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又是屋頂。

妙韻拖著何易,直飛到一處高達百丈的青色琉璃瓦建築上方才停了下來。

這讓他不由暗忖,是不是仲古城厲害點的女人都喜歡到屋頂上說話?

不過還好,這是屋頂,光天化日之下,諒她也不會做什麽過火的事。

他正想著,妙韻已經抓著他的肩膀將他壓坐在青色屋頂的中脊上,然後攏了攏裙擺,在他身邊坐下,說道:“何易,你是不是討厭我,或者說……嫌我髒?”

她的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勾人的調戲意味,媚功自然也沒用上,散發出的隻是本身就存在的那絲成熟嫵媚。何易見她終於像個尋常人,稍感欣慰,想了想這一問題,回答道:“還談不上吧,隻是你這樣,我有點……”

“害怕是麽?”她偏過臉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不經意就又露出了紅妖女的本色。但她很快收了回去,自己坐正說道:“其實我挺喜歡你的。何易弟弟,你能不能告訴姐姐你從哪裏來,到仲古城來幹什麽?”

“我是從靈虛來的……”他沒有隱瞞,反正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從來曆到目的,他都說得了出來,包括沈飛霜用奪魂索命酒幫他製伏金雕的事情。而在聽他說話的時候妙韻也一直老老實實坐著,沒有對他作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然後金雕要我過幾天聖王賜藥的時候去搶聖水,並且把聖水給他。”

“聖水……”她呢喃一句,旋即衝他笑道:“很簡單嘛。”

“……”

站著說話不腰疼!從上萬元嬰修士手裏搶一滴水,估計也就她這堪比萬象的知微苦修敢說簡單。

何易滿臉無語之色,妙韻卻又問道:“好弟弟,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怎麽這個梭羅果連姐姐都沒聽說過。”

“《毗盧經》。”他回了一句,旋即想起那日在拜月塔的房間與她紅唇相對,脫口而出的那幾個問題。臉上不自然的熱了一下,他問道:“你修煉的是什麽功法,怎麽還會有媚功在身?還有那根腰帶……”

難得遇上一個強大的同道中人,要不是她舉止惱人,何易早當她是高手前輩,巴不得多請教幾個問題。

妙韻勾起嘴角笑了笑,側臉美極,豔紅身影在青色琉璃瓦上更是紅得刺眼。

在何易暴跳的眼皮下,她一邊解開腰帶一邊說:“姐姐可沒你那麽幸運,修煉的是《白骨化身術》,這功法隻能修成洞玄之身,能勘破知微還是姐姐拚了命才僥幸熬過來的,至於歸一……太難了。還有,姐姐可沒有修煉過什麽媚功,那隻是天賦神通“天生媚骨”而已。就因為這惱人的天賦,害我十歲的時候就……”

幽幽一歎,她把紅綢腰帶卷在手裏,又道:“這根腰帶,是苦修者用的法寶,姐姐拚了命才從一處秘境裏搶來的。為了它,姐姐一身衣裳都換了顏色呢。”

“白骨化身術,天生媚骨……”何易念了句,看向妙韻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修煉毗盧經,身體會漸漸朝毗盧遮那佛的真身轉變,而妙韻修煉白骨化身術,豈不是會化身白骨?還有那天賦媚骨,讓她一言一行都充滿了**力,以前修為太低無法收放自如,大概也是受盡了苦惱吧?

每個人光鮮的外表下,都有不為人知的辛酸一麵。

聽到他的低喃,妙韻笑了笑,說道:“這白骨化身術層次太低了,根本沒什麽用,當初要不是為了……姐姐也不會傻傻修煉這種又醜又毒的功法。你看。

她把腰帶交到左手,將右手的紅袖抖到臂彎,然後藕臂上浮現一抹白光。白光散去後,那原本如玉般的一截手臂連同手掌,已經變成了森森白骨!

“這就是姐姐的神通——白骨爪。厲害是厲害,就是作用太小,而且醜陋不堪。”

妙韻手肘輕搖,帶起陣陣冷風和破空的呼嘯。何易感覺皮膚一緊,被那白骨爪上的懾人鋒芒嚇了一跳。

收起神通,她嬌笑兩聲,恢複成柔軟血肉的手指撫過他的側臉,嗬氣如蘭說道:“怕我麽?”

被那軟軟的指頭摸過的時候何易忍不住顫了顫,但他也知道妙韻不會害他,頂多就是調戲一下而已。於是他回道:“是有一點,不過不是因為你的修為。”

看得出來,她今天不是來為難他,而是純粹想找個人說說話。一個天生媚骨的女人,選擇了前景堪憂的白骨化身術,偏偏卻又走到了如今知微巔峰的位置,可想而知中間她究竟經曆了多少的磨難。

強者沒有偶然,他們都有自己必須變強的理由。雖然之前拜月塔的事給他留下了心裏陰影,但今日與妙韻的交談,卻讓他心裏開始有點佩服起她。

當然,前提是她不再……

“你的回答我很滿意。”妙韻笑著站了起來,失去腰帶束縛的紅裙在屋頂的風中飄**,將那玲瓏曲線完全呈現了出來。她拉起何易一隻手,把揉成一團的紅綢放在他手心,再收緊他的手指握住,說道:“拿著,這個借你用幾天,搶到了聖水再還回來。”

語罷,她踩著青瓦飄然飛走,就像一朵紅紅的焰火,飄向人間。

“這東西陪了姐姐一百多年,可不許拿去做壞事喲~”若有若無的誘人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不由怔了怔,旋即無奈搖頭。

那紅綢拿在手裏輕若無物,但其韌性卻強得離譜!他感受了一下,明白這種法寶隻需要意念來操作即可使用,對他來說很方便。

苦修的法寶本就和尋常法寶不一樣,它們需要用主人的血液長期浸泡煉化,才能收發自如。而在平時,苦修士通常都會把自己的法寶貼身攜帶,以增強彼此間的默契度。

想到這裏,他忽然靈光一閃,取出了柴刀。

這柴刀也是苦修的法寶,雖然殘破,卻依然無堅不摧,堪比上品仙器!

收起紅綢,他飛下了屋頂,朝記憶中曾經走過的一家“鐵匠鋪”飛去。

白鐵爐,一家專門定製武器和甲胄的店鋪,從普通刀劍到下品靈寶都可製作。

他取出柴刀讓店鋪夥計記下了形狀,定製一把刀鞘,然後又跑到不遠處的“織雲坊”量了身,定製一身衣服。

四天後,兩家店鋪一前一後完成訂單,他也付出了整整一瓶的素還丹。

一套衣服,寬鬆樣式,淡褐色。據說是采南部幽穀麻絲,浸泡過幾種稀有材料製成的**,韌性十足不次於法寶,穿在身上不覺得緊縛,手腳收放自如,出手之時完全可以大開大闔,而且還透氣涼爽,尋常水火難以傷害。

一口刀鞘,黯淡無光的古樸黑鐵模樣,上頭沒有半點的花紋裝飾,與柴刀本身的模樣十分匹配。這一個刀鞘雖然沒有什麽威力,但堅硬程度卻可比下品靈寶,力氣夠大的話拿來砸人都很帶勁!

兩件東西做好,距離聖王賜藥也隻剩下一天時間了。他先是回了趟無知客棧睡了個覺,養足精神之後換上新的衣服,並把柴刀背在身上,而後離開客棧,直接朝聖王雕像

飛去。

聖王雕像無比高大,宛若擎天之柱,幾乎聳入星空之中。仲古城被十六條大道劃分出來的二十五個區域裏,最中心那一整塊都是屬於千麵聖王像的。雕像的底座足足占據了數十裏範圍,雖然雕像本身沒有那麽大,但其餘地方作為平地廣場來用也完全足夠開展類似聖王賜藥之類的活動和盛會。

何易從西方往東飛,沿途與他一道的元嬰真人有很多,至於前去觀看的非元嬰以上修行者及普通人,早在昨天就已經趕去了。清晨朝陽才剛剛升起,巨大的聖王雕像正好擋在他和太陽之間,一道道金光從千麵八臂的邊緣投射出來,瑰麗而神聖。

他遙遙看著,聖王左數下來第一隻手所拿的寶瓶高度幾乎和聖王的王冠一樣高,也就是距離地麵最少三萬三千丈,兩百多裏的高度!

在平流罡風【注1】的範圍內交手鬥法對於元嬰真人來說頗有難度,因為要一邊利用真元保護自己不被罡風傷害,同時還要防範目標相同的上萬人,其中所需要的精力和謹慎程度可想而知。不過對於何易來說這反而是個好消息。天上的罡風雖然厲害,卻無法真正傷害到他,頂多隻是稍有壓力而已。

不過真正的戰場還是在寶瓶內部,罡風長年都是自西向東,而寶瓶瓶口也在東方,其內部自然是完全不受影響的。

飛行中,何易取出了須彌戒裏還帶著淡淡玫瑰花香的紅綢,纏在了手腕上,以防戰鬥激烈之時無法分心使用須彌戒,取不出來。

在等候衣服和刀鞘製作的那三天裏,他也對這根紅綢有了些基本的了解,知道大致的使用方法。這紅綢本身質地就是極佳,而且又被妙韻以自身精血和氣息孕養了一百多年,論強度和實用性,絕對不比極品靈寶差,若是在她自己手中的話,恐怕比仙器還要好用。

半個時辰後,雕像已經漸漸在眼裏變成一麵巨牆。仲古城中心,千麵聖王的腳下廣場已經聚集了超過百萬的圍觀人群,雖然地方足夠大,但這麽多的人聚在一起一人一句話,也顯得有些嘈雜喧囂。

在數百裏廣闊的廣場上,人群主要分為三個部分。一群是距離雕像最近的參與者,一萬多名元嬰修士和大妖;還有就是那最多最浩大的百萬群眾;當然,還有零零散散分布在各處,甚至已經升到空中的化神以上高手。

從於非陽口中,何易也算了解了規矩,不等人招呼就自己飛向了雕像腳下了萬人之中。

這聖王賜藥發展了這麽多年,早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體係,每一次的活動,都會有萬象仙人作為主持,並且利用其術法將三萬丈高空的畫麵轉呈在地上的圍觀者麵前。

聖水產生的時間是午時,而爭奪從巳時就已開始,眼下剩餘的時間已經不足兩刻鍾。

修仙者們搞這等活動趣事,自然不必像世俗一樣解釋連篇。能夠來這裏的幾乎都知道是要幹什麽,就算有人不知道,問一問也就明白了。眼下隻待時間一到,那一萬多元嬰修士和大妖就會往聖王左手的寶瓶飛去,而高手們也大多會到上空親眼觀看。

何易剛要匯入爭奪者的隊列中,忽然聽到妙韻嫵媚的呼喊。

“好弟弟,到姐姐這兒來一下。”

【注1解釋】:平流層,其實可以不解釋的,主要怕被吐槽。地球平流層是距離地麵10-55公裏的高度,不過山海界比較大,而且不是星球形貌,所以不一樣。關於山海界和仙界的模樣,後期會做解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