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沒事吧?”米冬趕緊將三姐扶起來,檢查她額頭的傷勢。
米秋麻木地搖搖頭。
旁邊的趙氏還在一聲聲唉叫著:“要命啊,疼死我了!哎呦我的膝蓋,鐵柱啊,娘站不起來了啊!”
“娘,我扶你。”周鐵柱在趙氏的叫喚下,哪裏瞧得到米秋的模樣。
米冬簡直無語,這個趙氏,叫著膝蓋疼卻捂著大腿,一看就是在演戲好嗎?
三姐夫……是眼瞎看不見嗎?
她邊吹三姐額頭上的灰塵,邊氣憤道:“三姐,這你都能忍?”
米秋明亮的雙眸裏失去了光彩,她頹然道:“那怎麽辦?日子總是要過的。”
這個世道對女人太不公平了,男人可以休妻,女人卻不能離婚。所有遭遇不幸婚姻的女人,都是選擇忍耐下去。
米冬拉起三姐的胳膊朝屋裏走去:“現在收拾東西,等下帶著全兒跟我們走,讓他們知道你也是有娘家撐腰的!”
看著妹妹氣勢洶洶的樣子,米秋忽然沒那麽難過了,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她點點頭:“好,我跟你回去。”
剛才吵鬧的時候,張成就站在院子裏。
這會兒瞧著米冬和抱著孩子的米秋從屋裏出來,他立刻就迎了上去,十分自然地接過米冬手裏的包袱。
這時,去鄰居家還桌椅的米大富夫妻回來了。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張雲妮看向那個大包袱。
“娘,三姐跟我們一起回去。”米冬大聲說道。
正蹲著給趙氏揉膝蓋的周鐵柱聞言,急著站起來:“米秋,你要回娘家?”
米秋扭過頭不看他。
“冬兒,別胡鬧!”米大富責備道。
“是啊,你三姐有自己的家了,這好好的回什麽娘家?”張雲妮柔聲道。
米冬指著三姐的額頭,氣憤道:“什麽叫好好的?你們看看這裏的傷,就是姐夫剛才弄的。這還當著娘家人的麵呢就敢這樣,背後指不定怎麽欺負我三姐。”
“秋兒,怎麽傷成這樣?”張雲妮走近女兒,心疼地看著那一塊青紫。
米大富也一臉心疼,他看向女婿:“鐵柱,這是咋回事?”
聲音還算平和,並沒有直接責備,在他心裏三女婿一向是個老實人,幹不出來打老婆這種事,更有可能是無意間傷到的。
“米秋,你……受傷了?”周鐵柱看向妻子,眼神愧疚。
米冬三兩步走到周鐵柱麵前,語氣嚴厲道:“三姐夫,我三姐嫁到你們家不是來受欺負的,如果你不能好好對她,我們就把她接走。她不是離了你們周家就活不了,娘家也能養她一輩子!”
“我沒欺負她,剛才是沒注意到。”周鐵柱急著解釋,又對著妻子哀求,“米秋,你別走好嗎?”
“哎呦,鐵柱啊,娘好疼啊!你快來看看,娘的腿是不是要斷了?”趙氏又大聲唉叫起來。
周鐵柱再也顧不上米秋了,緊張地朝他娘跑去。
米秋自嘲地笑了笑。
“姐,我們走!”米冬拉過她的手就走。
鎮上,劉員外家大門口處。
米玉書從昨天下午開始守在這裏,愣是沒看到劉少爺的身影。
就在他靠在牆角昏昏欲睡時,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從側門出來,他精神一震,忙把人叫住。
“六爺!”
這人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叫自己。
“你是……上次的那個米,米什麽來著?”
“米玉書,您叫我小米就行了。”
“有什麽事嗎?”這人懶洋洋道,“哦,我想起來了,上次你說有個妹子長得不錯,想送給我家少爺當妾是吧?”
米玉書點頭哈腰:“對,對,我也是無意間聽說劉少爺想納個漂亮點的妾,才找到了六爺您這裏,得虧您給了麵子幫忙引見,劉少爺也不嫌棄,還答應了會納我家妹子。”
“哦,是有這麽回事。”這人點點頭,“那你現在來這裏是……?”
米玉書陪著笑提醒他:“上次劉少爺不是說昨天會去我家,這不沒見著劉少爺的尊身,家裏人讓我過來問問。”
叫六爺的人擺擺手,跨步往前走:“別等啦,我家少爺這幾天忙著呢,沒空去納你那個妹子,等過段時間吧,如果少爺還想得起來。”
聽他這麽一說,米玉書急了。他點頭哈腰地跟著六爺朝前走:“那您知道劉少爺去哪了嗎?我把鎮上的酒樓、花街、賭場都轉了一遍,沒找著他人。”
六爺停下腳步,拍拍他的肩膀:“少爺根本不在鎮上,你能找著還見鬼了呢。”
“那您方便說一下他去哪了嗎?”
“告訴你也沒關係。”六爺露出一個壞笑,“我家少爺在縣城呢,前幾天花樓裏來了個新花魁,把少爺迷得神魂顛倒,幾天都沒回來了。”
米玉書一聽,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那我家妹子呢?劉少爺不是說隻要人好看,他就納回去。不是我說,十裏八村就找不到一個比我那堂妹還好看的姑娘,我也沒那膽子騙他是不……”
六爺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妹子再好看,比得上人家花魁嗎?”
“那話不能這麽說,我妹子可是黃花大閨女,清白人家的好姑娘。”米玉書小聲嘟囔著。
“行了,你要是願意等就等著吧,我家少爺已經出去好幾天了,說不定今天晚上就回來了呢。”
恭敬地送走了六爺,米玉書還是決定繼續等下去。等了這麽長時間,沒見到劉少爺就回去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米秋問山腳下的那戶人家借了輛驢車,不然這麽多人趕路還真不方便。
張成主動承擔了趕車的責任,他技術嫻熟,再崎嶇陡峭的山路都能保證車子穩穩當當。
回家的路上,米大富還是忍不住對小女兒道:“冬兒,你不該就這麽把你姐帶走。你還小,不知道嫁了人的姑娘老是待在娘家,外人會笑話。”
“爹,到底是外人的眼光重要,還是你女兒的安全重要?”米冬扭著脖子爭辯道。
米大富:“你說得太嚴重了,鐵柱他也是無意的。”
米冬哼了一聲:“之所以無意還是因為不夠在乎,如果他把我姐放在心上,我姐這麽個大活人站在他麵前,他能不小心把人推倒?而且,他是無意,但他娘絕對是故意的。爹,你沒看到那婆子怎麽對我姐的嗎?”
“冬兒!”張雲妮皺眉,“什麽婆子?那是你姐的婆婆。”
米冬嘟起嘴:“反正我就是看不慣她欺負我姐。爹,娘,說不定我姐這一走他們就急了呢,以後再不敢隨便欺負她了。”
她又抱著米大富的胳膊撒嬌:“哎呀,爹,我姐都嫁出去一年多了,中間就沒回來過兩次,你就不想她嗎?還有全兒呢,多可愛呀,你天天看著不高興嗎?”
說著米秋把全兒抱過來塞進他爹的懷裏,米大富看著外孫,不自覺露出了笑臉,低頭哄起來。
米冬衝她姐得意地眨眨眼,被回過頭的張成正好看到,她尷尬地摸了下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從對方眼裏看到一閃而過的笑意。
一家人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張成將他們送到家裏就告辭了。
主屋那邊一片漆黑,米家那幾個人都已經睡著了。
他們住的這間屋子是米家原來的柴房,非常狹窄,隻有一張木板床。
米家的正屋是三間連在一起,中間是堂屋,東邊那間是米老太和米秀兒一起住的,西邊那間是米大財夫妻在住。
米大富在大哥成親後,就一人搬到西廂的柴房住了。後來,他不肯娶米老太的娘家侄女,非要跟米冬娘成親,米老太一氣之下就沒給他砌新屋子。
米大富就把柴房收拾了下當做新房,帶著妻子住了進去。隨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女兒的出生,米老太更看不上他們了。
等米玉書長大了,米老太在灶屋旁邊加蓋了一間屋子給他住,那間屋子可比柴房寬敞多了。
連十幾歲的侄兒都有新屋子了,米大富還帶著一家人住在柴房裏。
在米冬的大姐還沒出嫁時,柴房裏每天擠著他們一家六口人。
現在,木板**擠著三個女人帶一個孩子,她們還在低聲討論米冬的事。
打地鋪的米大富聽了她們的話,才知道自家老娘和大哥一家對女兒做的事。
米大富想,冬兒被關起來的時候該多害怕啊,都是他這個當爹的沒用,沒能保護她。逼得她匆忙之下給自己找了個男人,慶幸的是,張獵戶看著還算靠譜。
他不明白,為什麽娘和大哥要這麽對冬兒,大家不是一家人嗎?他捏緊了拳頭,睜眼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