,“現在東臨被阿魯控製著,所以商無伶必須出嫁,並讓阿魯使臣即刻啟程回朝,這樣一來不僅解了東臨的困局,也讓大齊有了選擇。”
“公主本就不打算出嫁,不然誰整日心情不好,吃不下飯!你倒是心狠,想了個什麽萬全之策!”立夏變了臉色,氣得腳一跺,跑回了屋裏。
“立夏!”
“無事,隨她去吧。”商無燕頓了頓,握住霜降的手,靠近耳畔,“今日讓商無伶去參加晚宴,提出立馬出嫁回國,然後我代嫁。”
“你…燕姑…”
“隻是其中利害關係,你必須與她說明,一旦說出來,意味著與南朝決裂,因為我會在半路斬殺使臣,散布謠言,至於後果你應該明白的。”
“霜降懂的。”
“隻看商無伶是放,還是不放了,南朝的紛紛擾擾總該有個結尾,我已經在梓城住得太久,想要看看京都的美景。如此,便辛苦你了。”
“可是燕姑娘,你替了公主…你…”
“既然七公主身體抱恙,那麽我便告辭了。”商無燕微微朝她點頭,示意霜降放心。接著看了看天色,趕緊往禦花園那邊去了。
回到後院,洛紫琴趕緊掩上屋門,淚如泉湧,止不住地留下。她知道商無梓與她成婚隻是為了拉攏洛珂,現在態度轉變這般大,想必是洛珂做了什麽,讓他大為不滿。本來這些都隻是男人的事,她根本無需關心,可是當她看到羸弱的霍瑩瑩,還有麵色慘白的商桓歌時,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她不該嫁給他,帝王之後絕不會有心,也絕不會有情,何況她還毀了商無燕的幸福。
“不行,不能讓燕兒嫁給他。”洛紫琴拭去淚水,像是醒悟了一般,“本以為破壞了她和殿下,現在看來,倒是為了她好。”
“夫人,問了城主嗎?城主答應了嗎?少爺有救嗎?”剛靜下一會,阿君便急匆匆地推開房門,也顧不得尊卑,急道:“小姐咳得厲害,少爺更醒也醒不過來。”
“大夫的藥沒用嗎?”洛紫琴收起失意,拉著阿君就朝霍瑩瑩住處去了,一路上不斷地安慰著不安的阿君,“這段時間殿下很忙,無暇顧及,咱們別去叨擾了。”
阿君早從洛紫琴臉上的淚痕看出來了,脾氣一急,當下怨道:“殿下隻怕是都快忘了還有個兒子了,不然幹脆斷了算了。”
“阿君,你這話可得小心些!”
“小心做什麽,我與瑩瑩本就不是全心全意跟著他的,現在落下牽掛,又置之不理,難道就不許我們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