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律律~
龍馬仰首長鳴，四蹄飛踏，彈指間便飛上了天空，將那安身了一段時間的山洞遠遠甩在身後。
登臨天空，何易俯瞰大地，就見篩糠般搖晃著的地上鼓起一個個小山丘，星羅棋布，多不勝數。而幹涸下去的血河，則是一條條蛛網，在地麵織出複雜的脈絡，把那一個個小山包分割成一片一片，數座數十座為一處，密密麻麻擺了滿地。
視線由近及遠，在數百裏外，一語畫出來過的兩山交界之處，眼珠形狀的低穀分外醒目。因為噴血山這邊的地麵都是血紅色，而白骨山的範圍都是灰白色，唯有中間那片低穀，是仿佛吞噬一切的黑色！
黑色的交界再過去，便是白骨山的波及區域。那頭的地麵不是成片成片的小山丘，而是一個整體斜斜向上的緩坡，從低穀處一直延伸到白骨山下，長達數百裏，坡起上百丈高。
遠遠的，何易看到似乎有一些血液流進了低穀裏，數量不甚多，但真算起來，怕是也要數千個活人全身血液加起來才足夠。而白骨山上滾落的骷髏骨架，也紛紛朝前翻滾，其中一部分便是朝著低穀的方向而去。
血液流進黑暗的低窪裏，白骨也在朝那裏進發，何易意識到或許還有新的劇情即將觸發，隻不過現在白骨山發作，還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多的危機出現，他不敢久留，駕著龍馬一路直奔兩山範圍之外的方向，踏空離去。
龍馬神駿高大，馬背自然也很寬闊，雖然是兩人共乘，卻也不至於挨得太近。
一語身材偏瘦，在這駿馬背上尤為明顯，仿佛整個人一下子都縮小了一號似的。她捂著胸口躬下身子忍受著源自意識中的那份煎熬，一時間什麽也顧不上，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離開了地麵。
何易幫不上她，隻好在背後輕聲誦念清心口訣，引導她的意念鎮靜下來。
龍馬飛得很快，數百裏距離很快已經來到了最後階段。
如一語所說的那樣，兩山範圍之外的地方，大地既不是血色，亦不是灰白，而是尋常土壤應有的淡褐色。隻是，這裏的大地卻不見任何草木存在，地上一片荒涼，延伸到極遠處，如同洪荒大漠，不見邊際。
何易回頭看了一眼白骨高山，那座直插入雲端的高峰雖然在抖落大量的骷髏，但它的根基卻是未曾動搖，抖落的那一些，仿佛隻是一層皮屑，無關痛癢。
但是，光是滾落的骷髏怕是就有不下百萬之數了，如果那山可以不動根基，那上頭那些白骨，究竟需要死多少生靈？又或者說，其實在山的內部，也不全是骨頭。
白骨山下那個長達數百裏的緩坡末端看不見半個骷髏的影子，真不知道是以前它根本沒有發作過，還是抖落下來的骷髏，又以某種詭異的方式回到了山頂上。
望著那密密麻麻的大量白骨，何易忽然心顫了一下，有些發秫。
一個骷髏擺在眼前，他可以視若無睹。一百個骷髏擺在眼前，他可以淡定從容。但一萬個骷髏擺在眼前，他的臉色就要稍變了！而
現在，這裏有至少數十萬的骷髏正在往山下滾，那密密麻麻的人骨，猙獰驚悚，定睛一看，視野裏便是數不清的人頭在瞪著自己！
這還隻是滾落的那些，如果飛身到了白骨山近處，以天仙的視力往下看，那又該是如何驚悚可怖的一幕？
那是不是，會犯密集恐懼症？
前輩的失常反應，他忽然有些理解了。且不論兩山之上到底還潛藏著什麽危險恐怖的東西，單說那密密麻麻的鬼東西，身為一個女子會感到害怕，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風拂耳鬢，吹來幾縷青絲。不覺間，龍駒已經飛出兩山覆及的範圍，速度稍稍減緩。
“繼續往前飛，直到看見不再荒蕪的大地。”何易把方向告訴給龍馬，輕拍了拍一語纖瘦的肩膀，說道：“前輩，我們已經離開那裏了。”
“哦……”一語低聲應了，緩了口氣，有些渾身乏力疲憊的模樣。過了一會兒，她才轉過頭來，苦笑道：“讓你見笑了，我這個前輩，挺不中用的。”
“別這麽說，你隻是看到了我沒有……”話說著，何易忽然反應過來，知道不能再說下去，於是忙轉移道：“前輩，你覺得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現在……”一語茫然應著，狀態不佳，恍惚了半晌才回一句：“先找個地方落腳吧，這裏好像挺大的，盲目亂闖恐怕不好。”
聽了她的回答，何易舉目四望，試圖找到一個方便安身的地方。但這荒蕪大地，連山巒都是少見，幾乎隻有貧瘠的黃土，空**而荒涼。甚至於，連一絲天地靈氣都感應不到。
要說落腳之地，其實到處都是，但下意識的，他沒把這上古洪荒般的地方考慮進去。
“讓龍馬找吧，前輩你可以先觀想清心訣，遇上變故我再叫你。”他說道。
“嗯，那就勞煩你了。”低應一聲，一語也不廢話，直接合上了雙眼，就這麽坐著入定了。
幾縷發絲被龍馬氣場遺漏的微風吹到何易麵前，仿佛嗬他癢癢的狗尾巴草，引得他一陣陣的不自然。
遠離血腥之地，空氣中顯然不會再有那難聞的腥臭和腐臭味。但是何易始終閉著呼吸，一刻也未放鬆過。
飛行間，何易的凝集了目力，卻看不著世界的邊緣，也看不見有別於黃土的其它東西，天地之間除了最初所見的兩座怪山，便唯有一片荒涼。這個世界似乎很大，大得沒有方向，大得有些寂寞。
單調的行程何易早已適應，他可以忍受星空中長達數十年，遠過千億裏的漫長孤旅，自然不會忍受不了這才區區個把時辰的飛行。隻是從前，他多數時候都是獨自經曆那星空中的一切，陪伴著的隻有不會說話的小乙。而現在，卻多了一個前輩。
柔軟的青絲不停吹拂在臉上，宛若初春的柳絮，仲夏的夜風。對他來說，這也是一段考驗，好在考驗不算困難，以他心性，應付起來還是遊刃有餘的。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龍駒飛出了數萬裏，地麵始終還是不變的土黃色，遠方也還是那樣迷茫。唯一有所變化的是頭上的天空，那濃濃的暗雲在離開兩山五千裏之後便消失了，往後一路上都是天清氣朗，萬裏無雲。隻是天上，卻沒有耀眼的太陽，肉眼所見的一切光明都不知是從何處而來。
這個世界，實在太詭異了。
生於地球，自山海界入道，走過浩瀚星空，抵達至高仙界。何易見過的天地萬象就連許多生死境的強者都略有不及，但是哪怕看過數不清的小世界，他也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地方。
沒有草木可以理解，因為宇宙中大部分的星球都是如此，但是看不到太陽卻仍然光亮的就少了！有血液，有白骨，卻找不到活人，這更加不合常理！總不至於說，這裏的一切生靈都已經埋葬在了白骨山，他們的血液都流進了噴血山裏頭吧？
天地生滅自有定數，生便是生，滅便是滅，不會有這詭異的情況出現。除非……這裏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隻是，即便不正常，也應該有跡可循，事情不會無緣無故就得到結果。荒涼的緣由，白骨山和噴血山的成因，都是謎團。還有最重要的，是如何離開這個地方，回到至高仙界去。
何易正思忖著，一個輕微的呼氣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語動了動肩膀和手臂，長長吸了一口氣，又一下呼了出去，說道：“還是現在的空氣比較舒服，剛才那鬼地方真是憋死我了。”
看她語氣輕鬆，話中帶笑，顯然是恢複過來了。何易便接道：“現在是好很多，不過我們還是身在未知世界裏，不知道怎麽離開呢。”
“這麽急著離開幹嘛？”一語的回答讓他出乎意料。隻聽前輩愉悅笑著，說道：“難得來到一處獨特的秘境，自然要好生探索一番，搜羅大批寶貝再走。我知道你是財大氣粗不在乎，不過前輩我生在小門小派，又要當個掛名小教主，得照顧後人呢，不多多打拚可不行。”
居然有心情說起笑鬧之言了，看樣子遠離兩座山之後她的心情的確好了很多。
何易笑道：“既然這樣，那要是我們得到的東西是我用不上的，便都給前輩吧。”
除了能夠給小乙吃的東西，尋常靈藥珍淬，但凡對自己無用的，他大多都不怎麽在乎。
“嗯，算你識相。”一語十分讚賞的點了點頭，回眸衝他一笑，說道：“看在你這麽懂事的份上，前輩我會多多提攜照顧你的。”
何易不禁莞爾。以他的實力，還真不一定需要人照顧，雖然修為相距不小，可真正打起來，他未必會比一語遜色多少。
這時，何易忽然雙目凝聚起神采，訝然看向了前方！
前輩回眸一笑分外好看，在這荒涼的世界宛若一朵盛開的白蘭花，但這並不是讓他精神振奮的緣由！隻見在遙遠的前方，一個小小的黑點漂浮在空中，正隨著龍駒的不斷飛奔漸漸放大起來！
那是一個……人！
（本章完）