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虎背熊腰,袒胸露臂的負劍壯漢看起來簡直如同一頭威猛的黑熊。他走進巨魔殿裏,發現六個鬼火盆上有兩處玉簡不翼而飛之後不由皺了皺眉。

取過右首第一枚玉簡,看了看《血煉天魔骨》的介紹,他又將玉簡放了回去,搖頭自語道:“不是這個……”

而後,他走向右首第二個玉簡。

“也不是這個。”

“又不是,操,不會被拿走了吧!”

壯漢爆了句粗口,雙眼瞪得跟銅鈴似的。他虎著臉看向左首第二個火盆前的青衫刀客,又自語道:“或許就是那個也說不定,老子就等他個一時半刻,看過了再說。如果還不是,哼……”

從淩亂桌椅中將一張桌案拿起疊在另一張長案上,壯漢大喇喇坐了上去,背靠著惡魔浮雕柱子,腳踩在骸骨大椅的椅背上,雙臂環抱胸前,蹺起二郎腿,不懷好意盯著何易。

後者的心神都在玉簡裏,並不知道外麵來了人。

九霄天道閣裏沒什麽人敢放肆,在別人觀閱功法的時候更是無人敢去打攪,所以就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全身心投入到玉簡之中,也不會有任何危險。不過閱讀完後,可就不一定了,這個地方,取經人之間的切磋可是很常見的。

且說何易心神沉入玉簡之中後,腦海之中便開始湧現出一排排人影。

那些虛幻的人影在他腦中演示著六合武技之中的刀法,每一個小人都有不同的招式,每一個招式都伴隨著許多變化。

小人起初隻有一個,但隨著第一刀的劈出,因為刀法延伸出的十一種變化,就又分散出了十個身影,一齊演示下一個變招的模樣。第二招之後,每一個小人不同的招式又有各自延伸,虛幻人影因而又增添數倍。如此發展,他的腦海之中漸漸被數不盡的人影和無窮無盡的刀光充滿。

六合刀法的意境在於剛猛狂放,出招大開大闔,毫不拖泥帶水。那些虛幻人影揮刀的動作雖然各不相同,但彼此間卻又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直”。刀路直接,沒有委婉和刁鑽,劈就是劈,劃就是劃,沒有劈到一半忽然變招去刺,也沒有劃到一半收勢改成斬。

那無數個虛幻的小人身手都談不上高強,但它們總是會有一點妙處,有的妙在出刀的時機,有的妙在劈斬的角度,有的則勝在撤步的時機。如果單看一個身影,或許是漏洞百出,輕易便可破解,但若將數個身影的招式合為一場變化,那就是一個可圈可點的路數了。

數個,數十個,數百個,乃至數千個身影合為一體,當那成百上千個出招之後的變化盡數交融,原先漏洞百出的小人,頓時就有了大家風範。路數不再是路數,招式不再是招式,而是充滿無窮可能的變化,不動則已,一動便是鋪天蓋地的狂風大浪,避無可避的奪命刀光!

腦海中,那使刀的小人身影漸漸減少。某一些招式的延伸變化結束,或者與其它小人重複了,便會原地消散。小人增長到最多之時不下十萬個,密密麻麻在腦海之中簡直如同一支龐大的軍隊!何易的意念本是無法分化為十萬股的,但在玉簡傳功的影響下,那些小人舞出的刀法動作卻一一烙印在了意識深處,隻要他想起來,便可再度變成一場規模浩大的刀法演示。

此時他所要做的,隻是將內容記住,領悟學習這件事還需漫長時間。

成千上萬的虛幻人影越來越少,從十數萬變成數萬,再到數千,數百,數十,以至於最終獨剩下一個。當最後一個虛幻的身影收刀歸鞘之後,他的識海裏便重歸於平靜。

何易的情緒,也在此時徹底平靜下來。

看過六合刀法的無數變化之後,他隱約把握到了六合刀法中那種剛猛豪放的意境。或許是因為之前有過霸道三式的感悟,他對這套風格頗為相似的刀法有著不少的共鳴感。那種豪放出手,大開大闔的感覺,更是叫他尤為喜愛。不過,喜歡和有感,並不代表他已經學會

了。六合武技重在意境,他的意境有所入門,自是值得欣慰,但要想徹底掌握這門刀法,少說也要經曆千百次苦煉才行。

無論是紫府修士學習法術,還是苦修士練習武技,都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很少有人一看就會。

紫府修士的練習,是不斷嚐試施展術法,而苦修士,通常是先獨自苦練,待到入門之後才與人交手試刀,不斷提升。當年學風火刀帆,何易是在思過崖閉關五年,這一次,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明王府了。

看過一遍六合刀法,他還是感覺有點不過癮,於是幹脆一次看個夠,將那六合拳法、六合腿法、六合劍法、六合槍法、六合斧法也一並看了過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這些技法,他才知道原來同樣一種武技,應用到不同的武器上會有這麽多的變化。這六種六合戰意的表現形式之中,變化最多的應當是劍,其次才是刀。施展劍法的小人在數量最多的時候足有二三十萬個,而數量最少的斧法,卻隻有不到五萬,兩者差距可窺一斑。

當然,也不是說劍的變化多就一定比斧厲害,不同武器之間或許有互相克製的關係存在,但分開來說其實它們並無高下之分。無論何種兵器,在精通之人手裏就會顯得厲害,而在三歲小孩手裏,大斧的威力或許連銀針都比不上,因為小孩子根本拿不動斧頭。

適合的,才是最好的。這也是老生常談的話題。

何易一遍又一遍重複觀摩六合龍象勁中的武技虛影,滿腦子都是那躍動的小人和刀光劍影。虛無的識海世界,那一個個小人就仿佛成了世界的核心。

拳腳刀劍槍斧,六套技巧打下來,何易除了微微感覺有些頭痛混亂之外,對於六合戰意的感觸也加深了一分,隱約觸摸到了這套剛猛武技的門檻。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有霸道三式和這一場清晰的觀摩記憶,那烙印在腦海中的刀法,很快便會被他領會入門,漸漸化為自己的本領。不過入門雖易,能否融會貫通,成為高手,還得看自身造化。

何易參悟六合刀法的時候,九霄世界之外的無極城還是處在深夜之中。

仙界的夜很長,此時才剛過一半而已。無數仙國居民在長夜中做著各自的事,修煉的修煉,玩樂的玩樂,做工的做工。當然,此時有一個熱議話題已經覆蓋了玄都內外數萬裏範圍,那個話題,自然就是不久前染紅天空的赤色光芒,和那駭人聽聞的凶獸之王。

有人說那凶獸和騎著凶獸的超級強者是玄主的敵人;也有人說他們是仰慕玄主本領,特意前來討教;甚至還有人說,那是玄主往日的朋友,因為某個女人才反目成仇。眾說紛紜,卻無一可信,因為玄主的私事,知道的人太少了。

但就在這時,玄都內城的高空處,突然亮起了一抹仙民們正在議論著的赤紅顏色!

赤紅顏色還發著微光,在高空之中醒目至極!

無數人訝然投去目光,細看之後更是個個當成震住,甚至有不少人當場驚呼出聲!

那漂浮在高空之中的赤紅物體,赫然就是凶獸窮奇的身軀!

當然,這並不是關鍵!

窮奇異獸是牛身虎麵,背生雙翼,長滿長毛,原本十分凶狠暴戾。然而此刻,它卻和那位赤甲髯須的凶神一起,從高空之中無力墜落下來。在他們的身上,已經沒有了半點活物氣息!

他們,已經是兩具漸漸冰冷的屍體。

轟隆~

千丈巨獸和本體狀態下身高數十丈的赤甲凶神墜落在無量玄霄宮裏,引發一陣地動山搖的顫抖,八千裏內城皆被震動。無數仙民,震驚之餘又開始了他們精彩的議論。

凶神和凶獸竟然都死了,而且十有八.九是被玄主親自斬殺!這樣轟動全城的消息,甚至有可能震驚整個無量大地的事情在玄都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能夠親眼目睹凶神的出現和死後的模樣,對於許多人來說也算得上是一種特殊的榮耀!

此時,玄霄宮中。原先有些焦急的一眾玄國高

層見那摔落下來的兩具屍體,頓時都鬆了口氣。

凶獸的身軀壓垮兩道宮牆,連地麵都被砸出了不少裂縫。它的身上,紅光正在漸漸黯淡下去。再看那赤甲髯須的漢子,雖然氣息已經斷絕,但卻餘威猶在,凶神惡煞的模樣仍還有幾分震懾人心的感覺。這位超級強者的身上看不出半點傷痕,可那雙瞪大的眼睛裏,卻是寫滿了不可思議之色。

幾十道身影從蒼生殿前飛至凶神墜落之處。這些人均是玄都之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有大祭司,有王者,還有將軍、公侯,以及玄主的掌上明珠。

“父親呢?”夏侯玄儀黛眉蹙起,雙眼四下尋找,卻不見玄主的身影,當下有些著急。

“不必擔心,胡煞既死,吾主自然無事。”一旁的黃袍長者氣定神閑,撫了撫頷下長須,又說道:“不過此次吾主擊殺這煞星,吾等與星河仙界的梁子也算是徹底結下了。諸位若有友人還在星河仙界,須及早召回,否則一旦起了戰事,怕就難以搭救了。”

戰事!

這兩字從手握玄國數百萬大軍的鏡王口中說出,份量之大可想而知!眾人一聽,心中都不由沉重了幾分。

玄主殺死一位同為明寂期的大神通者,這也許是件值得驕傲自豪的事,可是接踵而來的,恐怕還會有很多的麻煩。

“打就打嘛,幾十年不打仗,我這把老骨頭都快生鏽了。”一位金甲老將大大咧咧笑道。

仙界幾十年,的確是很久很久了。

另一位藏身陰影之中戴著麵具的男子則是表示:“打仗的事還是交給你們你們這些好戰分子吧,我和羽正素來熱愛和平,比較適合守衛玄都。”

銀甲將軍羽正十分讚成的點了點頭。

“行了,這些事回頭再說。”黃袍長者鏡王打斷後續的玩笑話,微微皺眉看向天空。

凶獸和凶神的屍體都被扔回來了,玄主為何遲遲不見蹤影?難道,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眾人跟著他的目光看向高處,也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以玄主果決的性格應該不會故意讓人等候,既然還沒回來,隻怕……是有意外發生。

忽然,一直沉默站在中央的拄拐老叟老眼一睜,說道:“不對,他已經回來了!”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老叟皺著眉,鐵拐往地上一杵,身影憑空消失。

“吾亦往也。”鏡王說了句話,也挪移消失在原地。緊接著,應王、羅王相繼離去,明王林炎之也帶著夏侯玄儀一並挪移去了玄霄宮深處。

剩餘的生死境高手們一個個麵麵相覷,少頃後才聽武衛營第一衛隊的付將軍說道:“玄主怕是受了些傷,我們這些小雜魚就別去叨擾了。這兩具屍體非比尋常,不宜曝置在此,還是將它們弄到武庫去吧。”

搬運大神通者的屍體也是件頗具殊榮的事,當下其餘眾人也是二話不說,一人搭一把手,如螞蟻抬食般將那髯須赤甲的煞星和窮奇屍體高高抬至空中,招搖著慢慢往宮城的另一方向飛去。

這一幕,被無數仙國百姓親眼目睹,又添不少談資。

在宮城深處的玄主寢宮,有四位高人正在門外焦急等候。

方才他們挪移至此,卻被一股無法逾越的力量堵在了門外,不得而入。能夠進入麵見玄主的,唯有夏侯玄儀一人。

時間就在眾人的憂慮之下緩緩流逝,四位王者和大祭司靜候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宮門開了道縫,從中擠出夏侯玄儀的窈窕身影。

“如何?”鏡王急問道。

玄儀麵無表情,也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東西托起,呈與眾人。

在她的手上,放著一把縮小的赤色戰戟,一顆砰砰跳動淌著鮮血的心髒,以及一份……殘破的古老絹帛。

【寶貝登場,月票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