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紛擾

隔著車窗看去,三三兩兩的人頭看得眼暈——蠻荒森林裏至少湧進來數百個修士,至於其他的隨從,護衛,那就更數不勝數,反正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若是這些人分散到也沒什麽,可自從三百年前,楊靜亭在蠻荒森林外布置了結界之後,想進入森林隻有一條通道,現在這麽多的人走在一條道上,就讓這靜謐之地變成了菜市場。

楊蘊秋失笑問道:“這些……都是來尋找荒種的?”

難道荒種出世,天底下的修士都知道不成?

娃娃飛出車子,一會兒飛回來細數。

“八品以上的修士我暫時沒看見,七品以上的,包括咱們付大公子在內,一共有十三人,五品以上的七十九個……秋哥,別看在長蘇鎮,你這個四品修士好像還挺值錢,可放眼天下,也就是炮灰的命。”

娃娃嘰嘰喳喳半天,說的都是五品以上,剩下的那大部分跟風而來,三品四品,甚至還有二品的修士,連它都沒當回事。卻不想想,楊蘊秋本人也才四品。

付寧沉吟半晌,皺了皺眉:“當時蠻荒森林的能量波動不小,但除了我義父,我師父,還有昆侖子虛天,長音門主,天工坊司徒大師,善明學堂傅先生,都不應該察覺出可能有荒種現世,就算派人來查探,也不至於一下子來這麽多人。”

對目前的情況,他也很意外。

司徒長風毫不在意:“有什麽關係,先不說有沒有荒種還是未知數,就算真亂起來,也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話雖如此,付寧卻有些後悔,情況這般混亂,若是當真起了紛爭,恐怕傷亡慘重,不由看了楊蘊秋一眼,歎道:“楊公子,此事本不關你的事,不如趁著現在還來得及,早早退去……我們這麽多人一起,無需向導,也不會出事。”

其實這會兒已經有聰明的修士,見情況不好,悄悄離開,還要前行的那些,除了真正為謀求‘荒種’而來的之外,其它的不是膽大妄為之輩,就是根本不了解具體情況,也察覺不到危險的小人物。

楊蘊秋聳聳肩:“你就當我在這兒看看熱鬧,長長見識,這地方我呆了三年,真有危險,跑還是能跑。”

付寧頓時無語。

其實楊蘊秋也是沒辦法,他還不知道未來基地現在的情況。方舟和那些死難者的屍骨到沒多大問題,這麽長時間過去,森林中妖獸遍地,恐怕根本留不下大規模的痕跡,可基地跑不遠,如果放任這些人在蠻荒森林裏一通亂找,直接撞在基地的防護罩上,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亂子。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這次不管什麽‘荒種’,就是來打醬油,隻要這些人不要撞到基地那邊兒去,他就老老實實地采集些藥材,收集些妖骨,跟在付寧他們身後看熱鬧便是。

“行了,別扯那些沒用的,都進來了,難道還能退出去?趕緊弄點兒吃食,沒看見都到了中午?”

司徒長風很不耐煩地嚷嚷道。

楊蘊秋也覺得腹中空空,就起身到後麵,把車壁上的一塊兒金屬板放下,往上麵擱了一隻鐵鍋,加米加水,不一會兒,就熱氣蒸騰。

他又切了點兒肉絲,拿調料浸泡調拌均勻,放在鍋裏煸炒出油,再加上兩顆切碎了的皮蛋,長蘇鎮的名產月光雪菜,配齊了往粥鍋裏麵一倒,咕嘟片刻,熄火出鍋。

司徒長風長吸了口氣,忽然就覺得自己此行不虛,即便最後什麽也得不到,隻知道世上還有如此花樣繁多的飯菜,他已經覺得相當值得。

外麵天寒地凍,樹上都結了冰花,車內卻是春意融融,再喝一碗熱粥,感覺不要太好!

三個人正吃飯,車門就被叮叮當當地敲響。

隔著車窗一看,來敲門的居然是個十分美貌的小姑娘,也就十八九歲,身上裹著白色的裘皮鬥篷,眉目如畫,肌膚似雪。

“喂,你們這是什麽器物?什麽時候搭起來的房子?”

楊蘊秋還未說話,司徒長風就隨手打開車門。

眼前這小姑娘,他們還認識,正是當初在店鋪裏和楊蘊秋起衝突的那位。

不過,她這會兒卸了妝,恢複成女孩兒模樣,越發嬌俏可人,的確比當初要可愛許多。

楊蘊秋往旁邊避了避,被那股子黑氣衝得頭痛。

那小姑娘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熱氣,又看那車內皮毯鋪地,食物清香四溢,一時到不曾注意他,隻把視線放在半個身子探出的司徒長風身上,頗帶了幾分傲慢地笑道:“我是高家長女,高明月,尊駕哪位?這器物可是你建的?”

司徒長風一撇嘴:“我不認識你。”

高明月一怔,輕笑搖頭:“最近這世道還真是有點兒變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蛋越發的多起來。”

她們高家最近接連出事,先是家中重寶遺失,後來生意又接二連三地出問題,自是心氣不順,到了蠻荒森林,遇見一夥兒就小貓三兩隻的小隊伍,居然也敢給臉不要臉,她有豈能不怒?

不隻是她,旁邊好奇湊過來的修士,也都很不是滋味,他們在森林裏凍得要命,帳篷也阻不住寒氣,甚至因為濕寒太重,有些人連火都點不著,隻能靠隨身帶的取暖器抵抗嚴寒,吃的都是硬的跟磚頭一樣的幹餅幹肉,一進嘴都拉嗓子眼。

現在再看看人家,雖然不知道那怪模怪樣的鋼鐵房子是怎麽搭建起來,可裏麵明顯很暖和,沒見那男的隻穿了一身緊身的單衣?而且,他手裏端的飯香氣四溢,熱氣騰騰,別說是在森林,就是在外麵,也是難得一見的美食佳肴,讓人一聞,就口水橫流。

這世道就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一起受罪,這罪也就不難受了,最怕的是有人有,而有人沒有。

楊蘊秋的車啟動時隱匿法陣開啟,這些修士沒注意,也就沒發現,這一停下,為了節約能量,當然不可能再開著法陣,可不就被人注意到。

若是沒人出頭,這些修士就算暗地裏議論,也不至於上前挑事,可這會兒有人出頭,湊熱鬧的便多起來。

司徒長風嘲諷一笑,搖頭道:“全是俗人,真沒意思。”說完,扭頭就鑽進去。

那小姑娘,還有這群人,不過是看他們人單力薄,才敢搗亂,在不遠處善明學堂的人還搭起巨大的帳篷,周圍都是空的,根本沒人靠近,那是為何,還不是因為善明學堂人多勢眾,除了帶頭的修士,護衛武士都帶了近百人,他們知道惹不起。

“怎麽說話呢,什麽東西!”

“你一個小輩,怎能如此無禮,沒看見方大師在此,還不速來拜見?”

說著,就有人上車。

楊蘊秋皺了皺眉,向前一步,輕輕一擋,隨手就劃出一道結界,一彈動,上來的兩個修士立時被推著向後退了三步,踉蹌站穩。

其實這兩個修士也是三品,和楊蘊秋相差不遠,但論起對術法的精細掌握,這兩人拍馬也難及。

其中一個修士,年紀還輕,才二十五歲,二十五歲的三品修士,天分真不能算壞,顯然也養出了些許驕矜之氣,登時氣得臉色漲紅,再看站在前麵的,就是個乳臭味幹的黃毛小子,恨恨怒喝一聲,伸手就去抓楊蘊秋的胳膊。

他這麽一抓,卻仿佛像抓到了一塊兒千年寒冰,凍得打了個哆嗦,嚇了一大跳,猛地鬆開手:“你……你是什麽歪門邪道?難道是幽都的人?”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修士都臉色大變。

幽都是延國唯一的邪宗,門人修煉的幽門秘法,把活人煉成死人,全是心狠手辣之輩,尋常修士聞聲色變。

到是站在前頭的高明月,一聽這話,便皺了皺眉,道:“幽都哪會有這等小白臉?”

她話裏的意思,就是你們這些人別侮辱幽都了,隻是卻沒真正說出口,仔細看了楊蘊秋兩眼:“你這人,居然也跑來湊熱鬧?不知道……付公子來了沒有?”

楊蘊秋搖頭不語,忽然一抬首,皺眉:“煞氣瘴要來了,你們小心。”

那小姑娘一怔,隨即冷笑:“你胡說什麽,誰不知道煞氣瘴每年隻有夏秋兩季會有,冬春會自行消散,你小子不懂,也別在這兒裝懂嚇唬人。”

楊蘊秋聳聳肩:“愛信不信。”然後就隨手關了車門。

他總不能告訴這小姑娘,以前每逢冬春季節,瘴氣消散,那是因為方舟要靠瘴氣練功,現在沒有他吸納,瘴氣不知道會比以前強多少倍,沾染的人,輕則煞氣入體,重則失魂喪命。

外麵的修士有幾個不忿,罵罵咧咧的,隻是都被同伴勸住,他們來這裏畢竟有目的,沒必要多起紛爭。

司徒長風歎了口氣:“真是人心不古,從什麽時候開始,修士也不再注重修心,風度儀態皆無,一個個隻知道爭勇鬥狠,隻向往神通法力,跟市井**也無甚區別。”

楊蘊秋揚眉而笑,沒想到司徒長風還有這等見識。

付寧也笑了:“你別老說他人,還是先把自己管好。”這位自己也不怎麽注重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